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继续,这次是去看望成都的一位重要官员:省长。读过儒勒的记录,直接看他前面对官员拜访的情形,我们倾向于相信法中友谊深厚坚固,所以中国人对他们的接待礼貌殷勤。这样看就低估了在中方代表和外国势力使者之间暗藏的紧张。我们从皮埃尔·邦思当第在1909年8月26日的一份报告中能看出,他描绘的中国官员对领事馆的副官们不满意的情绪。
现在要介绍儒勒·乐和甘在成都的顶头上司,同时也是一位有经验的外交家,向儒勒传授了他大部分关于外交和中国的知识。1909年,皮埃尔·邦思当第在受任领事的同时庆祝了他的50岁生日。像儒勒一样,他也是在远东语言学院完成了中文学习,以学生翻译的身份开始了外交职业,他的事业只在中国展开。维克多·谢阁兰,后来成为他的朋友,非常欣赏他对自己那“令人吃惊的,可贵的,冷淡而忠诚的接待”,把他描绘成“波德莱尔的崇拜者,智慧的文人,探险家”。然而儒勒,他怎么谈论这个“邦思先生“呢?
“一只熊”! 这是他们两人坐“穿跨西伯利亚火车”的时候,儒勒对皮埃尔·邦思当第的描绘。这个令人发笑的绰号强调了这两个人合作的不可意料的方面。一方面,是年过半百,充满旅行和职业经验的外交官,他了解中国,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十八年。另一方面,是个年轻的新手,对生活,对事业,对中国来说都是新手。一个不满24岁的年轻人,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冒险和由热情激起的坚持之间摇摆。必须说明,有时候是出于卤莽,他才对这位先生做了一些太急躁和傲慢的判断,比如“这个老和尚”等。在穿越西伯利亚的火车上,他给母亲这样写到:“他变得很可亲,借走了我的笔和信纸……随着时间,我们将要有所作为”。他母亲熟悉儿子的行为习惯,立刻提醒他要注意尊卑礼仪。儒勒在1909年10月的一封信里回答说:“我记不得用了什么过于粗俗的词来谈论邦思先生。我保证和他讲话的时候从不这样。至今为止,我不卑不亢地在我的职位上,因为我非常相信自己在这方面保持控制得很好”。看来,只是小错误! 两人在成都的定居为今后两人的接近做了最大的铺垫, 1909年8月,邦思先生给儒勒一件礼物时显示了真诚的关爱,使后者在给母亲玛利亚的信里说道:“这次又向我证明了,不应该急着给人下结论,这只不合群的熊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这两个男人之间产生了相互的敬意。
成都,周二,1909年7月6日
亲爱的妈妈:
由于我没有习惯东一点西一点地告诉你我们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如果这封信写得不好,我请你原谅。
第二部分:1909~1912 :学徒岁月1909~1912 :学徒岁月(3)
中午的时候我们被请往道台家中。你可能不了解这其中个就。在这个“欧式”午餐会上,菜单上有十一道丰盛菜肴。道台大人很清楚,没有点助兴的东西,这样的菜肴他吃不下,我也吃不下,就像所有的中式宴会一样。有人不停地给我们斟酒:勃根第酒,波尔多酒……还带一大杯水。在宴会中间,人们斟上了香槟。于是较量开始……宾客或主人端着一杯酒向所有主要客人挑战。一……二……三,酒必须被一口气干掉,而且一滴也不能剩。可怕的是,这杯子总是满的,因为宴会总班不停地给你斟上。我们继续相互如此敬酒。我今天有运气,只有四个人来敬。已经足够了。饭后,道台大人给我们一个惊喜,把我们带到他的台球室,听说整个四川只有两间。。球桌很高级,主人也技艺精湛。代表欧洲荣誉的英国领事只赢了他两分。德国领事和副领事没来。打球的时候,有人递上咖啡、消化酒和雪茄。至于消化酒,是夏尔特·司古思涅酒 。真不敢相信这是在成都?
