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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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重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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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怪物悄悄地、懒洋洋地从筏尾方面向我们游来。它笑得像条恶狗,彬彬有礼地摇着尾巴。那很大的、圆形的背鳍升出水面,有时候尾鳍也升出。当这家伙在浪谷中的时候,水从它宽阔的背上流过,好像在冲洗一片水下暗礁。在广阔的颚前,游着一群身上如斑马般一条条的向导鱼,排成扇形,又有大印鱼和其他牢牢黏附在它庞大身躯上的寄生物,都跟着它在水里旅行。因此,这一大堆东西,看上去像是一批奇异的动物标本,围绕着一个像是浮动的深水暗礁似的东西。    
    这个怪物是鲸鲨,是我们今天所知道的世界上最大的鲨鱼,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鱼。这种鱼是很少见的,只在热带的海洋中零零星星、这里那里见到几条。据动物学家说,鲸鲨平均长度是五十英尺,重十五吨。据说大的能到六十英尺长。    
    这只大怪物也在木筏底下绕着我们游起来了。它真是大,看见它头在木筏这一边,整个尾巴还伸出在木筏另一边。我们看到它全部面貌时,它真是显得不可思议地奇形怪状、迟钝、愚蠢。虽说我们都明白,如果它来攻击我们,尾巴一甩,就可以把木筏打得粉碎,我们却无法不哈哈大笑。它就在木筏下面兜圈子,渐渐地越兜越小了,我们只能坐在那里,不知会出什么事。它出现在木筏另一边,和和气气地从橹下滑过来,把橹举到空中,橹身从它背上轻轻溜过。    
    实际上,那鲸鲨在我们周围绕了不过一个钟头,但是我们觉得它好像拜访了我们一整天。到最后,艾立克紧张得受不住了。他正站在木筏角上拿着八英尺长的鱼叉,受到一些考虑不周的叫喊的鼓励,便高高举起鱼叉。当那鲸鲨缓缓向他滑来,鱼的大头正到了筏角之下的时候,艾立克使足了神力,顺着自己的两腿之间的空隙,把鱼叉深深插入鲸鲨的软骨组成的头。过了一两秒钟,那大家伙才明确知道到出了什么事。霎眼之间,这心平气和的傻瓜变成了一座钢铁般的山。    
    我们听见嗖的一声,连着鱼叉的绳子飞出木筏了,又看见水涌如山,那大家伙正头朝下,直钻入深水。三个站得最近的人被震得满地乱滚。其中有两个的皮肤,被鱼叉绳飞出去的时候擦破了。这绳很粗,足可系住一只小船,飞到筏边卡住了,但立刻像细线似的被扭断了。几秒钟之后,一根断了的鱼叉柄浮出水面,离我们约二百码。一群受了惊恐的向导鱼在水里窜来窜去,拼命想去追随它们的老上司。我们等了很久,等那怪物像一艘发怒的潜水艇似的,飞也似地转回身来。但是我们从此再看不见它。    
    我们现在是在赤道南流中,在加拉帕戈斯群岛以南四百海里,正向西行。再没有漂进加拉帕戈斯群岛水流的危险了。我们和这群岛惟一的接触是大海龟的问候。这些海龟无疑是从群岛远出迷了路的。有一天,我们看见一只大大的海龟,躺在那里挣扎,头和一只大鳍露出水面。海浪一涨,我们看见海龟下面的水里,有绿的、蓝的、金黄色的闪光,原来海龟正和一群海豚作生死搏斗哩。这场战斗显然是一面倒的:十二至十五条头很大、颜色发亮的海豚袭击海龟的脖子和鳍,显然是要把海龟搞得筋疲力尽。因为海龟不能接连几天把头和鳍藏在壳里。    
    海龟一见了木筏,便钻下水,直向我们奔来,发亮的鱼群在后面追着。它一直靠到筏边,正想要爬上木筏,一眼看见我们已经站在那里。如果我们多有一点经验,在这只大龟沿着筏边缓缓划去时,就能不很费事地用绳子抓住它。但是我们在紧要关头都在看热闹,等我们把套索准备好,大龟已经游过了筏头。我们把小橡皮艇掷下水,赫曼、班德和陶斯坦上了这只硬果壳子去追海龟,壳子比游在前面的那东西大不了多少。作为膳务员的班德,心里已在盘算许许多多盘龟肉和最鲜美的甲鱼汤。    
    但是他们划得越快,海龟在水面下溜得越快。他们划离木筏不到一百码,海龟突然跑得无影无踪。但是他们至少做了一件好事。当那小小的、黄色的橡皮艇在水面上跳回来的时候,那群发亮的海豚全跟在后面。它们围着这新发现的海龟游行,其中最勇敢的突然来咬桨身(桨在水里像是龟鳍)。这时候,那与世无争的海龟,成功地逃脱了一切卑鄙的迫害者。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1)

    几个星期过去了,我们没有看见船的踪迹,也没有看见什么漂浮的东西可以说明世界上还有别人存在。大海全是我们的,地平线上所有的大门都敞开着,真正的和平和自由从穹苍飘飘下降。    
