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让他失神吃惊的东西呢,那便是客堂正中的老式长台上放的一样东西,一幅带有黑纱边的像框,上面照片上的人是……苏亦星,他自己本人。那是一幅久违了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亲切而又怪异。上面微笑的面容在告诉他:苏亦星,你已经死了!
苏亦星脑中一空,脚下也不由的一软,扶住了墙边的椅子,让自己不倒下去。他绝对想不到他的肉身已经死了,也可能在那次灵魂穿越时便已经死掉了。他在大明时曾经有过数次短暂的神游,好象看到过自己躲在那张高低床上,是一个植物人,一个白痴,可那也是活着。只要活着便一切好办了,他可以回归自己的肉身,可以做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可是现在……晚了。他不知道此刻用何种身份才能向父母解说自己是苏亦星?也想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场面……想到了这里,他这个“神仙”也流下了眼泪,说不清是何种滋味。
紧闭的大门传来了“悉嗦”的声音,那是用钥匙开门的声响。
苏亦星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已经开了,进来的是二位年老的夫妇,苍老的脸上露出的是人世间的无奈与挣扎。手中塑料袋里提的东西掉在地上,二人的神态完全一样。他们不明白为何在紧锁的家中出现了一个身穿只有在古戏中电视中才能见到青年人,他想偷东西?他们家中比较拮据,也没有什么可以偷的了。
苏亦星的神色剧烈变化中。
“对不起,我……”苏亦星说不下去了,也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怎么说。
二位老人在惊讶过后到是镇静了下来,苏亦星父亲断续地说道:“我们家很穷,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看上了只管拿吧……”现在世上流行许多的新奇衣着,老人认为苏亦星身上穿的可能是近来流行的古装吧,有人喜欢复古。
苏亦星忍了许久,“扑”地一声跪了下来,向二位老人叩头,口中出来的二个字让人心惊,“爸,妈。”这个举动让他俩有些茫然,想不出接下来做什么。苏亦星此时已经是声泪俱下,哭泣着说不出话来。
门外没有人,院子里的大门也关上了。老人住的是平房带个小园子,这里平时来的人也不多,老人现在没有感到什么危险,反而拉起了苏亦星。
“青年人,我不怪你,我们家也不富裕,没有东西让你拿。”老头说着从身上掏出了二张十元的单票递给了苏亦星:“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吧。我们老俩口今天刚上坟上回来,唉,是给我那小儿子上坟的……”
“爸……”苏亦星抬起了头。
“别,别。你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一定是遇到了难关,看你的样子也不象是个坏人。”老头说完,老太也帮着一起拉起了苏亦星。
苏亦星坐在椅子上擦了巴眼泪,看了自已的照片,苦笑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我是你们的儿子星儿……”
老俩口互相望了一眼,摇了下头。
“是真的。我换了别人的身体回来的……”
没有用的,这些不会让人相信的。
苏亦星有些技穷,一时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说明自已。
老夫妻听人说起儿子星儿来,眼中不免有些泛红。老太太擦了下眼睛说道:“我儿子星儿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也好,躺了七年也是生不如死呀。死了说不定可以早些投胎,投个好人家……”
老头则拿起了茶杯,酌了二小杯茶水,递了一杯给苏亦星。
老太太口中在咕哝着什么,苏亦星也一时听不清。他有些着急,站了起来,拉着了二位老人的手说道:“你们跟我过来,我拿一些证据你们看……”
二位老人被拉了起来,心中增添了一丝担心,“不会是要拖我们进房中去行凶吧?”
苏亦星在那张高低床下东找西寻地翻了一通,终于拿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箱。抹去了外面的积灰,他说道:“这里是我小时候玩的比较值得记念的小东西,不值钱,但会让我想起一些幸福的回忆……”
二位老人有些纳闷,都没有说话。
苏亦星拿出了一支竹管筒,小心地擦了下道:“这是打冬青果的竹枪,开始我玩得蛮开心的,自从误打了同伴“胖阿二”的脸上后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二位老人的脸上有些变色。苏亦星又拿起了一枚奇异的小石块说道:“这是那次我们班主任罗老师带我班春游时,在山里拾到的,我当时一直觉得有些象只小鸟,所以才留下的,呵呵,现在看来一点儿也不象……”
苏亦星越是漫不经心经心地说着,二位老人越是变色。最后还没全说完,老太太拉过了他的手,声音在颤抖:“是我儿子,是星儿……”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老头也伸出了手。
苏亦星含着眼泪说道:“是真的,是真的。”他又说了许多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事,这些事也只有他与他的父母知道。
扶二位老人出房后,苏亦星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不能让外人知道,里面有些说不清的。”这是苏亦星对老俩口的叮嘱。
于是,苏亦星对二位老人说了事情的大约经过,这全是外人无法想象的事,老太太一直信佛,所以把这个统归于佛的力量,总算是大概地明白了一些。苏亦星的肉身虽说不在了,但总算是有了一个归宿,总算是实在自已儿子的灵魂。老人心上好过了许多,他们觉得人不是一个单一的东西,人是有灵魂的,死后还有着一种希望,一种盼头,这就是信佛人的好处。
苏亦星是元神,他不吃东西,但二位老人还是做了满满的一桌菜肴,都是他平时喜欢的东西。他的元神还比较虚弱,他只能象征性地饮一点茶。但老人只要看到他就很开心了,吃不吃在其次。
苏亦星阻止了他们让二位儿子回家来,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老人有些失望,勉强地答应了。但凑巧的是苏亦星的大哥回家来了,还带了他的大嫂。他是不定期的每隔几天过来看一下老人,看看有什么需要,他们想不到今天家中这么热闹,父母在招待一位他不认得的青年人,而且还身穿一套戏装。
苏亦星的大哥是个直爽人,见了这一桌子的菜肴发觉怎么全是当年他弟弟最爱吃的,他大声道:“这些都是供奉过老三的吗?不然不会全是他最爱的菜啊。”
大嫂轻触了他一下,意思有客人在,最好不要说这些,他知趣地住口了。
“这位是……”大哥觉得奇怪,怎么不为他介绍一下客人啊?
