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中的,我们是北京老乡,还是海淀老乡,本该是朋友。”
“黑客”没有上网,他们是什么关系?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我快憋死了!”
“为什么不找‘黑客’玩?”
“谁是‘黑客’?”
“你不认识‘黑客’?你怎么知道我?”
“有一个人帮我在ICQ里找的。”
“那人是谁?”
“网友,没见过面,明天能见到你吗?”
贝蕾想了想,一方面出于好奇想见面,另一方面又怕这个“萤火虫”是冒充北京女生的变态狂,出于安全考虑,她邀请她明天在北悉尼的华人教会见面。
“我就住在北悉尼,我家窗户可以看到歌剧院。”
“北悉尼是富人区,你们家很有钱嘛!”
“我妈有钱,她在北京有两个高尔夫球场,可她非要把我送到这儿受苦。”
“现在跟谁生活在一起?”
“一个让我讨厌的人。”
“我猜是你父亲。”
“男保姆而已,全是我妈出钱。”
她的男保姆是“黑客”?贝蕾想到自己两个月来对“黑客”倾注的信任和感情,有一种荒诞感,啊,网络世界真的太虚幻了!
…………
第一部分别成了老处女
门外,达芙妮声调又高了起来,越来越高,竟冲着两名社工泼妇骂街:
“谁让你们这样对我说话?我的丈夫是我的!我的家是我的,为什么她要参加我的生活?为什么我不留下她就保不住我的婚姻?我现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大卫的女儿?我有权利这样怀疑!”
这个疯子!move out ,这个想法我和她倒是一致的。
“萤火虫”那儿能不能分租一张床位?
“我也是跟让我讨厌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想找房子搬出去住。”
“我真想让你住我家,可是我的男朋友就要来了。”
“男朋友将跟你住在一起?”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妈为了把我们分开才送我到澳大利亚,他要参加一个旅行团,然后溜出来找我,为了我他可以牺牲一切,我要跟他结婚。”
“萤火虫”多大了,就想到结婚?贝蕾调出她在ICQ登记的资料,也才满十六岁。
“哦,你好伟大。”
“这世界只有爱情能够使我快乐。”
贝蕾停住敲键盘的手,思忖到:我怎么没有觉得爱情有多快乐呢?她在单亲妈妈身旁长大,妈妈的朋友大多也是单身女性,从小看她们情天爱海,跟一个又一个男人分分合合,心里对此很是不屑。她崇拜女强人,妈妈的朋友中惟一得到她青睐的是丽娜阿姨,人家已经从一个国际集团的中国首席代表升为亚太地区的CEO了,妈妈连什么是CEO都不知道,只会在家里写些婚姻爱情方面的小文章,前些时候还交了个穷男朋友,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萤火虫”又发来message:“告诉我你的爱情故事?”
我?贝蕾想到一度朝思暮想的刘念,这两天差不多都把他忘到后脑勺去了,还有米乐,她觉得自己对奔腾3的喜爱绝对超过对他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是不是未老先衰了?或是如妈妈所批评的,我这人很现实很物质?
“我没有什么爱情故事。”
“真的?那就赶快爱吧,别成了老处女。”
达芙妮哭得死去活来,贝蕾虽然有很强的抗干扰能力,但还是被搅得心烦意乱。她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什么爱情不爱情,目前对我来说,是赶快搬出去住,赶快挣钱养活自己。她不知道如果搬出去,大卫会不会供养她?政府补贴要到两年以后,钱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4.
许多新移民的社交生活都是从教会开始的,贝蕾和“萤火虫”也在教会活动中交到了朋友。今天教会里来了七八个华人中学生,他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和ICQ号码。“萤火虫”闷在悉尼十多天正孤独难耐,遇到身世相近的同龄人相见恨晚,掏心掏肝热情无比,连拉带拽近乎哀求请所有新朋友都到她家玩,来自台湾的艾琳有妈妈跟在身边,广东的阿华要赶着去餐馆打工,鲍伯的爸爸今天从中国回来,只有雷蒙、查尔斯和贝蕾应邀做客。电梯门打开,贝蕾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国老头儿(在她眼里四五十岁已经很老了),一阵迷糊以为自己是在北京的哪幢公寓里。老头儿正要进电梯,却又收住脚,目光异样地看看“ 萤火虫”,看看贝蕾。
中国老头儿胡子拉碴儿,蓬乱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他直愣愣盯着几个少男少女。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萤火虫”走出几步,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对老头儿说:“晚上十二点之前你别回来!”
