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嫣没有听见娴雅最后一句话,担心富察氏时时刻刻会找她少不得疾步如飞地带着白玲出去。
娴雅望着空空如也的殿宇,或许在很久的时间之内这儿都只会有自己一个人。早间去给富察氏请安的时候,不经意或是有意说给自己听了一句话:皇上要指给四阿哥两个长得极标致的格格,这一下就有了五个格格了。只怕这个乾西五所多半会住不下,看来皇上一定是要他早日开枝散叶。要不也不会在一年之内就给他两个福晋外加三个侍寝格格,这还不包括先前的两个。
富察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总是带着一丝不自觉地酸意。可是又有很多无奈,至少明面上她不能露出丝毫妒忌之心。身怀六甲,还有面对这样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无法容忍的。
不过才是短短几天时间,娴雅觉得自己仿佛长大了好几岁,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自己脑子里生根。当富察氏跟自己说起这些时候,只是觉得离自己很远。因为从她开始都比自己要年长许多,也就会不由自主想到日后很多事。是不是少不更事真的是一件莫大的好事,有太多人去自己前面顶着。做一个挂名的侧福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天方才擦黑便显得阴冷无比。娴雅披着一件妆花缎的披风往富察氏住的寝殿里去,这么看来她的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不过是天色微微有些变化就有些伤风的动静,太医给她诊脉却不敢擅自开药。四阿哥嫡福晋腹中的这块肉比任何东西都金贵,如果是个阿哥的话,就是皇上的嫡长孙。
“福晋。”娴雅行了个常礼,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教给雨芯。
富察氏脸色还好,靠坐在香色靠垫上:“外面下雨了?这时候还让你过来,真是叫人过意不去。”
“福晋别说这话,晚膳进了些什么?想吃什么,要是您这儿没有奴才叫人做来孝敬。”娴雅在一边的锦墩上坐下:“颜色比早间好多了,太医说脉象平和多了。不用服药,清清静静歇只怕两天就好了。”
宝音抚摸着腹部,肚子已经很显了:“我从前伤风没有一次不吃药的,还好不是很厉害。要不这孩子只怕就难说了。”
“这是福晋和小阿哥福大命大。”娴雅顺手将有些薄毯往下滑的宝音身上拉了拉:“福晋想吃些什么,晚间的时候奴才那儿熬了些杏仁茶和新做了一点玫瑰酥。主子要不试试?”
宝音微笑着点点头,娴雅扭过头:“雨芯,让如霜给主子送来。”
“嗻。”雨芯答应着转身出了殿门,须臾之后如霜便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过来。娴雅亲自动手将食盒里面的食物一一放在宝音面前的炕桌上。白嫩嫩的杏仁茶配上扑鼻而来的玫瑰香气,不禁让宝音口舌生津。
迟疑了一下,富察氏没有拿起碗箸。娴雅瞧这情形,心中雪亮:“如霜,我肚子里空空的。在主子这儿给我取副碗箸来,我陪着主子吃。”
“嗻。”如霜赶紧到后面去了一副碗箸过来。
娴雅亲手给自己盛了一盏杏仁茶慢慢啜饮,也不顾什么直接用手拈起一块玫瑰酥放进嘴里。很是随意的样子,宝音见状付之一笑方才拿起面前的碗箸慢慢吃着点心。
正文 第一卷 嫁入潜邸 第五章 侧福晋 4
“真不赖,这个叫什么?”指着碗里白如霜雪的杏仁茶,宝音问道。
“杏仁茶,用南北杏仁磨碎了一起熬制的。”娴雅笑着将玫瑰酥推到宝音面前:“这玫瑰酥要是太甜腻反倒没了玫瑰的香味儿,就这么着最好。”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这儿还有一点上次他们送来的蜜饯。总说要拿出来总是忘了,烟霞。”语音甫落,烟霞已经从立柜的上面取出一个包裹得极紧密的什锦盒子。
“这个是什么蜜瓜做的,还没来得及试试。你在这儿,打开咱们一处吃。”宝音吩咐人打开,一股浓郁的蜜瓜香气充溢鼻腔。
娴雅知道她疑心甚重,若是自己稍稍迟疑了一下只怕她心里便会怀疑自己对她不信任。当她方才拿起一块,已经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先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果然是跟宫里蜜饯坊做的不一样,单是这个味儿就是没有。”
“还真是,宫里的就是一味的甜腻。要知道这样的东西终究是原味更加可口。”宝音点头:“咱们两人的口味还真是相似,要是别人只怕说不出这么些道道。还真是糟蹋了东西,只是咱们吃就好了。”
“真是偏了福晋的好东西。”娴雅用手帕子擦拭着嘴角的残渍:“福晋明儿想用点什么,奴才那边小厨房只怕做的东西还能对了福晋胃口。不如做好了端来,奴才陪着福晋一起用。也让奴才沾点福晋的喜气。”
“行,等会儿我夜里闲着没事就想想,明儿你过来的时候告诉你。”富察氏淡淡一笑:“有你坐在这儿,我倒是觉着时辰过得快些。要不这夜就是太长了。”
“只怕福晋嫌奴才聒噪。”娴雅刚刚起身预备告辞,一抹颀长的身影在烛光照耀下平铺在金砖漫地上。
弘历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褂,外罩一件象牙白的巴图鲁背心进来:“今儿好些了?”
