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筏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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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筏重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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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2)

    在“康提基”上,我们并没有尝试古加叶。然而在前面的甲板上,我们带的几只大篮里面装满了其他植物,其中有几种曾在南海岛上留下更深的印迹。篮子紧拴在竹屋墙下没有风的地方,时间一久,篮子里就钻出甘薯和椰子的黄芽嫩叶,越长越高,成为木筏上一个小小的热带花园。    
    我们遇见了离开最近的陆地都有好几千海里的海燕和其他能在海面上睡觉的海鸟。有时候,海面平静,我们在远远的蓝海上航行,会碰到一根漂浮着的白色鸟羽。如果我们靠近去细看,就可以看到上面有两三个“旅客”在随风从容驶去。“康提基”正要赶过去,这几个“旅客”注意到有船来了,比它们原来的又快又宽敞,便以最高速度横过水面,爬上木筏,让那羽毛单独漂去。因此“康提基”不久就有许多不给钱的乘客,都是小小的海蟹,大如指甲,有的甚至比指甲大得多。如果我们捉得到,可以当作好点心吃。    
    小蟹是海面上的警察。它们一见什么可吃的东西,照顾自己从不疏慢。如果有一天有一条飞鱼落在木料中间,厨师没有看到,第二天就有八九只小蟹,踞坐鱼身上,用螯子挟肉吃。我们人一出现,它们总是吓得赶快跑开躲好。在筏尾搁橹的木块旁边一个小洞里,住着一只很驯良的蟹,我们叫它做约翰。    
    和人人宠爱的鹦鹉一样,小蟹约翰成为我们甲板上的社会人士之一。如果有人掌舵,天气晴明,背对竹屋坐着,没有约翰做伴,在这无边的蓝海上,便感到异常寂寞。它大大方方地坐在洞口,眼睛睁得很大,等候换班。每人来上班,都带一块饼干或者一块鱼给它吃。我们只要弯下身去,在它的洞口等着,它就会直接跑到洞口,伸出手来。它用螯从我们手里把东西夹去,跑回洞,坐在洞口,像一个小学生那样,把东西塞进嘴去。    
    有一天,我们像平常那样坐在筏边吃饭,坐得离水很近,身子向后一仰就可以在水里洗漱口杯。突然间,我们后边有什么东西像一匹游泳的马那样大声呼吸。我们跳起来一看,一条大鲸鱼游过来瞪着我们,游得近极了,我们都看到它的喷口里有一片亮,像是一只擦亮了的皮鞋。海里所有的动物都没有肺,都静静地游来游去,扇动着鳃;现在听到真正的呼吸之声,太不平常了。我们对远房兄弟—也像我们那样远出大海的鲸鱼—真有温暖的家庭之感。它不似那冰冷的、癞蛤蟆般的鲸鲨,连伸出鼻子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脑筋都没有。我们这位来客,使人想起动物园里喂养得很好、很活泼的河马。在没入水中不见了之前,它真的呼吸了—这给了我一个最愉快的印象。    
    鲸鱼曾来拜访我们许多次。绝大多数是小小的五岛鲸和齿鲸,成群结队地在我们四周水面上跳跃嬉戏。可是有时候也有大真甲鲸和其他种类的大鲸鱼,单独或结成小队出现。有时候它们像一队船,在地平线上经过,不时把水柱喷向空中,但是有时候它们直向我们游来。当第一次有一条大鲸鱼改变航线,好像态度坚决,直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们以为要发生危险的碰撞了。它渐渐游近,在它把头滚出水面的时候,我们能听到它沉重地、长长地吸了气又喷出来。它是一只庞大、厚皮、笨拙的陆地野兽,它不像一条鱼,就如蝙蝠不像鸟,现在却分波拨浪而来,直奔左舷。我们都站在筏边上,有一个人爬上桅顶,叫道,他看见还有七八条鲸鱼向我们游来。    
    第一条鲸鱼的庞大、发亮、黝黑的前额离我们不到两码了,才沉入水底。然后我们看见那大极了的、蓝黑色的鱼身从我们脚下悄悄滑到筏底下。它在那里停了一会儿,黑黑的,一动不动。我们屏住呼吸,低下头看这只哺乳动物的流线型巨背,比整个木筏长出很多。然后它缓缓地沉入蓝色海水,沉得看不见了。这时候,那一群鲸鱼游近了,但是对我们毫不注意。鲸鱼发威,施展大气力,用尾巴打沉捕鲸船,大概是因为先遭到袭击。那天早上,它们在我们周围到处喷水吐气,一点也不碰到木筏和橹。它们在阳光之下、波涛之间,尽情嬉戏,自得其乐。但到了中午,大家好像得了暗号似的,都钻入水底,再看不见了。    
    我们的木筏下面,不仅可以看到鲸鱼。如果我们揭开睡觉用的竹席,从木料的隙缝中望去,可以一直看到晶莹剔透的蓝色海水。如果我们就这样躺一会儿,便可以看见一个胸鳍、一个尾翅游了过去,又有时候,整条鱼都看得见。如果隙缝再阔几寸,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手执钓竿,从我们床垫底下钓鱼哩。    
    和木筏最有缘的鱼是海豚和向导鱼。从卡亚俄海外水流中第一条海豚加入我们起,航程中自始至终,没有一天没有大海豚在我们周围昂首掉尾。它们为什么对木筏着迷,我们不知道。或者是因为能在木筏的荫影中游行,上面的荫盖是移动的,海豚对这样的游行着了魔。    
    有一个时期,蚂蚁在筏上猖獗起来。几根木料中原来有些小黑蚂蚁。等我们出了海,水浸入了木料,它们便跑出来钻进睡袋。它们到处都是,咬我们,捣乱得我们受不了,几乎要把我们赶离木筏。但是渐渐地出海远了,更潮湿了,它们才知道大自然对它们不利,到后来我们到达彼岸时,只有少数几只还活着。在木筏上发展最快的,除小蟹之外,是那一英寸到一英寸半长的小蛤。它们一生好几百,筏上没有风的那一边更多。我们刚把大的蛤子放进汤锅,小的跟着就长出来了。蛤子味道鲜美。我们还把海藻撷了当生菜吃,能吃,但不怎样好吃。    
    有一天,我们正坐着吃中饭,陶斯坦时来运转,使一切吹得天花乱坠的捕鱼故事为之失色。他突然放下吃饭的叉子,把手伸到海里,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哩,海水已在沸腾,一条大海豚已在我们中间跳动。陶斯坦是捞住了一根悄悄溜过的钓鱼线,线头上吊着一条惊恐万状的海豚。这条海豚是在几天前艾立克钓鱼的时候上了钩,挣断了线逃脱的。