周三,7月7日
与六七只蚊子关在屋里,共度一个舒适“美味”的夜晚之后,我重新开始写日记,回到周日的记忆中去。早上,5点半就起身去传教士那里参加6点的弥撒,那里离我家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就像从咱们家去格里奈拉街的圣洗者约翰教堂一样。晚上,写呀写!收到那么多的信,我真不知把它们放到哪里好。三年后会是怎么样的。你说你把我的信抄到本子上了,这是个好主意。不仅读起来容易,而且还有助你删掉那些无用的细节,例如我的帐单等等。那些想读信的“大家”是谁呢?我等着你寄来的《A。B。C》(注:儒勒家所居住的巴黎第七区的一份居民手印的小报)和法文报纸。成都的英文或法文报纸只提供关于巴黎的非常简要的消息。我昨天寄了一包东西:几卷丝绸和丝带子,没有用的照相玻璃感光片和胶卷,还有拍好了的胶卷,和崭新的相纸(我这里至少还有十五盒!)。你一定会很高兴去把它们冲洗出来(当然由我付钱)。还有,在这些照片里,如果“江上遇难”那张还清晰的话,你就放大一张,贴在漂亮的硬纸上,再加一张我的名片。把这些寄给外交部亚洲事务部的贝特罗先生。如果你觉得好玩的话,可以自己冲洗。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弄:把胶片放到光线里(不是阳光中),等它们变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黑一些,就把它们放到定影液里(到处都可以买)。当它们彻底变黑时,再放到水里静置一小时。
温柔地吻你。
儒勒
儒勒在中国的新生活建立起来了,各种活动填满了他的日程。当然首先是写信,和母亲的倾诉是第一位的。还有和另外二十五个人的通信。为了住得舒服,也要花费时间精力。儒勒还乘此机会来完善他在巴黎打下基础的汉语。可是这点汉语还不够用来完成使馆的工作。年轻单身外交官,找到了生活的节奏:在这家吃晚饭,在那家打牌,拜访十几位住在成都的法国人,其中有平民也有教士。还在周日参加弥撒。他虽然为“娱乐法国社区”而担心,但也悄悄为这个社区接受了他,并且自己的多种才艺——音乐的,诗歌的和幽默的——能得以展现而高兴。必须说明,虽然四川的生活和上海、北京那种繁杂世俗的生活截然不同,可是沉重的政治气氛和自然气候都渗入了在四川的欧洲人心中,他们生活在淡淡的担忧和挥之不去的恐惧中。
第二部分:1909~1912 :学徒岁月1909~1912 :学徒岁月(4)
儒勒渐渐发现了成都这座城市的优点,也非常适应这里的中国生活,这些都给他带来了热情。这种热情表现在他自愿给法国报纸写文章,他对人力车等琐碎细节大发感慨……,可是玛利亚并无同感。虽然都是小事,但是对这些事情的不同意见,让我们了解到许多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我们可以看到,玛利亚蔑视儒勒的一些孩子气的行为。尽管距离遥远,而且儒勒公务繁忙,她还是不忘时时提醒他注意规矩,或是让他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问题。
然而,儒勒深爱这位勇敢而且总是与他精神同在的母亲。玛利亚努力从人性的角度来养育这个儿子,我们可以把这种价值观归为“左派天主教”式。儒勒从此成为一个男人的事实,进入一种特殊“状况”的事实,丝毫没有改变母亲对他的强烈影响,而儒勒自己也愉快地接受这种影响。是的,儒勒和玛利亚是两个真正远距离而精神相通的人。其中,儿子的柔情和感谢表现在他认为母亲继续在指引他的行为:“如果不是你,谁又有这种权力或深情呢?”说到对母亲方面的依恋,则可以从无数精心关照的细节中看出来, 比如1909年8月6日,玛利亚的电报准时到达儒勒手中,那天他正在中国庆祝自己24岁的生日。
成都,1909年7月9日
亲爱的妈妈:
又收又发,我处理了大量信件!已经写到了第二十五封,寄出了三十多封,因为你知道我从不延误回复信件。上星期忘了告诉你,我们的法国居民又增加了二又二分之一个。图佛先生,军医中士,他的夫人和女儿。两个大人来自高马汉地区,第三个来自扬子江。还有比在扬子江上行驶的机动帆船上降生更不凡的事吗?没有一个人能帮助生产的母亲,我想是船老大的老婆帮了把手。从动身到到达,他们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他们不得不从上海就开始走水路,因为要给巴斯德研究所带非常巨大的箱子。我只用了五十三天,可已经觉得受够了!
除了天主教的传教士之外,在城市的另一个角,有一家马里斯教团主持的法语学校。他们有三个人,都非常可爱。我昨天拜访了他们。为了达到学生期待的效果——据说这些学生里有两个老挝国王的儿子——我准备了四乘大轿,给那四个轿夫穿上领事馆制服,又征调了两个平常的士兵在轿前开道(我说“平常”,是因为在官方拜访中使用的士兵都是那一天特殊征用的,就像我征用轿夫一样)。飞快地跑了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法文书局”。到了后才明白,虽然传教士都在那儿,但是学生们已经在十五天前就放假了!遗憾!遗憾!
从周一开始,我每天和领事馆的文人——严先生,学一课中文。他的法文词汇量没我的中文词汇量大,有时我们沟通比较难。。他带我读中文报纸,我得把有趣的消息报告给邦思先生。我只能报告我弄懂了的,这可不够让领事大人写出能给他赢得玫瑰勋章的公务报告……不用着急,慢慢来吧!
说到我这份“副领事”的工作,实在不值一提!至今为止,我只写过一份死亡证明。我不得不一次次重写,因为缺乏经验。如果还没有法国居民愿意结婚或生孩子的话,我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事做。
周日,7月12日
你知道什么是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