周末到了,可以party了,每周五天上课(贝蕾已经在公立学校插班读十年级了),一天打工,就盼着周末的party,通过party朋友圈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忙得连教会都很少去,江太太不特别打电话约她,她就会因为各种应酬,把耶和华忘到脑后。不过,每回缺席礼拜,她都会在心里向上帝忏悔,牧师说上帝会原谅他的孩子。
今天的礼拜又去不了了,晚上在鲍伯家party,鲍伯家的房子很大,他的父母是台湾人,爸爸在上海做生意,妈妈平时吃素念经,有个姐姐在美国读书。前些时候,鲍伯的妈妈得知他爸爸在上海娶了个模特做小老婆,还在上海摆了婚宴,气得不吃不睡哭成泪人,她的佛家姐妹陪她去卧龙岗南天寺住几天,可是佛主也无法让她看破红尘,一天夜里她溜出庙宇,赶第二天早晨的班机追到上海去。于是,鲍伯家的大房子成了少男少女们的大乐园。
贝蕾需要花些时间染头发,美发厅染一次六十块钱,自己买彩色发胶才花不到十块钱。红蓝绿紫黄各染一缕,用吹风机一缕缕吹立起来,抹上荧光眼影、唇彩,穿上黑色背带裙,活脱脱一个幽灵!肯定能在party上出尽风头。
幽灵出门是个难题,大卫在家,这会儿正在门口修车。他还住在车库里,自从那次造反之后就不再加班挣钱,并坚持不理达芙妮,家庭问题援助中心的社工又一次次上门,大卫沉默如山,谁都无法撬开他的嘴。他在车库里安一台电脑,申请一条电话线,每天也“哦噢”、“ 哦噢”地上网聊天。他比前几个月关心关注贝蕾,经常开车接送她上学放学,这迟到的爱恰恰是贝蕾感到头疼的事儿。
贝蕾找出一件带帽子的风衣,怕压坏头发,双手托着帽子猫着腰躲躲闪闪出了家门,刚要拐出路口,突然听得大卫喊道:“贝蕾,你上哪儿去?”贝蕾愣了一下撒腿就跑。
大卫开车追上来,“你鬼鬼祟祟的干嘛?”
贝蕾低着头:“我朋友生日开party。”
“走,我送你去,你每个周末都半夜三更才回来,我要看看你跟什么人来往?”
“不,我不要你送!”
大卫跳下车揪住贝蕾往车里塞。
“你干嘛?我要叫警察了!”
“好啊,你叫吧,达芙妮的毛病你都学会了,我看你来澳大利亚,好的没学到,坏的无师自通!”说着,看到贝蕾的头发,“你看你,照照镜子,电影里妓女才这么打扮!”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太落伍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吗?你的思想和你的服装早就成了出土文物!”
“我真没想到你变成这样,你妈妈好伟大啊,教出一个这么赶时髦的女儿!比那些真正的澳大利亚人都时髦!”
“澳大利亚人又怎样?澳大利亚人土得掉渣儿,你根本就是崇洋媚外,所以达芙妮才横行霸道!”
“达芙妮就算是个混蛋,你就十全十美了吗?你的问题太大了!贝蕾,我是你的父亲,我有义务教育你,你这个样子不改变,满十八岁,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独立生活……”
“你最好回中国生活一段时间,再来教育我!”
“我在中国生活的时间比你长……”
“但是,你的中国,我不认识,我的中国,你也不认识!”
“不管中国变成什么样,虚荣心都是不良品德!”
贝蕾心说:因为你无能,所以看别人都是虚荣。
这是大卫跟贝蕾说话最多的一次,父女俩吵吵嚷嚷到了鲍伯家的区域,前方天主教堂右转再右转就可以看见那座大房子。贝蕾绞尽脑汁想着怎样甩掉大卫,她故意装作不认识路,指指这儿,指指那儿,带着大卫转圈。然后随手指着路边一幢房子,说:“到了,你别跟过来! ”跳下车飞跑,穿过一片小树林,大卫就看不到她了。她终于成功逃脱了。
王瑶、“黑妞”、米乐都来了。贝蕾是友谊的桥梁,通过她,北京的朋友和悉尼的朋友全聚到一块儿了。她还通知了刘念和“黄花鱼”,可是他们要打工来不了,贝蕾心里还有点放不下刘念,总想着找机会看清黄山真面目之后,再决定是否接受米乐或是别的男生的求爱。刘念应该来party看看她在朋友中多么吃香,多么popular。
贝蕾眉飞色舞地向朋友们描述如何摆脱大卫的跟踪追击,艾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扑进鲍伯怀里:“我把妈咪丢在City了,今天晚上我不回家。”
第一部分他是不是受刺激变态了
艾琳的爷爷在台湾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政治人物,爸爸是一个新党派的领袖,艾琳刚满十五岁,却已经是恋爱专家了,去年在墨尔本读书,跟一个马来西亚男孩交朋友,她爸爸强行将她转学到悉尼,并派她的妈妈陪读。艾琳说她爸爸跟女秘书偷情,借机把妈妈赶到澳大利亚。艾琳的妈妈认识鲍伯的妈妈,两家人第一次在悉尼聚会,艾琳就把鲍伯迷得神魂颠倒。艾琳的妈妈虽然自己几乎被那个显赫的家族抛弃了,却仍为捍卫那个家族的荣耀不遗余力,坚决反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她寸步不离盯着女儿,艾琳一次又一次乘妈妈不留神跑了。以往每次艾琳不见了,她妈妈就打电话找鲍伯的妈妈,两个被丈夫遗弃的女人反目成仇,吵架吵得斯文扫地。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鲍伯家的座机,艾琳的手机,贝蕾的手机一个接一个地响。
艾琳的妈妈又要找鲍伯的妈妈吵架了。鲍伯示意大伙安静,接起电话,说我妈咪去中国了,艾琳跟我在一起,她很安全。话筒里传出哭闹声,艾琳在旁边笑,小声说:“我妈咪不认得路,她最笨了。”
贝蕾把铃声关了,小屏幕不停地显示大卫的电话号码,她心里有点不安,但是一想起刚来澳大利亚那会儿的诸多经历便意气难平,在我最需要关怀和温暖的时候,你对我冷若冰霜,现在你跟达芙妮闹翻了,觉得孤独了,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哼,太晚了!
