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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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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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他的来信经过涂改。涂改的人就是他,他撕掉了半页信纸。他在附带补述中加以解释,却更吊人胃口:“第一页前半页审查删除。我得保留些秘密。”    
    


第二部:作家的作家写作难以维持家计(1)

    一个月后,帕特从千里达捎信过来,说她喜欢我关于维迪亚的作品的书,我很高兴;然后,她又补充说道:“这本书维迪亚爱不释手,走到哪儿,看到哪儿。他读得专注,脸上还不时浮现微笑,或是哈哈大笑。”这话同样也叫我开怀。    
    然而,我还是担忧着自己将来如何。当初,我的策略就是写作谋生,而今,策略显然不管用。一本小说,一本评论,数十篇书评,一本短篇小说合集──一年不到的,这些作品不过换取到不足糊口的些微收入,我还得感谢太太找了工作,补贴家用。现在,我开始写作第七本小说,一边还接些采访报道的案子,看起来,我似乎还是无法光靠写作维生。虽然我焚膏继晷,好评如潮,但还是让我家无余粮。    
    写作这一行,真能达成所谓心满意足的时候吗?    
    我心想,可以的。我很满足,只是我贫无立锥。因此,有维迪亚这样一个朋友,就更突出重要了。    
    帕特说,她在我的《V。 S。 奈波尔》书中,看出爱与了解,而这般深刻的情感,我在检视维迪亚的作品时,赋予我特殊的洞悉力。她坦承,自己也曾经想要写些跟维迪亚亲身相关的东西。维迪亚写《自由国家》一书的时候,还特别翻阅托尔斯泰的传记,以及一本关于桃乐蒂·华滋华斯的书,还有其他作家的生平记事。文人传记是维迪亚经常阅读的书目,彷佛从窗外窥探,那些同样受到写作煎熬的人过些什么日子,再回头跟自己生活比较。她侧耳倾听他高声朗读桃乐蒂·华滋华斯日记片段,或是宋妮雅·托尔斯泰说法,帕特·奈波尔惊讶地发现这些“妇人之见”如此敏锐,她心想,自己应该也可以写些类似的文章。    
    她开始随手笔记,描述维迪亚写书的进度,写日记,记下他的按语。不过,没多久,她就心灰意冷了。她的性格从来就不够坚强,再说,要在家务都围绕着V。 S。 奈波尔这个中心主角的情况下写作,更不容易。她自觉缺乏热情与深度,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流于繁琐。还有,由她来写维迪亚还有另外一层顾虑──奈波尔的太太──以他作为详实与亲密侧写的主题,那可是既冒昧,又游走在粗俗边缘的不智之举。    
    她说,那就是为什么我的书对她意义重大,因为,我也表达了许多她对维迪亚的作品的感受。她说,由于她也同样地受到维迪亚作品的影响,所以,她很高兴看到我完成了这本书。    
    我的书再度成功,再获佳评,可是,我却了无收入。我既愤怒又迷惑。我要的并不多,不过一家温饱罢了。我不敢妄想致富。我只想过得去就好,仅此而已。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当儿,这间租住公寓门上的收信口,推进一封公函,询问我出任维吉尼亚大学驻校作家的意愿如何,任期始于两个月以后。我说好。如果我单身赴任,过得像个僧侣一样,我可以写完我的小说,同时囊裹绝大部分的薪资。第一个学期,我就得离家驻校四个月。    
    我太太说:“我会想你的。”    
    她了解。她乐于在英国国家广播公司的工作,而这股成就与满足的快感,令她同情我的挫折处境。不过,在我誓言此生不为猢狲王,决意辞掉新加坡大学教席一年之后,再回转大学教书,感觉特别苦涩难堪。我辉煌的头衔应该差可慰藉,驻校作家,可是,如此头衔反而对我嘲笑不休。作家应该自由无羁,不受任何雇主拘禁──维迪亚就是这么说的。    
    我在维吉尼亚,过着僧侣般的生活,我收到一封维迪亚的来信,详叙他的新西兰之旅。他已经回到平房了。他再度经过千里达,再度造访阿根廷,写完他的采访作品。他读过我的书了,还想再读一遍,因为,工作让他心有旁骛,未能专心拜读。同时,读到专写自己的书,他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又回复到平常那个矛盾相抵的自己:“只是,我不认为我的感想有什么意义(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想)。”    
    他想要再择期会面,跟我聊聊英国,以及我适应得如何。我失望吗?我在热带地区待了八年以后,对于这一处“工业现实”有何感想?    
    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非洲,因为伊狄·阿敏将印度人从乌干达轰了出来。正如他多次预言一般,他说,乌干达就要回归丛林了。他归咎在白人外侨头上,他们虽然可以豁免于扶植阿敏上台的罪愆──不过,他们也营造出姑息阿敏,使之壮大的环境。到头来,他们大可一走了之,将乌干达当作一段恐怖往事,抛诸脑后。    
    我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听维迪亚如此彻底诋毁某个情境,不过,他的逆耳警语逐一实现,也让他悲愤更深。他曾经预言独裁统治的崛起、印度人遭到驱逐、白人拒绝支持、坎帕拉步向衰颓,最后回归丛林等等。    
    “那是块惹人嫌恶的大陆,只适合次等人民。抱着次等志愿的次等白人,这些人一心只想,就像南非一样,耽溺在惩戒非洲人的恶劣快感中。”你只有尽早开溜,留下来的话,手上就要紧紧地抓根鞭子。乌干达就证明了,只有两种人在非洲撑得下去,次等人跟野蛮人,主子跟奴隶。    
    他从来不曾如此声色俱厉地发言谴责过。非洲军人将八万印度人──男人、女人、还有儿童──押上飞机,家当细软一概充公,维迪亚的熊熊怒火也一触即发。印度人失去了家园和土地和生意,许多人连毕生积蓄也荡然无存。他们大部分都获准入境英国,可是,有谁愿意活在一个严寒冷酷,又充满敌意的地方?他们在英国与美国还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替他们仗义执言;在非洲,就没有人为他们作喉舌了。非洲人奚落质疑他们,而白人外侨,就像维迪亚说的一样,只是回避一旁,袖手旁观。