    空气中新鲜的咸味,围绕着我们的一片洁净的碧蓝,似乎把我们的身体和灵魂都洗干净了。大自然已经不是要和我们为难的、可怕的敌人,却成为一位可靠的朋友,始终不懈地、确定不变地帮助我们前进。风和浪推着、送着,在我们下面的洋流拉着,直向我们的目标而去。    
     “康提基”上的一个寻常日子的开始,是前一晚的夜班把厨师叫醒,他睡眼惺忪地爬到晨晖照耀、露水凝结的甲板上,先把飞鱼捡起来。按波利尼西亚和秘鲁的吃法,都是把鱼生吃的,我们是在一个小火炉上煎了吃。火炉放在竹屋门外,紧拴在甲板上的一口空箱的底层。这口空箱是我们的厨房。东南贸易风总是从另一方面吹来,吹不到这厨房。只有在风浪过于向炉火显弄神通的时候,火才会烧着木箱。有一次,厨师睡着了,整个木箱成了一团火,火延烧到竹屋的墙上。烟窜进屋子,墙上的火很快被扑灭了。因为,归根结底,在“康提基”上取水,我们不用走太远的。    
    煎鱼的香味难得会把竹屋里打鼾的人唤醒。因此厨师必须用叉子去刺他们,或者高唱“早饭好了”,声调毫无板眼,谁听了都受不了。如果木筏旁边没有鲨鱼翅,那当天第一件事是跳进太平洋,赶快游一会儿,爬上来在筏边露天吃早饭。    
    筏上的伙食不算坏。烹饪分成两种,菜单不同,一张菜单是贡献给军需官和20世纪的,另一张是贡献给康提基和5世纪的。陶斯坦和班德是第一张的试验人,他们的食粮限于小包包的特种口粮,就是我们塞在木料和竹甲板之间的那些东西。好在他们素来不爱吃鱼和海味。每隔几个星期,我们解开捆住甲板的绳索,拿出紧拴在竹屋前的、新的给养来。硬纸盒外面那一层牢牢的沥青证明起了保护作用。旁边那些密封的罐头,被经常冲洗我们食粮的海水钻进去泡坏了。    
    康提基当初航行过海的时候,并没有沥青或者密封的罐头,但是他并无严重的粮食恐慌问题。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给养也是包括他们从陆地上带去的东西,以及在航行中他们能取得的东西。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康提基在的的喀喀湖畔被打败后,从秘鲁的海边启航时,他心里存着两个目的。作为虔诚崇拜太阳的民族的神的代表,很可能他冒险启航出海,跟着太阳走,希望找到一片新的更和平的国土。他的另一个可能性,是驾着艇筏,沿南美洲的海岸行驶,想找一个他的迫害者达不到的新国家。他离开了危险的、怪石嶙峋的海岸,逃脱了岸边敌对的种族,会像我们这样,容易成为东南贸易风和亨伯特水流的俘获品。借着大自然的力量,他会完全顺着这同一的、大大的半圆圈,漂向日落之处。    
    不管这些崇拜太阳的人在逃离祖国时的计划如何,他们肯定是为这次航行替自己准备了给养的。他们的原始食品中最重要的是肉干、鱼干和甘薯。驾驶木筏的人从秘鲁荒凉的海岸出发时,筏上带了充足的饮用水。他们不用瓦罐,多半是用经得起碰撞的大葫芦;而更合乎木筏上用的是大粗竹子。他们把竹子中间的隔子都打通了,在一头开个小洞,灌进水去,再用塞子或者松脂、树脂堵住洞口。三四十根这样的粗竹子,可以拴在竹甲板下的木筏上,既晒不到太阳,又常有海水冲凉—海水在赤道水流中的温度大约是华氏79度。这样的贮水,比我们在全程中所用的水要多一倍。并且还可以多带,只要在木筏底下水里多拴几根竹子就行了,既不重,又不占地方。    
    过了两个月,我们发现,清水败坏了,带有怪味。但是这时候早已过了少雨的洋面,新到的区域不时有倾盆大雨,保证饮用水供应无缺。    
    就算我们的先驱者从岸上动身的时候带的给养不够,那只要他们顺着水流漂过海,便不会有问题,水流中鱼多着哩。在我们整个航程中,没有一天不是有鱼绕着木筏游,很容易捉到的。无论怎样,几乎每天都有飞鱼自动飞上筏来。甚至有很好吃的大松鱼,跟着浪涛,从筏尾游上筏来,水从筛子似的木料的空隙中漏下去了,鱼搁在筏上蹦跳。总之,饿死是不可能的。    
    当地的老人知道这样一个办法,大战时从沉船逃生出来的人也想到这办法:嚼食生鱼中的水分来解渴。把鱼切成块,包在一块布里拧,也挤得出汁水来。如果鱼大了,那非常简单的办法是在鱼身边上挖洞,鱼的淋巴腺汁渐渐灌满了洞。如果有了别的饮料,这汁水是不好喝的,但是它含盐成分很少,足以解渴。    
    有一天早上我们正坐着吃早饭,一个浪出其不意地打到我们的麦片粥里,免费地告诉我们:麦片的味道可以大大减少海水的怪味!    
    波利尼西亚的老人保存了若干希奇的传统说法。根据这种传统说法,当他们最早的祖先扬帆渡海而来的时候,曾带了某种树叶,嚼了可以解渴。这种树叶还有一种作用,在紧急时期喝了海水不生病。这样的树不生长在南海的岛上,因此一定发源于他们祖先的乡土上。研究波利尼西亚历史的人一再说到这件事,现代的科学家便去调查这件事,调查结果是:能产生这种作用的树,据现在所知道的情况,只有在秘鲁生长的古加树。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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