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可以,”他说,“这里是个美丽的地方,但离谷仓太远。想想这得走多远的路去取食!而且这儿也没有电。”
“我们可以自己种粮食。”我本来再想说一句话,可是没说,也许以后我们需要电,可以自己发电。
“我不知道怎么种,再说,我们把粮食种在哪儿?”
“就种在这儿,把这些野草树丛拔掉很容易。如果我们在那座花岗石山下找一个洞穴,肯定里面又干燥又温暖,并且一定有满不错的屋顶,可以住一千只老鼠。”
“我们没有一千只。”
“以后可能会有。”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搬家?我们现在的住所满好嘛!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有电,有灯,有自来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谈论改变现状这个话题。”
“因为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偷来的。”
“这都是蠢话。农民从牛那儿挤牛奶,从鸡那儿取鸡蛋,这难道算偷吗?就因为人比牛和鸡聪明,不过如此而已。其实,人类也是我们的牛,既然我们聪明,为什么我们不能从他们那儿拿食物?”
“这不一样。农民喂牛和鸡并且照料他们。我们并没有为我们拿的东西付出任何代价。况且,要是我们老是这样下去,肯定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那又怎么样?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就想消灭老鼠,但他们并没有成功,因为我们比其他动物聪明。他们准备怎么办?把我们炸死?叫他们试试吧!我们倒可以找到炸药把他们炸药。”
“那我们就彻底暴露了。难道你不明白?詹纳,如果我们这样干,我们究竟是什么动物,到底掌握了哪些知识,人们会搞清楚的。有几种可能:他们或是追捕我们,把我们都干掉;或是把我们抓住送到马戏团,也可能又把我们送回尼姆。到那时候,我们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我一点儿也不信。”詹纳说,“你总是紧抱着这种思想不放。我们白手起家,艰苦创业,建立了老鼠的文明世界。既然已经有了家底子,为什么又要抛弃从头来?我们已经有了一个文明世界。”
“没有,我们没有文明世界,我们是在人们的住宅附近苟且偷生,就像跳蚤附在狗的身上,如果狗淹死了,跳蚤也会淹死的。”
我们就这样争开了,谁也说服不了谁。詹纳始终不同意我的观点,这倒不是他懒惰,不愿意劳动;他不像我们对生活那么有信心,而且偷窃对他来说,不是一种心理负担。他很悲观,从不相信我们真的能创造自己的世界。可能他是对的,可是,我和其他的老鼠都认为我们应该试一试。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好吧,我们再回来,或是再找个农场;也可能最终我们把所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那也只好回来偷垃圾吃了。
我们就这样制定了我们的计划。后来,我们在这上面花了很多时间。三年前的春天,我们就开始观察菲茨吉本先生怎样种粮食,我们还搜集了一些农业方面的书和杂志。为了以后永不偷窃,只好暂时多偷些。我们存了两年的口粮,即使第一年我们耕种失败,也不会饿死。我们已将三分之二的粮食运到荆棘山谷,存在一个干燥的洞穴中。我们搜集了种子,造了犁,还在池塘旁边锄平了一块地。再等几天。我们就要开始第一次播种了。我们还挖了几条灌溉沟,以防旱灾。
我们制定了一个时间表,倒数计时。到六月初我们将从现在这个洞穴中——菲茨吉本先生的院子中全部撤出,但愿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被 捕》
提到时间表和倒数计时,老先生突然说:“我想起今天晚上咱们有一个活动,现在天已黑了。”
尼科迪默斯书桌上的钟正指着下午五点。
“菲茨吉本夫人下午六点喂阿龙。”老先生温和地说。但在费里斯比夫人听来,他的语调中含有一丝冰凉的味道,大家立即望着费里斯比夫人。
“我准备好了,”费里斯比夫人镇静地说,“再耽搁您几分钟,还有个问题您没回答。为什么乔纳森从来不告诉我有关尼姆的事情,还有其他的那些情况?”
