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拉着向明书记“百千万工程”的大旗,顺应了向明书记以逃废银行债务获取发展资金的市策,不辞辛劳,不惜重金,联手出击,终于从向明书记开始,说服、摆平了市委、市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所有相关部门所有管审批的人。
班委怎么也不应该跳出来反对班长嘛,这是最起码的组织纪律和常识!他郑革新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也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就连持反对意见、知道水泥厂老底的钱副市长,在光照市寻求超常规高速发展的大政方针面前,在剥离银行债务以使光照市获得更多发展资金等硬道理面前,也只得顺应了光照市逃废银行债务的大趋势,在水泥集团的破产方案上签批了“同意”!水泥集团的破产本来应该成为光照市以逃废银行债务获取发展资金计划的重中之重的项目之一,是最应该核销的巨额债务之一,这一点从向明书记到具体经办人员都是这么认识的,他钱副市长虽然心里装着个不知什么样的小九九,在这种形势压迫下,如果硬是不批,也真的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了!
于是,薛美总裁立刻拿出了她女强人的凶狠劲儿,大刀阔斧地遣散了原水泥厂的几乎全部老弱冗员。对老实人,她一毛不拔,直接就开了!对敢于闹事的,悄悄给两个安慰钱也打发了。虽然水泥集团依然是个红帽子的假集体所有制企业,有安置下岗职工的义务,但是谁让你们老弱冗员不懂劳动法,都是没有签定正式劳动合同的临时工呢!
对水泥集团的破产,签字“同意”之后,钱副市长把自己防线被突破的坏消息通报给了总行吴副行长。那吴副行长正为自家被窃而沮丧着,因为,这保险柜里的东西是见不得公安局,更见不得检查院的!那是他吴老在国商银行辛辛苦苦几十年寻找并索取来的权利的租金呐!但是,吴副行长值得庆幸的是,好在上门的毛贼很土,只拿了现金、一块表、一个作废的存折和小笔记本!自己的直接财物损失不大!说不定那个毛贼还也会认为自己是个清廉之官呢!想必是不会干出偷盗之后再通过举报而当反贪英雄的事情来!
听到钱副市长的坏消息,吴副行长也淡淡地把自己的坏消息包装一下告诉了钱副市长:“那张存折和小笔记本,让我不知道放什么地方,给弄丢了。”
钱副市长大惊:“那可是阻止水泥集团逃废银行债务,揭露水泥集团鲸吞金融资产的罪证!”
吴副行长笑了:“老钱,你又不分管监察、纪检,过几年,我们都是要退休之人,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把成绩留给年轻同志不好吗?”见钱副市长语塞,吴副行长点破了钱副市长的心事:“水泥集团核销呆帐是要减少我们国商银行呆坏帐准备金的,我不批,你们市里项目报来了,也没有用!而且,我对光照市地方保护主义严重、有计划实行逃废银行债务的作法是有保留意见的。我还要建议李鼎银行长继续把光照市列入政府无信用重灾区!”
钱副市长还是笑了:“老吴,你可得把水泥集团和整个光照市掰扯开!我们光照市绝大多数领导和群众都是好的,你可不能够给我们光照市整个企业的融资环境增加难度!不能够投鼠击器!我们光照市七百万人民还是要发展呢!”
吴副行长听了钱副市长冠冕堂皇的表态,又会心地笑了:“明天,我派一个总行调查组下去,查他一查!不查出个一二三,就不让他们回来!我看,水泥集团的贷款如果不查清楚,是不能够核销的!一定存在信贷管理问题,一个好端端的企业,那些多贷款,怎么就在这么几年里本息全无了呢!!”
第一部分一下桃花江(1)
郑革新心真烦,他烦的不光是总行来了水泥集团调查组,还烦的是这调查组的组长,居然是他最不喜欢或者说最最讨厌的调查统计处副处级干部、有级无职的老孙!
这个老孙就是上次在银行金融街公寓小区里险些发现郑革新的那个中午回家的人。他名叫孙飞龙,只是在国商银行总行,因其年老而位卑,大家似乎忘却了他的名字,又没有职务可尊称,都只呼其为“老孙”了。他五十多岁,一张惨白的老脸,一身全是毛病:一条腿是瘸的,一只眼睛是斜的,一天到晚咬文嚼字、处处叫真,本事不大,可却从不把他这个司机出身的领导放在眼里。
郑革新曾经几次想借银行搞末位淘汰之机,把这个老东西末位淘汰掉,让他没有饭碗,让他到社会上挣扎去。但是,末位淘汰的材料却每每都被人事部门退回来,人事部门耐心地告诉他:老孙是当过金融英雄之人,他的眼睛和腿都是在为保护银行现金,与抢劫银行储蓄所的歹徒进行英勇搏斗时,光荣负伤的。这样从基层储蓄所上来的同志,再有怎么样的缺点,你郑革新都得养着!这是国商银行为以后还可能出现的护行英雄树立的样板!
