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自厌、讥诮,以及……一丝丝脆弱。
她在人前总是戴着面具,必要时更可以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她演过愤怒与脆弱来松懈父亲对她的提防,却从来不曾有过真正脆弱的时候,她也不以为自己有。可现在,这情绪被程雪歌抓攫到了。
姚子望第一个念头是马上武装好自己,但在他那双足以迷眩天下女人的眼眸注视下,她很快就放弃了。可能是,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不在乎这男人趁机将她探索透彻,日后用以扳倒她,变成她商场上的头号敌人……
又怎么样呢?反正人生是不断的战斗,只有一再的征战,才有活着的感觉。今天的伙伴,也可能是明天的死敌……
总有一天,她与他,会成为陌路吧?
于私,他会结婚、生子,会有自己的家庭与家人;于公,他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会以大把钞票买回她手中的「远帆」股份,完全的当家作主,再也无须气闷的被她在后头垂帘听政,像个傀儡皇帝似的。
她会是他成功路上一抹急于遗忘的污点,不光采的坏回忆。
很快很快,他会忘了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不会再来到她的公寓。下一次当她喝得烂醉时,只能自己爬回来,不会有人扶她一把,就跟以前一样。
这男人,不会是她的,永远不会是她的……
「你怎么了?」她眼睛里的水光,是他的错觉吗?
「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走……」她突然说着。
他的行为惹怒她了吗?所以她想赶他走?当程雪歌正在这么想时,一时不防,领带被她抓住往前扯,害他整个人差点压在她身上,幸好他及时以手肘顶在她枕头的两侧。两人头颅靠得很近,他听到她在耳边吐气似的呢喃道:「那你今晚就别想走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而且很快的手忙脚乱起来。因为她用力翻身,将他往床里压去,那双冰冷的手正在解着他的衣扣,她的手很冰,也抖着,但并不妨碍她的决心——脱掉他的衣服。
「你别这样!别做出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他赶紧抓住她的手,觉得自己不只脸红透了,可能全身都红了。
姚子望的脸也是红的,虽然红了,但她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端着这样的表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你听过酒后乱性吗?」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他低吼。该死的!她一定要这样在他身上磨蹭吗?要不是怕伤害到她,摆脱一个醉酒的女人并不困难。
「那什么理由是你愿意接受的?」她严肃地问。
「我不喜欢随便的性关系!」不敢相信她还真敢问。
「我喜欢你呀,所以并不随便。」她笑,趁他双手忙着压住她的手,无暇它顾时,凑上唇,牢牢的吻住他。「我说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知道她带笑说出的话是真心还是哄骗,一股气怒狂涌而上,决定不再让她为所欲为。他们必须分开,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定力没有他自以为的好,怕满怀的怒火最终会转化成欲火,让他们之间似友非友的关系变质得更加厘不清。「你在发酒疯,我不想理你!我会忘掉你今天晚上所说的醉话,你……」
没能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的唇又被吻住,而他不知何时光裸了的胸膛,被她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手给贴上。
「我好冷……」她埋首在他颈项间。「你说你会忘了今晚的一切,那么你还顾忌些什么?既然会忘记,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的身体好温暖……
「姚……」说的是什么话!程雪歌无意屈服,但爬满身的高热让他意志力不再那么坚决。
他怎么可能与姚子望上床呢?怎么可能呢?对他而言,姚子望永远是没有性别的存在,他想过打倒她、胜过她,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有一天会与她在床上体肤相亲,产生这种亲密关系。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不喜欢被勉强,他尤其不喜欢姚子望,认为她是他今生的对手与超越的目标……
可是……
她的手好冰,她的身体也好冰,她在发抖,全身都在抖,虽然不断吻着他,但那神情像在等他随时狠狠的甩开她、痛骂她不知廉耻似的,所以已经戴好了一张叫做「无所谓」的面具等着。
她在害怕吗?她在等待他凶狠的拒绝与羞辱吗?
程雪歌渐渐的不再闪躲,反而追逐着她的眼神,而此时行为大胆的她,却完全不敢迎向他的注视……
她在害怕吧?害怕看到他眼中的不齿,深信他眼中除了痛恨的情绪外,不会有什么别的,所以她不敢看……
程雪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如果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也无力阻止了;他的身体被撩起了火苗,他的心情百般复杂,什么都厘不清了,都乱了……
姚子望对他而言,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过了今晚,想必他会为此头痛上非常、非常的久。
昨夜……推给「发酒疯」去逃避现实,可以吗?