老先生说:“我来解释下吧!当尼科迪默斯和其他的老鼠搬入玫瑰丛下面的洞穴里时,他们曾邀乔纳森和我与他们同住。不管怎样,我俩那时已跟他们在一起住了好几个月了。开头,我们同意住在一起,可是几个星期后,我们决定搬出来。你知道,我们同老鼠是不一样的。尽管他们是我们亲密的好朋友,但我们同老鼠相处感到不方便。对我来说,我需要安静,不喜欢有更多的社会活动,可是乔纳森比我年轻,他感到寂寞。
“所以我们搬出来了。开头,我们一起住在我现在住的那栋旧农舍的地下室里,后来乔纳森在树林里的小溪旁遇见你,我想他……”
“是的,”费里斯比夫人说,“我记得。”
“他是有顾虑的。他不愿意对你保密,但是,有一件事他不知如何对你说才好。我想尼科迪默斯一定讲过了,我们在尼姆接受注射后,有两个不一般的效果,其中之一就是我们没有一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衰老——当然我们的下一代会长大,但成年老鼠不会变老。显然,这种注射使我们益寿延年,这是连舒尔茨博士也没料想到的。
“你可以理解为什么乔纳森不敢告诉你这点。你从未接受过这种注射,他将永葆青春,而你将衰老病死。他很爱你,所以他不愿意你想到这黯淡的前景。他认为这件使他烦恼的事也会给你带来莫大的痛苦!所以他不愿意对你讲。
“他最终总会告诉你的,我知道他曾有这个打算。其实,以后你自己也会发现这个秘密。他还想往后拖一拖,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可怜的乔纳森,”费里斯比夫人说,“他应该告诉我,我不会在意的。但是,我的孩子们……”
“是不是也会延长寿命?”尼科迪默斯接住她的话说,“这点还不清楚。我们想会的。我们的孩子们还没长大,还不能肯定。我们知道他们确实继承了我们读书识字的本领,在这方面他们几乎毫无困难。”
尼科迪默斯站起来,摘下眼镜,看看钟。但是,费里斯比夫人又打断了他。
“还有一件事,”她问,“詹纳后来怎样了?”
尼科迪默斯说:“他离开了我们。从一开始他就反对我的计划。在讨论会上,他设法说服别的老鼠也反对;有几只同意他的意见,虽然也有些老鼠对计划抱怀疑态度,但是,他们愿意同我们一起试一试。
“我们之间的争论一直是通情达理的,到了决定毁掉机器的关键时刻,詹纳就不干了。”
“毁掉机器!”
“是的,这有两方面的考虑。如果以后有人发现这个洞穴,就不会掌握任何证据——剩下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我们还要断电、断水,堵塞每一条通道口。
“另一方面的考虑更为重要。等搬到荆棘山谷后,我们将过艰苦的生活。如果还保存这个洞穴,里面有机器、电灯、地毯和自来水,那就会诱使我们再回来过舒适生活。我们想破釜沉舟,丢掉一切幻想。
“当詹纳听到这一决议时——这是在会议上作出的——他非常气愤,说我们全是白痴和幻想家。他退出会场,带着六只老鼠出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这个集体。我们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但我们认为他们想找个地方重建过去的舒适生活。
“我希望他们一切颐利,但他们会遇到困难。这一次,不会再有碰到修理玩具的帅傅那样的巧事了,他们会去偷机器,偷一切需要的东西。我们很担心,如果他们被捕,谁晓得会引起什么后果?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我们正在执行我们的计划,一旦到达荆棘山谷,我们就可以不必担忧了。”
贾斯廷站起来说:“时间到了。”他拿起装着药粉的小纸包。
费里斯比夫人、贾斯廷和老先生沿着长长的地道,一直走到玫瑰从一下面那个洞口边。
老先生说:“记住,当你从厨房地板的洞中出来时,你是在柜子下面,那里的空隙很小,但有活动的余地。再向前走几步,你就可以看到整个厨房了。
“菲茨吉本夫人在那里为全家准备晚餐。他们每天六点左右吃晚饭。她把晚餐准备好后,就去喂阿龙。阿龙不在厨房吃饭,他在厨房外的门廊里等着。菲茨吉本夫人做饭时不让阿龙进去,因为阿龙在她脚下蹭来蹭去,使她讨厌。
“你向右瞧就可以看到阿龙的饭碗,蓝色的,上面写着‘猫咪’两字。菲茨吉本夫人把碗拿起来,放进猫食,再放回原处。
“然后,你要留神观察。她走出去喊阿龙进来,这就是你放药的机会了。这时,她背对着你,要向外走二十英尺——这间厨房很大,那只碗离你有两英尺远。你一定要趁机打开纸包,把药粉倒进猫食碗里后,就赶快往回跑。阿龙进来时,你不能让他瞧见。这些都是我的经验之谈。”
“是您受伤的经验?”
“我晚了几秒钟。我以为时间还够,这是我的错误。”
到了玫瑰丛下面那个弧形门口,老先生离开他们,他没有必要再向前走了。
费里斯比夫人和贾斯廷走出玫瑰丛后,环顾四周,此时已夕阳西下,在他们前方约两百英尺处,有一幢白色的房子。阿龙正在门廊中,急切地等着进去。他们的右方是拖拉机房,旁边是谷仓,后面便是树林和群山。在左方,费里斯比夫人看到菜园当中的那块大石头,她的孩子们就在石头旁的家中等待她归来。她想,等她一完成任务,就赶紧回去,准备搬家。
“咱们要从房子的右边下面进去,”贾斯廷镇定地说,“跟我走。”他们绕着院子在阴影下前进,时刻盯着阿龙。贾斯廷仍背着皮包,里面装着那包药粉。
菲茨吉本先生房子的主楼下面有地下室,那间大厨房是后来扩建的,下面铺着水泥砖,只有很窄的地方可以匍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