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魂梦与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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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魂梦与君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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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正茂的台湾才女朱天心、朱天文两姊妹。更何况那些金马玉堂、风流倜傥的岁月,他没有像卫玠那样被“看杀”,已属幸运。
  “有心人”总是会爱上“空心人”甚至“无心人”。
  知子莫若母。还是母亲了解胡兰成。这个孩子只有三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家乡发大水了,好多人在水中挣扎与呻吟,他却在楼上举目观看、拍手歌唱。母亲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没有心肝的孩子。
  在《山河岁月》中,胡兰成回忆了与结发妻子玉凤一起生活的七年,名之曰“有凤来仪”。玉凤病重,生命垂危,胡家贫穷,没有钱为她医治。母亲派胡兰成去义母家借钱:
  此番我去,义母明知我所求为何来,但是听我说起玉凤的病,她一点亦不关心。但是要钱的话我亦因循不开口,因为亲情义气应当是她的美。
  我在俞家一住数日,家里差梅香哥来叫我回去,我只得向义母开口了,但是她说:“家里哪里有钱?”我就不响,起身走出。
  义母追出后门叫我,我连头亦不回。
  我才走得十几里,天已向晚,忽然大雷雨,山石草木都是电光,都是声响,我遍身淋湿仍往前走。
  可是我那种杀伐似的决心渐渐变了滑稽,分明觉得自己是在做戏,人生就是这样的赌气与撒娇,哪里就到得当真决裂了?我就回转。回转是虎头蛇尾,会被耻笑,我亦不以为意。
  我在俞家又一住三日,只觉岁月荒荒,有一种糊涂,既然弄不到钱,回去亦是枉然,就把心来横了。我与玉凤没有分别,并非她在家病重我倒逍遥在外,玉凤的事亦即是我自身遇到了大灾难。
  我每回当大事,无论是兵败奔逃那样的大灾难,乃至洞房花烛,加官进宝,或见了绝世美人,三生石上惊艳,或见了一代英雄肝胆相照那样的大喜事,我皆会忽然有个解脱,回到了天地之初,像个无事人,且是个最无情的人。当着了这样的大事,我是把自己还给了天地,恰如个端正听话的小孩,顺以受命。
  这是怎样一个天真自私汉啊。一遇到大事,便像蜗牛和乌龟一样,缩到自己的壳中去,但求自保,哪里管亲人和爱人们的生死。
  像一枝花似的禅,便是他的硬壳。
  当胡兰成在俞家过了数天的逍遥日子后,回到家中,妻子玉凤已经被放进了棺材。他却并不感到对不起她。
  无耻的最高境界,便是不把无耻当作无耻。就好像小婴孩哭喊着一定要别人的东西一样,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胡兰成坦坦荡荡地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冠冕堂皇。无形之中,遮掩了自己加害者的身份,反倒以一种受害者的姿态出现。
  不知不觉,反倒令你对他产生深深的怜悯之情。
  你不能被欺骗了。即便是怜悯他也是危险的,因怜悯而导致的爱情,会使你成为这吸血鬼的牺牲品。
  你应当理直气壮地责备他:一个成年人,怎能将自己装扮成小孩子的样式呢?既然是成年人,就得承担责任来,就得分辩对错,人人都得肩住自己的闸门,人人都得背起自己的十字架。
  天真自私汉,表面上是天真,骨子里却是自私,天真的外表是为自私的内心服务的。他在女人和上天的面前撒娇,假装回到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这一看似愚蠢的伎俩却屡试不爽。因为女人总有一颗包容宽厚的心。
  一个如此没有心肝的人,当上了汉奸遂是自然而然的了。连妻子也不会一心一意地去爱,又怎么会爱同胞与国族呢?
  多年以后,胡兰成这个天真自私汉依然无视自己的罪孽,亦不知何谓忏悔:
  此后二十年来,我惟有时看社会新闻或电影,并不为那故事或剧情,却单是无端的感触,偶然会潸然泪下。乃至写我自己的或他人的往事,眼泪滴在稿纸上的事,亦是有的。单对于怎样天崩地裂的灾难,与人世的割恩断爱,要我流一滴泪总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时的啼哭都已还给了母亲,成年的号泣都已还给了玉凤,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
  这个男人,也算是坏男人中的极品了。母亲和玉凤可没有得到过他的心,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他不会与哀哭的人同哀哭,不会与捆绑的人同捆绑,骨肉之情也被他看得薄如云水,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呢?