“阿哥金安。”娴雅打头福了下去,宝音要下来被弘历止住:“你还是好生歇着,起来看得心惊胆战的。”
“过来陪着福晋说话?”宝音往里面坐了坐,弘历挨着她坐下。看向立在一旁的娴雅:“说得挺热闹?”
“是。”娴雅微微垂着头:“福晋身子不爽,奴才过来给福晋请安。”
弘历看了她一眼,转脸看着宝音:“方才进来之前好像说得挺热闹,怎么进来了就是一副曲终人散的样子?是不是我来错了?”
“瞧爷说的,娴雅陪着我吃了些点心。小厨房的手艺很不赖,我还吃了两块。爷也试试?”富察宝音指着炕桌上的点心和杏仁茶:“跟饽饽房里做出的是天悬地隔的两个味儿。”
弘历玩味的眼神在娴雅身上停留片刻,转眼看着宝音:“难得对了你的口味,肚子里那个闹腾得够呛。能吃下去是好事,若是日常这样子就好。”
娴雅始终一动不动站在一边,凝神听着两人说话的每一个字。只怕有一个字儿漏掉,等会儿一旦说到自己身上不知如何应对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两人的语气间少了帝后两人之间那份默契或者说是不避嫌疑,只是客客气气的相敬如宾。反倒不如弘历每次跟高芸嫣说话时的和气和亲密。
“娴雅,伺候好了福晋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弘历蓦地说出一句前后言语不搭的话来。
“伺候福晋是奴才的本分,岂敢为此事邀功。”娴雅大大方方行了个蹲安:“只要福晋觉着可口,奴才愿意每日为福晋变换花样做这些小吃食。”
宝音先自笑起来:“这话说得,你又不是奴才。你是跟我比肩的侧福晋,怎么说到伺候上去。咱们和和气气的姐妹,直比一母生的还要好,爷才是欢喜。”
娴雅抬起头:“福晋抬举娴雅,娴雅愧不敢当。”
“行了。你们两个别你推我让的。”弘历摆摆手:“雨下大了,你好生歇着。我过去了。”自从宝音有孕以后,他便没有再在这边歇过。每日只是坐坐就走,多半是在高芸嫣的东偏殿歇着,偶尔也去纹音或是黄氏的寝殿中。
宝音微笑着:“娴雅,我下不了炕。你替我送爷到东偏殿去,那边只怕芸嫣还等着。她身子弱,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嗻。”娴雅重新福了一福:“福晋好生歇着,娴雅告退。”起身的时候,弘历已经到了外殿。一直在外间候着的墨菊拿起弘历穿进来的大红雨披给他披上。
娴雅不及多想跟着出去,宝音歪在引枕上看着两人的背影默默出神。外面的小苏拉太监很快撑起大伞,不敢逾越到两人前面。
如霜扶着娴雅稳稳走在弘历身后约是一步的地方,不敢离得太远。伞只有这么大,虽说奴才们有各自的雨帽总不能让弘历被雨淋湿。旁边伺候弘历的大太监手里提着一盏绣球琉璃灯,两个小苏拉打着羊角灯照着前面的路。
“福晋身子不好,难得吃得下东西。”弘历淡淡说着:“对人拿来的小食赞不绝口还是第一次,你要仔细伺候。”
“嗻。”娴雅答应了一声:“先只是担心福晋不受用,能吃下去是奴才的福分。”
弘历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风雨中穿着一件有些单薄的常服越发显得瑟瑟可怜:“在这儿住得惯?只怕跟皇额娘的永寿宫没法子比。”
“爷说哪里话来,这儿是奴才的家。永寿宫是皇额娘看重爷,也是看得起奴才才让奴才替爷和福晋去尽尽孝心。加之皇额娘是天下之母,六宫之主。自然不是寻常地方能比得了的。”娴雅放慢语速,柔柔说道。
弘历嘴角微微一翘,算是认同这种说法:“你倒是伶俐得很,怪道福晋和芸嫣都是对你赞不绝口。可见必有可取之处。”
“娴雅绝不敢当爷的一句赞不绝口,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爷和福晋,跟芸嫣姐姐越发应该和睦相处。不能让阿哥因为些许小事分心,耽搁了皇上交办的差事可是奴才的罪过。”
弘历倒是第一次听见妻妾中有人这样说话,加上言语清晰伶俐可喜。免不了多看她几眼,只是朦胧雨夜中看不真切。记忆中依旧记得她是个清秀玲珑的小姑娘,常常一副低着头的模样。
“爷,到了。”娴雅在台基下住了脚,高芸嫣住的东偏殿到了。白玲已经扶着高芸嫣在廊下立着:“姐姐万福。”娴雅盈盈一礼。
“进来坐坐吧。”高芸嫣回了礼,弘历已经是紧皱着眉头:“穿这么点站在风雨里,受了风寒是谁难过?”
高芸嫣笑起来:“爷太小心,又不是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不是就这么一会儿,等着爷回来就好了。”转脸看着娴雅:“妹妹进来坐坐,外面凉。”
“姐姐跟爷早些歇着,我先回去了。”娴雅又是一礼:“天凉了,姐姐别忘加衣裳。仔细别招了风寒。”说完给弘历请了个蹲安,目送弘历跟高芸嫣进屋后才带着宫女太监们往自己住的后殿走去。
“主子,仔细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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