忽然,屏幕上出现一串熟悉的号码,那是北京家里的电话,贝蕾赶忙接起。妈妈慌乱地问: “贝贝,你在哪里?你爸爸急死了!”
“没事儿,妈妈,我跟米乐和王瑶在一起呢,不信,我让他们跟你说话。”
大卫竟然打电话到北京,他还真舍得花电话费呢,肯定朝妈妈一通攻击。
“你应该跟你爸爸说清楚,他是你父亲,你应该尊重他!”
“妈,我跟他说不清楚,你就放心吧。”
贝蕾让王瑶、米乐跟妈妈打声招呼,妈妈还是疑疑惑惑,过一会儿,又打电话来:“你爸爸说不管多晚,他都在你下车的地方等你,你一定要早点回家,我也坐在电话机旁等着,你不回家我不会睡觉。”
唉,真扫兴。
“萤火虫”跟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岁的男人来了,高尔夫球教练真的跟旅行团来澳大利亚,“ 黑”了下来,在北悉尼公寓里住了半个多月,“萤火虫”的“男保姆”还蒙在鼓里呢。“其实他知道了,也拿我们没办法,他花的是我妈妈的钱,如果他不保守秘密,就会跟我一起完蛋。”“萤火虫”昨天上网聊天这么说的。
贝蕾并没有把“黑客”从ICQ名单里删除,只是近来她不那么依赖电脑了,手机开始惟此为大,不停地有人找她,乘车、上厕所都不得安宁。偶尔还会在网上遇见“黑客”,他们照样打招呼,贝蕾向他咨询过MLC,还跟他提到“萤火虫”,“黑客”旁敲侧击打听“萤火虫”的事儿,贝蕾当然不会泄密给他。
王瑶跟香港来的威廉打得火热,她正在实施自己的留学规划——找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减轻父母的负担。她相信凡是香港或是台湾的男生都是富家子弟。贝蕾还记得王瑶小时候胖乎乎流着鼻涕的模样,没想到现在会出落得这么漂亮,一米七的身高真让贝蕾羡慕忌妒。你看她,站着说话还扭屁股,什么时候学得这么风骚?看样子威廉逃不出她的情网了。不过,威廉家没什么钱,他的奶奶快七十岁了还给一家杂货铺打工。他爸爸妈妈经常吵架,也是家庭问题援助中心的照顾对象。
“黑妞”在楼梯口跟雷蒙聊得很投入,她的脸上绽开久违的笑颜。
少男少女们很快就成双结对,各自细雨绵绵,剩下几个落单的男孩儿都不怎么样,米乐始终紧跟贝蕾,他巴不得大伙儿都把他看成是贝蕾的男朋友。
电话屏幕不停地闪出大卫的电话号码,想着妈妈在北京坐在电话机旁,肯定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急,贝蕾没有心情再玩了,跟米乐说:“我得走了,再不走,我妈会急疯的。”
贝蕾没有惊动其他朋友,悄然离开party,今天好像还没有人格外注意她的幽灵装扮,这让她不无遗憾。
米乐送出来,黑暗中突然抓住她的手:“贝蕾,让我亲一下,就一下。”
“不,我还没想好。”
“我们已经亲过了,你忘了吗?”
“那不算,那是我们不小心碰到的。”
“贝蕾,我爱你,我会好好读书的,将来挣钱养你。”
“我不要别人养我,我要做女强人。”
“女强人不结婚吗?”
“不知道,你别跟着我了,大卫的车就停在那儿!”
“我在北京经常上你家,你爸看到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去跟他打招呼。”
“千万别,他跟我妈不一样,他的脑子在澳大利亚呆坏了,你就别给我找麻烦了!”
贝蕾抽出被米乐攥住的手,快步跑开。
刚钻进车,不等坐稳,大卫便问:“那个男生是谁?”
“什么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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