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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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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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让我上车。所以,我也会让他搭便车的。”    
    维迪亚说:“那些懒人活该走路。”    
    他嗤之以鼻,顺便扮个苦脸,扭曲着嘴唇。那人身上强烈的土味还残留在车子里。我连开了几英里路,他都不置一词。    
    “这里是丛林地带。大家相互扶持。”我看得出他不为所动,“再怎么说,这是我的车。”    
    他究竟有什么毛病?多年以后,维迪亚对一名访问者说道:“我缺乏那种慈悲温柔,那种安全感比较充分的人对丛林族群所怀有的态度。”同时也承认,他自己觉得深受他们胁迫。不过,有谁是“丛林族群”呢?不论是谁──非洲人、印度人、幕尊古──见到皮肤微黑、尊贵的作家V。 S。 奈波尔站在东非地区任何道路边,都会在嘴里咕嘟一声:“杜卡瓦拉。”(看店的)。


第一部:非洲对于写作的看法(1)

    下午近晚,我们终于开到奇森邑,车子在山峦起伏的路上只有慢慢蹭步前进。奇森邑是个湖畔小镇,镇上建有别墅,也有供膳民宿和几家旅馆。我们随意选了一家投宿,米拉玛饭店,老板是位年老的比利时女人。她蓬头散发,穿着一件沾有污渍的围裙,不过,看起来,她应该也是个性情良善的人。这种人,你只要看她们怎么跟非洲佣人说话,就可知一二了。她跟她的员工讲话时,既有礼貌又有耐心,显然将她的急怒掩饰压制下来。    
    餐厅里坐满了比利时人──他们显然是一家人,不过却是个大家庭,由于彼此的亲属关系,他们也就肆无忌惮:他们喧嚣,相互推搡,上身横过桌面,拿取更多食物。我们跟他们同桌吃饭,完全是家庭式作风。维迪亚见到如此喧闹的餐桌行为,不禁略略退避,人家据案大嚼,女人大声抱怨,男人叫喊、咆哮,好像也让他倒尽胃口。    
    米拉玛说来,民宿性质要远多于旅馆,房客气氛融洽,有种居家情调的紊乱,公用设施更意味着侵犯隐私──浴室垫子绝少干适,卧室房门经常半开半掩。维迪亚热切地保守隐私,深恶外人接近与透露私密,一开始就讨厌这个地方,后来更无法忍受那张餐桌,因为同桌的是那群争吵、咀嚼的比利时人。他嫌恶人家总是食兴勃勃。他说米拉玛有股怪味道。他呵斥比利时人,嫌他们高大、苍白、过重肥胖、语笑喧哗、狼吞虎咽、毫不含蓄。他管他们叫“专吃马铃薯的”。    
    相形之下,这里的非洲人个头高挑,皮肤黧黑,骨瘦如柴,谈话低声,面容仿佛刚遭人鞭打过。我跟维迪亚提起,我猜想他们应该是瓦图西族的。    
    “图─图─图西,拜拜,”他说,“可是,你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受得了那些比利时人哪。”    
    他几乎碰也没碰他的餐点。他吃了那条鱼。他讨厌沙拉。少校曾经对我嘟哝抱怨过:“哪有素食者讨厌生菜沙拉的道理?”比利时菜肴的口味太重,使用肉类太多了。    
    维迪亚说:“我想这里我们已经看饱了。”    
    连甜点都还没上,我们就提前离开餐厅。    
    “我想,那些比利时人吃布丁的样子,我是看不下去的。”    
    那是他在非洲,第一次亲身接触到真正的丛林殖民者。之前,我在马拉维、赞比亚与肯尼亚就看过这类人物,不过,这些比利时人可是这种人的极致模板。你知道他们在殖民地的来日无几。他们是农民、技工与专门操作重机具的──农场曳引机和道路平地机。他们精通修理车辆。他们可以用最简单基本的工具维修机械。他们驾驶最大型的卡车。他们曾经维护过这一处殖民地,新近独立、黑色的共和国即将认定他们索价过高,存心刁难,要将他们遣送出境。而少了这些单纯、能干的人们殷勤维修,国家也将逐渐分崩离析。虽然说我心里的疑惑从未稍释,我也经常听旁人鼓吹,殖民过程中的理想主义,不过,真的,只要一讲到“殖民地”三个字,尤其是在非洲,我就会想起这群心思真挚的技工。我也怀疑,每当非洲人谈起白种人的时候,他们经常谴责的,也是这群技工与他们的态度。    
    “咱们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一片漆黑中,我们出去散步,走在靠近湖畔的一条小路上。路的远程尽头,刚果城镇哥马明亮可见。哥马的照明显然优于奇森邑。    
    维迪亚说:“这条每况愈下的路。这些烂房子。”    
    我告诉他,我认为殖民地开发者之于技工的想法。    
    他说:“我的叙述者也一直提到,社会如何需要有人维护。”    
    “你的小说,”我说,“是基于某种政治回忆录吗?”    
    “不全然是。我得给它找个形式。真是困难得要命。”    
    我们已经走过了镇中心,经过一座音乐台,一处荒弃的游乐场,几帧旗帜、几根灯管犹然吊在横跨主街的绳索上。我们走到路上一个严重下陷的地段,路旁的别墅窗板紧闭,破烂不堪。    
    “我为这小说吃尽苦头,”维迪亚说,“我不晓得究竟该怎么讲这个故事。有一天,这故事自己找上我了,书的结构出现了。我好高兴。我打电话到帕芝学校里找她。我说,‘我有了!’”    
    维迪亚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蛮容易想像的,不过,我就没办法想像自己拿起电话,找太太过来听我讲述自己还未写就的书。不管怎样,我是有书了,可是我的太太在哪里?那整个事情听来叫人艳羡,友人这么关心我的写作。在我遇见维迪亚之前,我一直在黑暗中写作,不断匍匐前进。