第二部:作家的作家写作难以维持家计(2)

    “这个世界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到处充满了愚笨与平庸的人;而地球运转就为了让那些愚笨跟平庸的家伙谋利。”    
    至于来日的打算,维迪亚心中尚无计划。他刚刚回到英国四天,感觉却像活过一段仓皇、炼狱涤罪般的时期。他讲起四年来居无定所,没有自己的房子。他担忧股票市场将再度崩盘。他想要再写本书,偏偏找不到主题。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重袭上心,感觉空虚不安,感觉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废纸堆尘埃仆仆的暗示。    
    他情绪低落,感觉茫然失措。也是因为他备感疏离的情绪,什么国家?什么护照?他在平房里感觉无处栖身,而这也是他想跟我谈谈英国的另外一个原因。他想知道,我喜欢英国什么,又不喜欢英国哪些方面。他将我看成另外一个流浪者。    
    可是,我人在维吉尼亚,朝思暮想着我的太太与孩子,像个暴风雨夜里航行在汪洋上的水手,我发誓,我再也不干这等劳什子勾当了。维迪亚还提起他想回千里达,采访报道一则发生在黑权公社的暴力谋杀案。    
    他对我的书下的评语,恰如其分,也正是我想听到的。他说,读这本书,他感受到“惊奇、欢欣,以及十分的谦恭。这本书下笔之敏锐易感与典雅高尚,让我惊赞;同时也提醒我,教谕我一些我早已遗忘,或许从来未曾了解的事情。”他提到我行文上的慷慨大度与周延缜密。回想起往日如此劳力密集的付出(“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再度忧患,又为将来发愁了。他说,他满心哀伤与忧惧。    
    他几经赢取了约翰·罗威林·莱斯纪念奖、毛姆奖、霍桑奖、W。 H。 史密斯奖,而且,《自由国家》一书还让他把布克奖拿到手。文坛早就将他封做当代最优异的英语作家。然而,文名卓著不能让他稍释于怀。他苦于书籍销路无法拓增,企求更多金钱回馈。    
    正当他宣告自己的生命将近尾声之际,我却感觉自己的人生犹未开展。他顺手纠正我书中几个错误,都是小错,事实记载上的手笔之误。他也谈到《自由国家》一书,这书“结构何等紧密”。他也写到某个梦境,梦中主角,他决定略过不提。“写作过程中,我独自幻想出所有的梦境,全是为了他。”《自由国家》令他着魔;他一度“深深沉浸其中──几乎到精神衰竭的状态”。    
    《自由国家》令我感受之深刻亲密,我无法予以评价。我在这本书里,辨认出哈吉·霍尔史密斯的身影,还有坐困围城的非洲国王;我认识书中某些非洲人;维迪亚的上校就是卡塔加山寨的少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同样的咆哮;书中侍者就是伺候他的侍者,而且,就像维迪亚当时形容的一样,“小弟身形庞大,步履快捷,所到之处总会带动一股体臭乱流。”书中的路就是我们开车旅行经过的路径;标志上写着的还是同样的“注意落石”;而我在“即将长成男人”的男孩身上,看到自己。书中同样的野犬狂吠,还是让我心惊胆颤。《自由国家》大半篇幅是我们在卢旺达狩猎旅行的纪录,不过重新连缀,编织成一条拼花被单:但见缝线针脚处处,不详内情的读者乍读像一幅天高地阔、赏心悦目的画面,在我看来,却是一方方补丁。不过,只要你有个朋友是作家,两人又经过相同的旅途,这就在所难免了。    
    他说:“我深挚期望,你的书可以为你的犀利敏锐、笔耕劳作与友谊关爱,带来相当回馈。”    
    他这么说就是给予我的最佳回馈了。我着手写《V。 S。 奈波尔》的时候,就已经定位在一部爱心的作品上,帮他一个忙,给自己上一堂课。写作过程中,我自己获益良多,物质回馈则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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