苏亦星只好站起来叫了声大哥、大嫂,他与大哥的感情其实很深的。大哥以为这位客人只是比较客气,点了下头,笑着让他坐下。
“这位兄弟哪里来的啊?”大哥随便问道。
老太太忍不住抢先道:“老大,他是你三弟星儿……”来不及阻挡,话已经出来了。
大哥楞了一下,随后笑道:“老妈怎么也开起玩笑来了。”大嫂也在边上笑了起来,她的吃相很文雅,可能因为是教师的原因吧。
老头用臂肘碰了下老太太,他的意思只要二人见过就行了,不必要讲穿。
大哥的年纪比苏亦星大十多岁,小时候带他的时间较多,感情一直很好。他看见大哥的脸上也不觉布满了人世间的风霜痕迹,心中一酸,鼻中有些发热:“大哥这些年也老了,身体要当心呢。你的腰受过寒要经常多扭扭才行,唉……”
“我的腰?”大哥摸了下,有些奇怪,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怎么知道的呢?
“星儿,你真的只能喝点茶?”老太太又冒出了不合时的话。
大哥大嫂都警觉起来了,他俩把目光都投向了苏亦星。
苏亦星叹了口气,点了下头
“大哥,我是星儿,你的三弟……”苏亦星想通了,说不说也不要紧的,他是要走的人,他会回到那个没有烦恼的年代,回到他的一大帮老婆那里,那里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家。苏亦星已经没有了,他只是人们留下的一段记忆罢了。
大哥是不可能相信的,大嫂也睁着眼睛在猜测。
苏亦星站起身为大哥酌满了酒,叹道:“人世间有着许多的说不清,可说不清还是要说。大哥,你还记得我十岁时你带我去摸蛤子吗?那次我不小心让河底的瓦片划开了脚,流了好多血,是你背着我走了九里路才回到家的,也亏了你在野地里采了“麻雀棺材”来,削了里面的绒花来帮我止血,当时还被剌虫咬了呢,那“麻雀棺材”的边上有一颗桑树,上面结满了桑葚……还有……”
苏亦星说的都是别人不知道的事,而且经过也很详细,这让大哥的嘴巴张得半天合不拢,打破头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如此事情。
大嫂看大哥的神情也极怪异,她看老公的样子象是真的如此,但她是个老师,从小接受的是现代教育,灌不进这么变异的东西。
大哥盯住苏亦星看了半天,最后有种说不清的摇头,不知是对自已说还是回答苏亦星的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亦星耐心地向大哥解释了一番先前对父母说过的话,说得不多,但很累。是的,他的这种经历世上没有人经历过。也一时无法让别人去相信。最后大哥还是点下了头,俩人站起来拥抱,这个礼中国人一般是不大用的,可此时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一点兄弟的亲情。
苏亦星为了表示他的异能,他确是一个空间来客,他用他现在仅会的一样小把戏来表演:他穿过了客堂的墙壁,他的人象是一股空气,渐入了墙中,消失,然后又出来。
大哥大嫂完全相信了。
苏亦星不会将身上的衣服变成现代人的打扮,便从旧衣橱里找了几件以前自已的衣服。老头在边上说:“我没舍得烧,你妈也常常看着你的衣服发呆……”
他加好衣服后要出去逛一下,老头老太太也没有拦,只是问回来吗?他们心中只担心他不会回来。说起来是儿子,但还是有些不象儿子,身材外形全变了。而且据说只是一种身外之身,叫元神。
苏亦星有些感慨,他的肉身没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就是他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他该回到来的地方,那里还有他没有完成的事,或者在外空间与小仙女们一起生活。
他是要回去的,他耐心地向二位老人解释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