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强悍的,凶狠的爪子撕得少年的脸鲜血淋漓。他们身边已围上一圈兴致勃勃的看客。老天爷应该往每一个人脸上都吐了唾沫。要不,为何他们脸上都露出令人恶心的痕迹?戴黄袖套的老人吹响口哨。不远处的垃圾筒上躺着支用了一半的口红。一只鸟正用嘴啄食着它,它见陈平看它,歪头,眼睛溜圆,爪子在不锈钢制成的筒沿上轻轻一蹭,又跃回空中。湿漉漉黑色的人群渐渐看不清面庞。夜色马上就要来了。陈平终于听见那少年的哭声,像条被扼住七寸的蛇,嘶嘶的。女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陈平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他认得这个女人。她是他嫂子。那倒霉的少年不乖乖掏钱是逃不出她的九阴白骨抓。陈平对此敢下一赔一百的赌注。他非常不喜欢这位嫂嫂,她也是巷子里长大的,与哥也算青梅竹马,可结婚时的彩礼钱就从爸妈那索去二万,好像她下面那玩意儿与住洋房的妞一样都是金子镶的。哥哥也不是好东西。陈平很少上他们那,不得不去时,就感觉自己是日本鬼子进了苏区,咬牙忍着。陈平与哥哥名是兄弟,实则与陌生人无异。
女人仍在喋喋不休,声音刺耳。爸爸妈妈可没少吃这位刁蛮女人的亏。
都是女人,可差异也未免太大。三力公司那个孙老板可真好看,蜜桃似的水汪汪,透香,让人心猿意马。说起话,软绵绵的,让人听着听着就想搂住她啃上一口。陈平的脸微微红了,他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女人是甜是酸是咸是苦?
往事莫要再提,提起来,手上皆是伤心泪。
学校后山树林的草坪上,每天都有流鼻涕的小孩在那捡避孕套,洗净扯碎做橡皮圈,可走在阳光下,眼中所见的女生们无不一脸圣洁,硬是不给机会让陈平破了这个该死的处男身。那些淫荡的女生到底在哪?陈平刚进校门时问高年级同学,人家屌了声,手指往他额头一捅,你爹是大款不?不是?再淫荡的女生在你面前那也是圣女贞德。贱,是有贝字旁的。
高年级同学的话言简意骸。
憋吧,硬憋,憋出嘴边一粒粒青春疙瘩豆;憋得一颗心夜夜狂野;憋得每每瞥见挂在树梢阴影里的避孕套发放机,眼睛就会出血;憋得陈平按捺不住,火烧火燎手往女友裤子里伸去,脸上立刻被赏了记火辣的锅贴;憋得临毕业时女友与他执手相看完泪眼再一头扎进系主任怀抱,平白便宜那老畜生后,陈平彻底死心了。
女人啊,满大街。
我操。
街道泻出银光,几个在专卖店前搔首弄姿女人斜斜地扔下影子,陈平猛踩几下,如今要去找个小姐没有百来块钱怕是连门也进不去,他嘟嚷着,忿忿不平地用脚去踢一个女人乳房的侧影,女人忽然猛回头,妈呀,活脱脱无盐嫫母再世,陈平拧身,挺直,胯部直疼。
还是孙老板漂亮,那才是女人,像展开迎向太阳的花瓣,白的是脸庞,软的是乳房,痒的是鼻息,黑的是双眸,枣红色的唇,深紫色的裙。丝袜象玉似的,顺小腿弧线,往上,抖出片光。自己提出的那几点建议似乎颇得她欣赏,她身上的香是湿漉漉的,若能……陈平不敢往下想,弯腰,裤子的前面升起顶帐篷,舌尖顶向上腭。
黑夜里总难找到方向。
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楼房让整个城市凹凸不平,风从低洼处往上蹿,把灯光撞散。陈平在夜宵摊上坐下,叫了杯啤酒、一碟花生米、几只凤爪,自酌自饮。摊主是个三十来的妇人,很奇怪,帮她打下手的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她丈夫上哪了?妇人的脸似被平底砂锅砸过,分辨不出颜色,当然更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默默地,团团转。小女孩子倒甚麻利,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叔叔阿姨。有人搭讪,是女儿吗?妇人点头应了声。有人又问,读几年级?妇人干脆就没答话。小女孩接过话荏,妈妈说,等爸爸病好了,我就可以去念书了。
小女孩的眼珠乌黑地亮。
人群嗟叹几声,又有人说,给我再来几个茶叶蛋吧。陈平也再要了瓶酒。这就是生活。酒灌入口中,刺疼。社会就是个金字塔。底下的石头因为重负在弯曲变形中,没有力量再发出声音。生活的苦累让人麻木。
小女孩的脸脏兮兮的。
陈平一杯杯地往脖子里倒酒,一直感觉身体已经在腾云驾雾,起身,结账,脚步踉跄,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醉了,就可以不再害怕。醉了,就可以在黑沉沉的夜里看见黑沉沉的花。来来往往的人浮在空中,没有意义,也不再有梦。酒让身体摇摇晃晃,让心灵恍恍惚惚,当然也就可以让地狱变成天堂。隐平跌跌撞撞。世上本来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也还是没有自己的路。所谓路,那是别人的东西。陈平绕过垃圾筒,穿过天桥,走到商厦停车场时弯腰呕吐,吐出堆秽物,膝盖发软,挪动腿,移到一辆白色雅阁车前,端详了一会儿,靠着,身子慢慢滑下,没过一会儿,发出轻微的鼾声。这里很静,虽然只是暂时,但毕竟可以让他走入梦里。