  即便在汪伪政权垮台之后,那些仓皇逃难的日子里;即便在从“宣传部长”摇身一变成小学教师,隐姓埋名、亡命天涯的日子里;他仍然不忘再来几段露水孽缘:
  爱玲并不怀疑秀美与我,因为都是好人的世界,自然会有一种糊涂。惟一日清晨在旅馆里,我倚在床上与爱玲说话很久,隐隐腹病,却自忍着,及后秀美也来了,我一见就向她诉说身上不舒服。秀美坐在房门边一把椅子上,单问痛得如何,说等一会泡杯午时茶就会好的。爱玲当下很惆怅,分明秀美是我的亲人。
  坏人也有天真的一面,便是将别人都当作好人,因为坏人认为好人是好欺负的。
  殊不知,张爱玲不是没心没肺的“好人”。胡兰成自己以为爱玲的感受是“惆怅”,实在是过于自信了。张爱玲在一边,早已看透了他的那点花花肠子,遂毅然决定从这陷阱里爬出来。
  没有《滚滚红尘》里的藕断丝连,爱玲与他之间乃是恩断义绝。
  一九四七年,张爱玲致信胡兰成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考虑的。彼时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找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赴美之后,张爱玲差不多与他断了联系。他从日本写了好些信去,她大都没有回复。后来,胡兰成受到关注,多少是因为写了《今生今世》,张迷们得以满足他们的窥私欲。
  张爱玲对此却非常不以为然,语气凌厉地说:“胡兰成书中讲我的部分缠夹得奇怪,他也不至于老到这样。不知从哪里来的我姑姑的话,幸而她看不到,不然要气死了。后来来过许多信,我要是回信,势必‘出恶声’。”在给夏志清的信中,她冷冷地提及了这个名字:“利用我的名字推销胡兰成的书,不能不避点嫌疑。”在张爱玲晚年所著的《对照记》中,压根儿不见胡兰成的踪影。
  爱情固然是盲目的,恋爱中的人,如同盲人骑瞎马。
  但是,女人哪,你可要祈祷:千万不要遇到了“可怜人意,薄于云水”的天真自私汉。而女人成熟的标志,便是对此种“天真自私汉”具有了免疫力。
  女人哪,你还要祈祷,祈祷你能够最幸运地遇到像小山那样的“痴人”,他将把你看得比他本人更宝贵。一颗子弹飞过了他也要替你去挡。
  这便是神圣的爱。神圣的爱是无私的,追求的不是自己的利益。情人为自己的爱人献身,只求与她达成完美的统一。
  所谓天堂,对于女人而言,在那里,你遇到的每一个男子,都是小山的模样和小山的心思。

  又踏杨花过谢桥(1)

  鹧鸪天
  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
  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一个年轻的姑娘问你:什么是诗?
  你想对她说:诗,也可以说是你,哦,是的,也可以说是你
  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惊喜,
  意味着眼前出现了奇迹,
  你丰满的美使我痛苦、妒忌,
  而我不能吻你,不能与你共枕同床,
  我两手空空,一个拿不出献礼的人
  便只有歌唱……
  霍朗《她问你》
  十年燕月歌声,几点吴霜鬓影。
  世间最失望的事情莫过于没有知音。
  在这料峭春寒中,她一袭轻衫,像云雀一样登场。
  我的手中握着酒杯,眼前是吹玉箫的美人,在灯光的照耀下,她的容貌分外妖娆。
  玉箫这个名字;在这里既是乐器;也可以说是借代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玉箫与韦皋的故事,是唐传奇中的一个两世姻缘、色授魂予的爱情故事。
  唐西川节度使韦皋,少游江夏,住在姜使君家中。姜家有小青衣曰玉萧,负责服侍韦皋。两人日久有情。
  后来,韦皋的伯父写信召他回家。不得已,韦皋与玉箫告别,承诺少则五载、多则七年,前来重聚。他留给玉箫指环一枚以作纪念。五年之后,韦皋仍然没有回来。玉萧乃静祷于鹦鹉洲。又逾二年,至八年春,玉萧叹曰:“韦家郎君,一别七年,是不来矣!”遂绝食而殒。姜氏悯其节操,将玉环戴在其中指上一同埋葬。
  后来韦皋镇蜀,巧遇姜家故人,告知玉箫殉情的消息。韦闻之,一增凄叹,广修经像,以报夙心。且想念之怀,无由再会。当时有位高僧,能令逝者相亲,但令府公斋戒七日。
  清夜,玉萧乃至,谢曰:“承仆射写经造像之力,旬日便当托生。却后十三年,再为侍妾,以谢鸿恩。”临去微笑曰:“丈夫薄情,令人死生隔矣!”
  后来,韦皋升迁为中书令,政绩斐然。在过生日的时候,节镇所贺,皆贡珍奇。独东川卢八座送一歌姬,未当破瓜之年,亦以玉萧为号。观之,乃真姜氏之玉萧也,而中指有肉环隐出。韦叹曰:“吾乃知存殁之分,一往一来。玉萧之言,斯可验矣!”
  这便是爱情的力量,爱情可以肉白骨,可以合魂魄。小山此处用玉箫代指他所倾慕的歌女;其中寄托的,想来又是一段绮丽的故事。
  那余音绕梁的歌声,需要一双懂得倾听的耳朵。
  歌舞未了,人已醉倒。伤心之人,无须千杯即醉,只要那“醉穴”被歌声轻轻一点。
  小山使用通感手法,不写酒醉人而写歌醉人,不写人之美而写歌之美。如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词,也只有小山这样的天才方能写出;如此“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之曲,也只有小山这样的知音才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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