郑革新没了折,只好把个老孙做了尘封处理,晾起来:除了不给他工作做、不安排他出差,以有级无职的副处级臊其终老南山之外,还经常以批评的姿态,不时以言相讥。
那老孙也自知以自己伤残的年老之躯无法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去闯荡,更当不了弄潮儿,也只好乐得在国商银行光拿钱不干活,任他郑革新怎么作脸色,自己就是死赖着不走,准备直接混到退休,把个嗟来之食吃到底了!
但是,郑革新一走,新分管老孙这摊子工作的副主任、原吴渡副行长的秘书——杨兰兰,就把老孙给起封了!
那杨兰兰她不到三十岁,圆脸大眼,白里透粉的脸蛋,丰满而匀称的身材,说起话来,还总是嗲声嗲气的。她原来在国商银行荆洲市分行工作,是一名普通的信贷员,由于傍上了原总行信贷管理部的主任——段笑银,结婚之后户口便进了京。在北京分行工作没有两年,老公便坠楼而死,组织上为了照顾她,就调她到总行信贷管理部任了副处长,成为当时总行业务部门里学历最低的、年纪最轻的处级干部。可她干了没有几个月,便又由主持工作副处长的位子上离任,给总行的吴副行长当秘书去了!也该着她杨兰兰会作人,在总行期间,虽然她丑陋的英语依然不敢见人,但她的学历却已经由大专变为硕士了!而且,她秘书又没有当了几个月,吴副行长便感觉秘书之位,委屈了她,为了她的银行业务不至因离岗日久而荒疏,为了她这个硕士研究生的前途大业计,就直接调她到资产保全部重新作起了银行业务工作,并且直接任了副主任之职!
此时,春风得意的杨兰兰,虽然皮肤恢复了在江南时的细嫩与光泽,依然保持着江南女子的清秀,却已经发福了,而且,竟然有了双下颌!她现在自然没有了在北京分行工作时怀才不遇、受打击、遭压制的感觉,已经没有了一点矜持和保守,完全是一派大胆开拓的知识分子、大领导的劲头了。到任之后,她逆郑革新而行,不但认为老孙为人率真、诚恳,给了他工作做,而且最近还把老孙的副处级变为了副处长,这次居然还让他当了水泥集团调查组的组长!
这回,郑革新反要听命于老孙的调查、指示了!没有办法,谁让那老孙一直能够在总行赖下去,又赶上一个臭味相同的从基层爬上来、又是秘书出身的上司——杨兰兰呢!一想起这事来,他郑革新虽然真是不舒服,但也只得自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了:可别让那老孙犯起浑来,真的给自己找出麻烦来!
因为,现在的郑革新已经不是革命战士郑革新了!现在的郑革新也不是总行领导郑革新了!那时候的他,虽然不富裕,但是却坦坦荡荡的,半夜睡觉不怕鬼叫门!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死穴!!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郑革新正准备摸进薛美桃花江畔的小别墅再苟且、陶醉一番的时候,却在房间外面听到了路、薛的吵架声。
这一听不要紧,可把个郑大行长吓出一身冷汗来!
原来,水泥厂彻头彻尾地是一个私营企业!路、薛二人起家时那十六万元注册资金本竟是子无虚有的!那十六万元是路定国把十六元的存折加工、修改,硬是造假造出来的!而且,两人都指责对方私藏了存折,而且竟都声称那张伪造的存折和一个重要的本子丢了!
看来,自己是被薛美的金钱与妖艳给骗了!
他源源不断提供资金支持的所谓高新技术优质企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私人的骗子企业!是他郑革新用银行的钱,把一对大骗子,造就成了富翁和款婆!是他郑革新用国有资产,把他们双双养育成了红色资本家!
这底细如果泄露出去,党多年对他的培养就要毁之一旦了!但是,他更明白的是,党多年的培养毁之一旦最多丢掉乌纱帽,可如果深究下去,自己的身家姓命还有可能不保呢!因为,这些年,他和薛美把一条紧身裤子穿得太牢靠了:经他的手,从薛美那里拿来和送出去的现金,恐怕也要有个三千多万!一旦东窗事发,桃花江畔的刑场,恐怕就是他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桃花江畔的刑场,会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吗?” 郑革新的心里自此有了一个阴影。
但是,郑革新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趁路、薛继续争吵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他当然不甘束手就擒,他当然要做困兽斗!因为,他明白,九十年代国商银行的贷款企业比水泥厂更烂的还有的是,总行每年核销呆坏帐几百亿元,原来经他手批准核销贷款的企业就数也数不过来了。他用一点心,把水泥集团的银行贷款赶快核销掉,赶紧擦干净自己的屎屁股,恐怕也没有什么难的!他了解国商银行不良资产的糜烂情况,他也知道总行领导的业务水平如何,尤其又正逢向明书记搞“百千万工程”的天赐良机,因此,依势就势,他郑革新有这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