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越哭越伤心,她抽噎着说:“那天上午,我想见苏光,因为最近有个男孩子老缠着我,我很烦,想问我干爹到底应该怎么办,就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在艾叙费尔。我们十二点半在‘夜上海’一同吃了午饭。那天晚上在我超市又出了一点事,有一个客人拿了一大瓶硬币来买东西,可她买了差不多一整车的东西,我就说了她几句,结果被她投诉,老板训了我一顿。我很委屈,去洗手间的时候又给干爹打了个电话。”
罗杰斯说:“其实这些事并没什么不正常啊,你为什么不愿让你妈妈知道?”
菲比撅着嘴望着罗杰斯欲言又止。
从宋美洁家出来后,罗杰斯和玛吉不约而同地望着对方。玛吉抢着说:“老板,菲比对苏光的感情可不太正常啊。这从苏光的电话记录就可以看出,她几乎每天都给苏光打电话,有时候还不止一次。我看他们之间关系暧昧。”
罗杰斯淡淡地说:“也许跟她从小丧父的经历有关吧。”
玛吉说:“我觉得她有严重的恋父情结。虽然苏光跟她母亲年龄相仿,可他们俩之间就算有什么关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但她为什么不愿让母亲知道她跟苏光频繁联系呢?这可是个疑点。”
罗杰斯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倒觉得宋美洁的疑点更大。从菲比不愿让母亲知道她跟苏光频繁联系这点来看,宋美洁一定跟苏光之间有过什么,起码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从电话记录上看,宋美洁跟苏光几乎不联系,多半都是苏光给她打电话这一点看,很可能是苏光有负于她。现在毒贩子灭口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了。那么,苏光到底是怎么死的?有没有情杀的可能呢?”就在这一瞬间,他脑子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伊斯特伍德访问的时候,那家房客不是说有个女子去找过刘大江吗?我突然有个直觉,这个女人很像宋美洁。”
玛吉想了一下说:“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是挺像的。大眼睛,短头发,衣着高雅,拎一个女式公文包。可是,会这么巧吗?”
“还不知道。”罗杰斯快步走到路边的车旁,开门上车。玛吉从左边上去,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老板,你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如果是真的话,那宋美洁跟刘大江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罗杰斯一踩油门,车猛地一下冲了出去。他回头看了玛吉一眼说:“这说明我们还是了解得不够。”
第三章告别仪式(1)
苏光的告别仪式就在艾叙费尔殡仪馆举行。窄小的屋子里,正面墙上是一张苏光的标准照。旁边摆放着一些鲜花和花篮。来宾只有十余人,场面惨淡。
苏母一身黑衣,面容憔悴。旁边站着同样装束的苏磊,神情黯然。宋美洁和女儿菲比红着眼睛站在前面,再往后是郑燕波夫妇及小女儿,还有付小民、江汉、周忠林、边伟、孙川、史燕燕等《华夏时报》的故旧,另外就是苏磊的朋友杨成。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付小民站在遗体旁边念悼词:“……所有奋争终将徒劳。纵然苦苦期待的终于到来,我们已然衰竭得不再需要。而撕裂的灵魂永远哀号在文明的路旁,哀号随风而去,直至生命灰飞于历史的混沌,不会有悼念的坟丘,不会有勿忘我,和萤火虫。最后,请让我引用苏光的几句话来结束——任先人的磨难从我身上铺过去,任先人的羞辱从我身上铺过去,任宿命的罪孽铐紧自由的脚踝,我终能步向生命寂灭的一瞬,完成人的涅槃。安息吧,苏光。”
接着,江汉沉痛地宣布:“下面,向遗体告别。”所有人鱼贯而行,经过遗体时,都将手里的一朵白花轻轻放在苏光身上。宋美洁饱含泪水跟苏母紧紧拥抱,菲比也跟苏磊相拥着失声大哭。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她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发及腰衣着考究,怀里捧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她径自走到苏光的遗体前将花放到他的身上,朝他合十鞠躬。
大厅顿时有些骚动,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长发女郎镇定自若,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苏母面前与她拥抱,又跟苏磊握手。接着熟稔地跟付小民等人打了个招呼,随即一阵风似的朝门口走去。经过宋美洁的时候,像是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神情既尴尬又暧昧。
宋美洁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可她马上掩饰过去。付小民却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众目睽睽就往门口追去。这些都被苏磊看在眼里。
忽然,宋美洁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在追悼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抱歉地拿出手机,赶紧走到外面去接听。
