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吉本先生房子的主楼下面有地下室,那间大厨房是后来扩建的,下面铺着水泥砖,只有很窄的地方可以匍匐而行。当他们靠近水泥砖地基时,费里斯比夫人看到当中有一块深灰色的方块,这是通风口,上面有罩子。贾斯廷上去把罩子打开。
“我们早就把它撬松了。”贾斯廷解释说。费里斯比夫人爬了进去。
“当心,”贾斯廷说,“这里很黑,要往下跳,约有一英尺深,你不要怕,尽管跳。我们在下面铺了稻草,很柔软。”
费里斯比夫人屏着气,在黑暗中往下跳,感到脚下是松软的稻草。刹那间,贾斯廷也跳下来了。他们正在菲茨吉本家的厨房下。
“现在,”贾斯廷轻轻说,“注意左边,看到光线了吗?那就是洞口,灯光来自厨房。我们在洞下面垫了一些垃圾,挺容易上去的,走吧!”
费里斯比夫人跟着贾斯廷,他们脚下是冰凉而干燥的土地,上面是支着地板的木梁。他俩走到洞口下面的垃圾堆上,贾斯廷向她耳语:
“我只能到这儿了。我钻不进去,在这儿等你,你一干完就马上下来,这是药。”他将纸包给她,“记着,要在你到达阿龙的饭碗之前打开它。赶快去吧,我听见菲茨吉本夫人的动静了。她正做晚饭,要小心,祝你好运。”
费里斯比夫人先把药包放在洞口,然后抓着洞边轻轻溜进了厨房。
那里很亮,老先生说柜子下面的空间很小,不是开玩笑。柜底与地板的距离不到一英寸,所以她不能行走,只能匍匐前进。她向前移动了几步,发现自己全身在颤抖。“要冷静,”她对自己说,“别惊慌失措,不然会把事情弄糟的。”
费里斯比夫人警告着自己,又开始向前爬,直到快出柜子边了,她才停下来。在这里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厨房里的情景。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白色的大炉子,菲茨吉本夫人正站在炉前盖锅盖。由于柜底太低,她只能看到菲茨吉本夫人的肩膀,看不见她的头。
“好啦!”菲茨吉本夫人自言自语地说,“肉炖好了,面包在烤箱里,桌子也摆好了。”
猫的碗在哪儿?费里斯比夫人按老先生的话向右方看,就在那儿,蓝色的碗,上面有字。但碗离柜子有四五英尺远,不象老先生说的只有两英尺的距离,这不大对头。饭碗应在的位置上,放着一张四腿高凳,这是厨房专用的凳子。
没关系,她想,不过比原来说的距离远了两英尺。老先生可没说有凳子,可能是他们刚搬过来的。她向右移动着,尽量靠近饭碗,把药包打开。
这时,菲茨吉本夫人离开炉子,端起阿龙的碗。费里斯比夫人听到上面有开罐头的声音,随后,饭碗又放回原处,散发出一股猫食的鱼腥味,菲茨吉本夫人出去了。
费里斯比夫人赶紧抓着药粉从柜子下面跑出来,两眼盯着饭碗。她不再发抖了,沉着地把药粉撒在猫食上。药粉立即溶化,她抓着空纸连忙朝柜子下跑去。
“砰”的一声,灯光黯淡了,天花板好像变成了弧形,上面有很多圆形的小月亮,费里斯比夫人再往前跑,一头碰到冰凉坚硬的金属上。
一个声音喊道:
“妈妈,别放阿龙进来,我抓到了一只田鼠。”
原来,菲茨吉本夫人的小儿子比利就坐在高凳上,两脚悬空,手里拿着一只滤锅正在吃草莓。他正好把锅子倒扣在费里斯比夫人身上。
《七只死老鼠》
费里斯比夫人在鸟笼中看着菲茨吉本一家吃晚饭,她也得到一份——面包屑、奶酪和箩卜碎片,还有一小碗水。这个笼子在几个月之前一直关着一只叫波吉的黄色金丝雀,波吉在笼中住了五年,终于老死了。
为了把费里斯比夫人从滤锅中弄出来,比利将一块硬纸板塞进去,把她的脚弄伤了,走起来很疼。后来,比利把她放进一只鞋盒里。
“我能养她吗?”比利问他妈蚂。
“不过是一只田鼠,养着干吗?”