第一部:非洲对于写作的看法(2)

    “结果,我一开始写,就发现难写得要命,难到让我生病,”他说,“我写不下去。我没那么大体力去写。这本书可折腾死我了。”    
    好在,我有自知之明,忍着没跟他说,我从来不觉得写作过程困难。我坐着,我写着,文思文字就自然泉涌。我一点也不痛苦。不过,他不相信左右逢源、如有神助的作品。他说:“东西要是写得太顺手,就扔掉它。那种文字绝对一无是处。”所有的写作中,都该存在着挣扎的成分,正好体现生命的挣扎。这也是为什么他讨厌搭便车的人。    
    写作对我而言,是种纾解。除此之外,率皆挣扎。我知道,自己算哪根葱啊──不过是个独居在非洲中部的光棍教师。能跟维迪亚攀交,已经算我运气了,只是,现在他整天都嚷着要离去。他讲的好像要回到万事万物的中心一样,回到他的房子、他的朋友、宴会、他的出版商、他的太太、他的生活。我并不羡慕他的名声或是他的光彩,不过,我满钦佩他为自己营造的生活方式。    
    “这里已经开始回归丛林了。”他说,“你看,丛林就在这里。”    
    就像在基加利一样,路旁走道已经绽现裂缝。墙头插着玻璃碎片,环绕湖畔别墅的围墙,也处处龟裂。有些墙给人破坏推倒,有些墙身则遭到标语涂鸦,或是黏贴着一些政治海报。热带比利时,布鲁塞尔郊区逐步走向丛林,橡胶树纵横穿透,霉菌四处滋长。殖民地的衰朽,令维迪亚低回不已,却叫我心驰神往──颓圮的房屋,断垣缺角的檐板,逝去的故旧遗迹,非洲人坐靠高墙侃侃而谈,埋锅造饭的炊烟熏黑、焦灼了的墙面。    
    我跟他讲了这些。    
    他说:“恐怖的兴趣。”    
    我们继续走下去。    
    他说:“我回去以后,就要去找安德烈。”    
    安德烈·朵奇是他的出版商。他还在想着他的小说,全是因为我问他有关写作的问题,才激发出这般心思。    
    “我要对他说,‘安德烈,这本书我要一千英磅’。”    
    在我听来,这像是一笔大钱,然而,还是少于我与乌干达政府签的合约上一年的薪资。    
    “我想,他会了解的,”维迪亚说,“我想,他会照付的。”    
    我们还继续走在瓦砾铺就的空荡路上,落叶与碎纸乏人清扫。走在奇森邑中央,周遭林立隐暗的别墅,漆黑暗夜中,听着湖水拍岸绵绵不绝的水声。    
    那些狗并未事先警告我们──或许,它们老早就盯上我们,等着我们走得更靠近些。一开始,没听到狗吠。不过,状况很快就明朗了,我们显然已经走得太过深入,进入镇上划做住宅区的部分了,因为,一转眼间,我们就被一群恶犬给包围住了,狗群恐惧与费力地喘气,一直到我们被完全包围了,它们才开始振声吠叫。它们的叫声凄厉可怖,它们獠牙毕现,颈上鬃毛发指。它们发出哽咽的噪音。它们在我脚踝附近垂涎徘徊,声音听来疯狂,恍如就要杀掉我们,再据以分食──它们的吠叫声中透露着饥饿与残暴的力道。    
    维迪亚说:“这些狗是训练来攻击非洲人的。”    
    他比我预期的要沉着稳定。我从小到大,对于侵略性恶犬一直有种恐惧。“那些狗知道你害怕,”人家曾经这么说,“所以,它们才会一直叫。”那根本鬼话连篇。大部分的狗跟狼一样,反应奇快,还有群集心态、仗势欺人,这才是它们狂吠的原因。狗主人就是它们的雄性领袖,更加激发狗群的这种行为,好作为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奴隶。    
    我呼喝着:“关达!关达!”──滚开!──兀自以为它们该听得懂斯瓦希里语。我的声音只让它们更加恼怒。    
    维迪亚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背对狗群,现在,狗群中混杂着驻卫犬和流浪狗。他猛地进击恶犬,做势要举腿狠踹这些畜生。    
    “它们就是欠人踢。”    
    狗群四散,一边倒退,一边奋力狂吠。    
    “要是它们屁股上吃我一记卫得熊,它们就晓得厉害了。”    
    他脚上穿着厚重的皮鞋,挥舞着他的手杖。他的丛林帽紧箍在他头上。见到狗群退却,他再度向它们进击,迫使它们退得更远。这个小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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