玛吉频频看表,显得有些急躁。她和罗杰斯已经在思恰斯费尔车站外的小广场等了四十多分钟。
连日晴天,气温骤然升高,使得许多人都换上了春装。小广场喷泉绽放。几位晒太阳的老人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一群鸽子在地上悠然自得地觅食。路边是一长串等候接客的出租车。罗杰斯显然比玛吉沉得住气,他坐在喷泉边,正用手里的面包喂鸽子。
就在这时,宋美洁一身黑色套裙匆匆走来。玛吉马上说:“她回来了。”两人再次来到LJ•;HOOKer房地产公司。
宋美洁忙向两位警察表示抱歉,说她刚才去参加苏光的告别仪式了。接着问前台会客室是否空着,随即把罗杰斯和玛吉请进了后面的会客室里。双方坐下后,宋美洁微笑着说:“请问你们找我是……”
玛吉说:“我们还是为苏光的事情来做进一步调查。”
“没问题,我一定配合。”宋美洁马上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告诉接待小姐,如果有客人来找她,请他们先等一等。
玛吉开门见山:“你跟苏光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宋美洁说:“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玛吉问:“听说你们曾经同居,是吗?”宋美洁说:“不,只是合住在一起而已。”玛吉又问:“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宋美洁想了一下说:“大概从两年前开始,我和我女儿就搬开自己住了。”玛吉突然又问:“你跟刘大江认识吗?”宋美洁怔了一下,马上说:“是。我跟他也是好朋友。”
玛吉回头看了罗杰斯一眼,接着问道:“8月7号那天你跟苏光见过面吗?”宋美洁马上说:“是的。那天下午我们在柏伍德的咖啡馆见了面。”玛吉问:“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宋美洁说:“也没谈什么,很久不见了,聊了聊近况,还有菲比的事情。菲比是我女儿,苏光是我女儿的干爹。”玛吉又问:“苏光有没有说,那天晚上他要跟什么人见面?去什么地方?”宋美洁说:“没有。他跟我只是朋友,没有必要向我汇报行踪。”
玛吉不由又跟罗杰斯交换了一个眼色。
罗杰斯突然说:“顺便问一下,苏光有没有女朋友?”宋美洁一愣,随即笑道:“这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不是曾经住在一起吗?”罗杰斯又问。宋美洁有些不悦:“可我们已经搬开两年了。”罗杰斯追问:“这之前呢?你们合住在一起的时候呢?”宋美洁沉默了一下:“苏光有没有女朋友我真不清楚,不过,我们合住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带人回来过。”
“8月7号晚上八点半到十一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罗杰斯又问。宋美洁立刻回答:“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罗杰斯说:“有人为你证明吗?”宋美洁盯住罗杰斯说:“非常遗憾。我和女儿住在一起,那天晚上她去打工,快一点才回来。”
看着母亲把大哥的骨灰小心翼翼放在书房的写字台上,苏磊想帮忙又觉得自己插不上手,只好静静站在一边。只见母亲用玻璃杯装了一杯净水,又非常仔细地剪了几枝白玫瑰插上。她做得那样平静,就跟平时在家一样。这是苏磊没有想到的事情。
母亲这次来悉尼一直都很冷静,即便是在告别仪式上,她也只是默默垂泪,没有一点失态。可是,苏磊知道母亲对大哥的感情。这两天母亲每天都在收拾打扫,尤其是擦拭那些相框的时候,动作仔细而小心,充满了感情。因为这个家的每一件东西都凝聚着大哥的心血。睹物思人,母亲一定特别痛心。但她把悲伤留在了心里,不肯在自己面前表现罢了。
母亲执意要把大哥的骨灰带回国内,说是要跟父亲和将来自己的都放在一起。母亲还表示,再住几天就回去,家里有工作等着。苏磊知道母亲退休后确实还在兼课,但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母亲是不愿在这个夺去儿子生命的地方多停留一天,哪怕这里自然环境优美社会福利优厚最合适老人居住。
母亲回到客厅,让苏磊在身边坐下说:“多多,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一直没有跟你好好聊过。现在你哥的后事已经办完了,妈也该回去了。就不知道我们母子这一分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有些话妈想跟你说一说。”苏磊忙说:“妈,您来一趟不容易,真的这么快就要走吗?”母亲说:“我只请了十天的假,好些学生在等着呢。”
苏磊从小温顺乖巧,平时很能讨母亲欢心。可现在不知怎么,忽然笨嘴拙舌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只能说:“这里有好多地方还没带您去看过呢。”母亲摇摇头说:“不用了,妈来这里不是游山玩水。你哥已经不在了,妈哪还有心思去玩啊?”
苏磊不禁黯然,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您打算哪天走呢?”“就这几天吧。”母亲望着苏磊说:“多多,妈这次来虽然伤心欲绝,可有些事情并不糊涂。你哥的死因至今不明,这让我耿耿于怀。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那天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上午去机场接你,他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