“当个小玩意儿养着,我喜欢嘛!”比利想从鞋盒上挖的一些眼儿向里看,但里面黑乎乎的。
“好吧,只许养几天,你可要喂她哟。”
“我把她放进波吉的笼子里,放在鞋盒里看不清。她一定饿了,刚才她想吃阿龙的饭。真是一只笨鼠,差点儿被阿龙咬死。”
没人注意包药粉的小纸片,后来,菲茨吉本夫人漫不经心地把它拾起来,扔进废纸篓里。
还要养几天!费里斯比夫人感到难受极了。几天以后又怎么办?他们会放她走吗?比利会不会要求再养几天?即使他们放她走,今晚怎么办?眼下孩子们没家长作主,老鼠们正准备给她搬房子。为什么比利偏偏选在今天坐在高凳上?她没心思吃东西,只想哭。
保罗进来吃晚饭,他爸爸也跟在后面进来了。保罗望望笼子里面的田鼠,对比利说:
“为什么你不放它走?可怜的小东西,她快吓死了。”
“没有,她只是还不习惯笼中的生活。”
“我敢打赌她会死。”
“我敢打赌她不会。”
“你不该把野生动物放在笼里,要在他们刚生下来时捕捉,才能养得活。”
“动物园就是这样。”
“是的,可动物园有这方面的知识。就是这样,很多动物还是死掉了。”
“这只田鼠跑到咱们家里可真怪,”菲茨吉本夫人说,“我从未发现过老鼠的踪迹,还以为咱们家没有老鼠呢。”
大家都在桌前坐好,菲茨吉本夫人端上炖肉。这是一张很长的桌子,农忙时,除了这一家人外,还可以坐四位帮工师傅。现在他们一家集中在长桌的一头。
关着费里斯比夫人的笼子高高悬在厨房的一头,她可以往下看到他们。但如果她躲在笼子最里面的角落里,他们就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们。她心里一直希望保罗再同比利争论,并且能争赢,或者至少能说服菲茨吉本夫妇把她放生。
可现在保罗忙着吃饭。费里斯比夫人轻轻地爬到笼子最里面,她看到一扇笼门,这使她想起尼科迪默斯讲的故事。她捉摸着能不能把门打开,当然不是现在,要等他们离开厨房之后。也许能打开,但这扇门看来又大又重。
费里斯比夫人又想起孩子们。贾斯廷在外面肯定会多等一会儿,他会感到事情不妙,他会找孩子们谈话,但他会不会这样说:“孩子们,你们的妈妈和阿龙都在厨房里,她还没出来。”他不会这么说的。但不管他怎么说,孩子们都会吓得要命,并且担心。可怜的辛西娅!可怜的蒂莫西……我的孩子们呀!
费里斯比夫人只有一点点满意。她被关进笼子后,阿龙才进来。他贪婪地吃着猫食——包括里面的安眠药。他把碗舔得干干净净,高兴地哼了起来。
比利看着笼子。
“快看,”他嚷道,“田鼠在走动,我说了她没问题。”他从椅子上跳起来。
“比利,坐下来吃你的饭,”菲茨吉本夫人说,“田鼠可以等会儿再看。”
“提到田鼠,”菲茨吉本先生说,“今天在汉德森五金公司听到一件怪事。”他这天下午刚开车从镇上回家。
“关于田鼠的事?”
“不是,但差不多,是老鼠的事。我到那里去订一个新的车辖,遇见很多人在那里谈论发生的一桩怪事。
“好象是昨天,有六七只老鼠触电死了,非常奇怪。汉德森公司卖的是发动机——满架子都是这类东西。不知为什么,这些老鼠跑到架子上,汉德森先生说,好象他们要搬走一台发动机。”
“这倒是新鲜事,”保罗说,“老鼠偷发动机。”
“当然,这不可能是真的。据说,事情是昨天夜里发生的,早上,汉德森先生到店里来,他想打开灯,但是保险丝断了。他看到几只老鼠在发动机周围躺着,发动机接上了插头,但没打开开关。不知为什么,老鼠咬破了电线上的绝缘体,造成短路,一下子全都触电死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灭鼠器。”菲茨吉本夫人说。
费里斯比夫人留神听着这些谈话。阿龙躺在地板上,看来很困。
“别打岔,”菲茨吉本先生接着说,“这些不过是开头,热闹还在后面呢。好像当地报纸没有新闻可登似的,他们听说这事后,就打发一个记者来采访。”
“是弗雷德·史密斯吧?”菲茨吉本夫人问。
“是的,弗雷德写了一篇短短的报道,标题好像是:《机械化的老鼠侵入五金店》。结果,引起的注意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后来你们猜怎么着,信不信由你们,联邦政府让公共卫生局派了一队人带着一卡车的设备来了。”
“就为了这七只老鼠?”比利问,“他们应该把卡车开到这儿来,咱们这儿的老鼠可要多得多。”
“我正想说这事呢,你们知道吗?他们就要到我们农场来了。当然,我本来是随便说说,可那位负责人顶真了。他问我们的农场有多大,离那里有多远,有多少公顷地,种些什么,还问我大概有多少只老鼠,他的举动实在有趣。好象他们还曾想化验那些死老鼠,可惜晚了,汉德森把他们丢进垃圾桶焚毁了。”
“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菲茨吉本夫人说,“为了几只死老鼠这么大惊小怪。”
“我可听说过,”保罗说,“我敢打赌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们认为老鼠传染狂犬病。他们不敢公开讲是担心人们害怕。”
“什么是狂犬病?”比利问。
“一种疾病,”菲茨吉本先生说,“是由动物传染的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保罗,我想你说得有道理。难怪公共卫生局也插进来,为的是控制传染病。不管怎样,他们要检查这个地区的老鼠。”
“你们还记得吗?”保罗说,“几年以前,人们都把狗锁在家里,有人见到狗就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