梦或许便是上帝赐给人类最这仁慈的礼物吧,人在离喧哗热闹一墙之隔处打个盹的感觉确实不赖,没有了滚滚万丈红尘,只剩下心灵的呢喃声。梦的开始与终结,似乎都在情理之外,细细思来,又在情理之中。
梦给了人灵魂。人们所以为的那些荒唐才是生命最真实的容颜。陈平在梦中露出笑靥,他并没有想明白,但这样,也就挺好。夜晚的街道从他身边飞过,霓虹斑斓与他无关,他远远地看着它们,看着自己的身体从水泥地面上飘起,一点一点,化成一只漂亮的蝴蝶,然后,飞。
飞吧。
他对自己说。
梦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他飞到天空背后,看见了大朵白云。他说,这一定是天上仙女放牧的羊。白云果然咩咩地叫唤起来。他高兴坏了,又说,神仙姐姐呢?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刹那间,白云散去,轻红袭来,歌声飘渺,烟霞堆积处迅速裹出一女子,其形也,翩若惊鸿,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他想睁大眼看清楚点,眼皮却重得厉害,打不开。
他有些生气,却听见那女子说,为何要睁眼呢?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想想也是,就笑。
流云携月暗香疏,影清似水且歌舞。高楼百转生白零,红唇一点尝玉露。
星光飘过,虫儿在静夜里无限欢喜。
好像是在小时候,在离城市遥远的村庄,在爷爷奶奶慈祥的笑脸里。他们小心地解开他的衣衫,放入温水,用宽大厚实的毛巾将他细细擦洗,头、脸、额、眼、鼻、眉、嘴、颈、肩、胸、腰、腿、手……一丝丝熔化开,真的好舒服。陈平在梦里嘻嘻地笑出声。
第一章女人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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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在网上翻看最新的行业动态,有点烦,不知李璐能否把事情办妥当。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就糗大了。李老板公司每年的业务量虽说不很大,但好歹也是块小腿肉。宁愿花过时间收集过李老板的资料。按说,他这么个欢场老手,遇上李璐这种纯情女孩,一定是先绞尽脑汁来弄上手,为何竟乖乖地会让她原封不动地回来?莫非自己哪里搞错了?宁愿知道李老板现多半是在他们公司下属一家叫名流三温暖的俱乐部呆。自己刚与李璐交待得很清楚。5%的个人回扣应是不小,自己没有说出来的话,李璐应该能明白,但愿她不会令自己失望。宁愿望了眼放在书橱边YEBIAN香水。这是他打算送给李璐的礼物。香水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也是她们征服男人的武器。
宁愿点燃根烟,凝视着屏幕。想来也好笑,现在做业务,感觉起来就有点像拉皮条了。顾客是上帝,这话没错,所以若上帝想做爱,那也只能投其所好。宁愿移动鼠标进入某成人社区,在那里他叫夜行人,并有几个网上妻子,虽说他不知道网上妻子们真正的性别与年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老公老婆的叫得欢。虚拟的才是最真实的。面对屏幕,剥去现实种种,坦露内心深处,爱或者天崩地裂,恨或者歇息底里,人的情感因为彼此之间的陌生而在网络被推向极致的浓烈。宁愿喜欢隔三差五地来看看,说些、听些肉麻的话让人开心,也让自己开心。这里一切都很平等,男的可以有几个妻子,女的同样也可有几个老公。这是个虚拟而又无限开放的社会,只要不骂人不说脏话不违背社区规则,那就爱咋的就咋的。结婚简单,两人一起往公告栏发个帖子,就算拜了天地;离婚够省事,其中某个人在公告栏上说一下,也就OK。
当前的时尚是为眼前而生活,只是为自己,而不是为了前辈或后代。现代社会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因而它对除目前需要之外的任何东西都一概不感兴趣。传统意义上的家的概念已迅速崩溃。过去日出而作的人们还有赖于它提供休息或性行为等,而现在这个正处于极度扩张的社会通过技术、市场等将家庭所具有的种种功能迅速剥离,并以更专业的形式有偿提供给大众。家不再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元,个人成为原子。所以社区里虽说有无数个网上家庭,但都如浮萍聚散,来去自由。网络或许就是未来社会的预言吧。
宁愿打开私人留言板。一个小猫头像正在不停跳动,是可人儿,不过忘了是第几个老婆。宁愿嘿嘿地笑,这个可人儿,实是有趣。说的话,真像一只淘气小猫的爪子拼命地挠人的欲望。不知她有多大,对男女之事竟非常熟悉,而且讲脏话,嘴还特损,专损男人下半身。宁愿没少吃她的瘪,每每被她勾引得欲火中烧,便被她一盆凉水兜头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