几乎是一醒过来,姚子望便在心底暗自呻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情况收拾善后。活到三十几岁,她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当然,这种押男人上床的事,以前也从没做过就是了。
她是发了什么疯去碰程雪歌?明知道这男人不是她碰得起的。还有,她明明对他从来没有遐想的呀,为什么昨夜却死抓着他不放?她从不以为自己是赵冠丽那一类的人,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敢确定了。
程雪歌是个很俊美的男人,非常的赏心悦目。她是凡人,当然也会喜欢看美丽的事物;美丽的事物适合用来观赏,却不是人人都拥有得起的。对她而言,程雪歌就像那颗被镶在英女皇皇冠上,重达三一七点四克拉的那颗The Cullinan 2号钻石一样,美丽无瑕,名贵无匹,凡夫俗子只能瞻仰,却永远得不到。
噢……她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她要怎么面对他?
他还在睡,凉被盖住他的下半身,阳光爬上他赤裸白晰的胸膛,他的皮肤天生晒不黑,看起来好干净纯洁,也好可口。
唉……在胡想些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花痴!
她骗不了自己,程雪歌可能是这辈子唯一能让她产生好感的人了。所以昨天想到他有一天会结婚生子,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时,心情才会激动成那样,无论如何就是想在他尚未被别的女人贴上所有权标签前,得到某部分的他。
如果他与唐清舞有结果就好了,今天就不会走到这个境地,她也不会对他产生非分之想。
她一直很喜欢看他细心呵护心爱女友的温柔举止。他拥有绝佳的好条件,却对爱情有着最忠实的信仰,从一而终,从来不玩三心二意那一套,不管旁边有多少美女正等着他的青睐,他眼中始终只有他心爱的女友;那种感觉,看起来好棒,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一如她。
到现在,她依然不了解唐清舞为什么坚持要与程雪歌分手,去嫁给别的男人。被这种男人爱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尤其在这种流行劈腿的年代,能够对感情忠贞的男人,简直比凤毛麟角还难求。
每个女人都想要他这种男人,而,这种男人,将会有最美好的女人来匹配,不是她这类市侩阴沉的女人拥有得起的。
她知道,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一直都知道。
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他披散在白色枕头上丝缎般的黑发,却不料他竟在这时醒来,静静的睁眼看她。
两人相望着,然后她听到自己说道:「在你还没有女朋友之前,我们就维持着这种关系吧……」
08 叩门
从来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在那一夜之后,开始不由自主的经心起来。
赵冠丽永远不放弃创造机会与程雪歌相见,不管是跟他谈生意,或是前往每一个程雪歌会去的宴会场合,甚至是程雪歌打网球的俱乐部也见得到她的行踪。关于这部分,姚子望是一直都知道的。
她比较不清楚的是:追求程雪歌的女人不止赵冠丽,还有其他人,很多很多的人。
首富庄家刚从日本离婚回来的六小姐,才三十岁,曾经对姐妹淘说道:「我受够了男人,一点也不想再结婚……可是,如果对象是程雪歌的话,我马上进礼堂。」
知名饮料公司的千金小姐,留学回来的第一个月就「煞」到了程雪歌,拒绝父母安插的高薪高职,反而跑来「远帆」应征企画人员,与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美女们争夺进入「远帆」的机会。
更别说还有许多在职场上表现出色的年轻女性了。她们或许没有烜赫的家世,然而亮丽的职场表现给了她们十足的信心,自觉可以配得上白手起家、并且尚未爬到事业最高峰的程雪歌,可以成为他家里的贤内助、事业上的好伙伴。
总之,在程雪歌身边来来去去的人里,女人比男人多上数倍。
「为什么你还没有女朋友呢?」姚子望终于忍不住问。那些喜欢程雪歌的女人们,其条件都相当好,就算他闭上眼随便抓一个,也都是难以挑剔的才财貌三全的优质美女。
程雪歌偶尔会来她这里过夜,虽然他并没有同意她的建议——当彼此的性伴侣,直到他有女朋友之后结束。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确确实实还是跨进了两人从来没想过的亲密地步。「我不喜欢随便的性关系。」那天他离开时,还是强调了这句话。姚子望以为被拒绝了,他们两人除了有过那夜混乱的意外,再不可能出现失控。
但……他开始进出她的公寓,不是常常,毕竟彼此都忙;来时也不是一定都会上床,他可能洗个澡,来到书房办公,有时真的太累,就随便在沙发上睡去。后来她说床可以分他睡,他也就没有拒绝的分走了她左半边的床位。
她给他买了一只好睡的枕头、多买了一件凉被,也买了睡衣,还有拖鞋。很刻意的不买与自己相同的款式,怕他有不好的联想,也怕自己有不当的妄想……
两人在私生活上突然走得近了,消息迟早会传开,麻烦当然很快会随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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