老头儿似乎这才获准开口:“冰箱里有炒面。”
他就是“萤火虫”的“男保姆”?贝蕾想到他可能就是网上那个机智幽默的“黑客”,下意识地回眸看一眼,老头儿正注视着她,撞见贝蕾的目光慌忙钻进电梯。这么一个糟老头儿还在网上扮酷,真是变态到家了!贝蕾决定今晚回家就把“黑客”从名单里永久删除。
这是一幢高级公寓,“萤火虫”的家却简陋凌乱得像猪窝,厨房的水盆里堆满了油腻腻的碗筷,到处都是衣服鞋子,客厅的一个角落地毯被卷起来,放着画架和颜料,有一张没画完的油画,是个裸体女人。
这个糟老头儿还是个画家呢,肯定是一张画也卖不出的那类倒霉画家。
查尔斯问“萤火虫”:“这是你画的?”
“萤火虫”正在给大伙儿倒果汁,抬起头表情夸张地:“我画的?不可能,我恨死画画儿的,我妈也恨死画画儿的!”
“那是谁画的?”
“就刚才电梯口碰到的那个讨厌鬼。”
雷蒙问:“他是你的房东?”
“什么房东?房客,保姆!”
“萤火虫”打电话给一家中餐馆叫外卖:“每人标准三十块,一共四个人,你们给配菜!”
三四十二,贝蕾迅速换算成人民币,大约七百,“萤火虫”出手真够大方。接着,“萤火虫 ”的手机响了。
“我在悉尼呢,来了有半个月了,没事儿,说吧……”
第一部分变态的恋童癖
她用的是北京手机,国际漫游得多少钱哪?贝蕾瞠目结舌,想到自己没钱move out,不过是每个月四百澳元,四百澳元就能脱离苦海,可她真的不知上哪儿找这四百澳元?托 “黄花鱼”找工作还没下文,给罗老师看孩子工资太低,昨天推说社工到家里谈话,就算是辞职了。如果能找一份周末工作,妈妈再支援一部分,可这也很难开口,十年来大卫没有给妈妈一分钱,这次办移民的手续费、机票都是妈妈出的,还带了两千美金出来,怎么好意思再要妈妈寄钱?
酒宴摆在地毯上,几个人盘腿坐着,贝蕾没有动杯子里的酒,不满十八岁喝酒是犯法的,在达芙妮的屋檐底下待着法制水平提高了不少,绝对不能犯法,如果被达芙妮抓到把柄,一定会往死里整她。
“萤火虫”大口喝酒大口抽烟,很快就醉了,哇哇大哭。查尔斯是个很老实的男孩儿,吓得眼珠发直不敢动弹;雷蒙也是北京人,读十二年级满十八岁了,见多识广,他抽出一把纸巾递给“萤火虫”:“哭什么?你日子过得这么好,还有什么可伤心的,不就是刚来有点想家罢了,大家在一起,高兴点吧!”
“我才不想家呢,我恨我爸,也恨我妈,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爱我,一个是我姥姥,她死了,还有一个是我男朋友,我妈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们就偏要在一起,如果他来不了澳大利亚,我就偷偷回去,叫我妈永远找不到我……”
雷蒙说:“你还要读书,小姐,爱情是爱情,读书是读书。”
“我早就不读了,几个月前我把书包课本全都烧了,我就是要跟他结婚!”
贝蕾心里为她惋惜,有这么好的条件,如果我是她就让家里出钱上悉尼最好的女子中学MLC。MLC是教会学校,校服很漂亮,贝蕾经常在火车里看到穿校服戴徽章的女生,个个都神气十足,每每让她既羡慕又自卑。
雷蒙笑了:“你好像是小说里的人物,而且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
“萤火虫”止住哭泣:“我的故事就是小说,我妈有好几个作家朋友,都想写我妈和我的故事,我以后没钱了,就写自己的故事卖……”
“萤火虫”的妈妈十六岁那年拜画家为师学画,很快就跟画家住到一起。十七岁怀了孩子,由于年少无知,怀孕五个月才知道自己快当妈妈,这时已经不能做流产手术了。她想了很多办法盼望孩子胎死腹中,大把大把地吃药,乱蹦乱跳,握拳击打隆起的肚子,甚至用钢针乱扎,就这样“萤火虫”还是非常健康地来到人间。据说那天夜里,她妈妈肚子疼得厉害,画家心里很烦,跑出去找朋友喝酒,“萤火虫”生在小平房的泥地上,赤裸裸地躺在那儿哭个不停。年轻的妈妈仍然盼望她死,天那么冷,新生儿一定会被冻死。他们没有钱养活孩子,画家辞了中学老师的工作,以为能靠卖画儿为生,却山穷水尽,连买米的钱都没有。几个月来全靠一帮穷朋友,这个人接济三五斤大米、那个人接济几个馒头熬过来的。妈妈拖着流血的身子在小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两毛钱,她用这两毛钱到胡同口打电话,找到一个女朋友,女朋友送来两斤红糖、五斤大米,也是这个女朋友把冻得发紫的小“萤火虫”抱起来。三天过去了,画家仍在外面烂醉如泥,十七岁的小妈妈抱着孩子回娘家,姥姥接过小外孙女,却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