第三部分:横渡太平洋半途(3)

    鲨鱼名气很大,模样怕人,它那流线型的身子里藏有无穷气力。它的身子是一大堆钢铁般的肌肉,残忍贪食,头又宽又扁,猫眼睛又小又绿,大嘴一张,可以吞下足球。当掌舵的人叫道“鲨鱼来到右舷”,或者“鲨鱼来到左舷”,我们常出来找鱼叉鱼钩,站在木筏边上等候。鲨鱼经常是在我们周围滑行,背鳍紧靠着木料。鱼钩扎到鱼背沙纸般的装甲上,钩子弯得像一根通心粉,鱼叉的尖头在激烈战斗中折断了。从此我们对鲨鱼更不敢怠慢了。我们刺进了鲨鱼皮,或者刺进了软骨、肌骨的惟一结果是一场恶战,四周海水沸腾,到最后鲨鱼挣脱跑了,水面上有一点油浮着,四散着。    
    我们把最后一根鱼叉尖头保留起来不用,拿了一大把我们所有的、最大的鱼钩捆在一起,塞到一整条海豚的肚子里,把这鱼抛下水,钓绳是加倍粗的钢绳,钢绳又拴到我们一根救命绳上。鲨鱼慢慢地、稳稳地来了。鱼头露出水面,张开新月形的大嘴,一下子把整条海豚吞滑下肚。下去便梗住了。战斗开始,鲨鱼把水搅得水花纷飞。但是我们抓紧了绳,不管它怎样抵抗,还是把大家伙拖到了木料后梢。它在那里躺着,只有喘气的份儿,好像在以它两排锯齿般的牙齿吓唬我们。正好有一个浪头打来,我们趁势把鲨鱼拖下筏梢,木料上有海藻,比较滑。我们在鱼的尾鳍上拴上一根绳子,然后避开,等它狂蹦乱跳完事以后再过去。    
    我们在这样捉到的第一条鲨鱼的软骨里,找到我们的鱼叉尖头。我们起初以为,这条鲨鱼的战斗精神稍差,是由于这个缘故。但到后来,我们用这个方法捉了一条又一条鲨鱼,每次情况都是这样轻易。即使那鲨鱼能蹦、能拖,拉起来重得非凡,只要我们能拉紧绳子,在和鲨鱼拔河中不让它一寸,它便会无精打采,驯服听话,从不充分施展它那蛮力。我们搞上木筏的鲨鱼,经常是六英尺至十英尺长,有蓝鲨也有黄鲨。黄鲨一身肌肉外面的一层皮,我们用尖刀都扎不透,偶尔用足气力可以扎透,但通常情况下都不行。鱼肚上的皮和鱼背上的一样刀枪不入。头部靠后两旁的五片鳃儿,是惟一怕攻击的地方。    
    我们在海面上漂行,所遇到的不仅是熟客而已。日记上有好几条这样的记载:    
    —5月11日。今天有一只大海兽两次升出水面,在我们旁边。我们正坐在筏边吃晚饭。它在水里很怕人地搅了一阵之后不见了。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6月6日。赫曼看见一条粗大的黑头鱼,身子又宽又白,细尾巴,带尖刺。它在右舷那边跳出海面几次。    
    —6月16日。在筏首的左舷那边看见了怪鱼。六英尺长,最宽处有一英尺。长长的,棕色的。细细的鱼嘴,靠近头部有一大背鳍,背上中部又有一较小的背鳍,沉重的、镰刀般的尾鳍。靠近水面,有时候游起来身体扭动如鳝鱼。赫曼和我坐上橡皮艇,拿了鱼叉去追的时候,它钻进水里。后来又上来,但又钻入水不见了。    
    —第二天。正午十二时,艾立克正坐在桅顶上。他看见三四十条和昨天一样的细长的棕色鱼。这时它们正高速度从左舷那边游来,在海上成为一大片棕色的、平扁的影子,到筏后不见了。    
    —6月18日。纳德看见一种像蛇一样的东西,两三英尺长,细身子,在水面下的水里竖立着直上直下,钻水时像蛇那样扭动身子向下去。    
    有几次我们在一大片黑东西旁边滑过,这东西有一个房间的地板那么大,它丝毫不动地躺在水面下,像是暗礁。这大概是名气不佳的大鹞鱼。但是它一直不动,我们也一直没有走近去看清楚它的样子。    
    有了这种伴侣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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