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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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8-维迪亚爵士的影子-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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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比个手势请维迪亚先回答。    
    维迪亚说:“这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蜷缩在他的椅子里,用心专注,再度抬起目光,对着马戏团帐篷篷顶支架说话。“各位应该要考虑到,”他说,“写作其实是一种体力劳动业。书籍也是具体的产品。书籍要经过印刷、发行、评论、阅读、经销──书本是种具体的成品,是一项商业活动。书本也是工业社会发达后的一种效应。你不可能光是拍拍鼓就能打出一本书来的。”他接着让这句话沉淀下来。“因此,1950年间,我刚刚出道写作时,假如你要用英文写作的话,全世界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成为一个作家。就是这里。不会是美国,因为我在美国没有熟人,也缺乏渠道。我只有在这里才有人接应。当然,我也绝对不能待在其他英语系国家,因为,我想他们国内连出版业都付诸阙如。”    
    他皱起眉头,双臂抱在胸前,看来昂然不屈。“1950年的时候,情况跟现在大不相同。现在变得相当多。澳洲、加拿大自己的出版业都已经羽翼丰满,印度现在也在发展他们自己的出版业了。而每每以外国身分写作,是件非常困窘为难的事情。”    
    布佛问道:“为什么说为难呢?”    
    “因为,很少有人能分享你的经验、你的成长背景,”维迪亚说,“我的弟弟,他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天还跟我说,或许他是这个世界上惟一能够真正理解我写的东西的人。至于他尝试写作的东西,我也比一般人要多一分了解,我们有着共同成长的背景。如果,我们所要针对的观众、读者,是一群跟我们一样的人的话,我们就会变型为完全不同的作家。写作的时候,我总是刻意处在真空状态,几乎总是为我自己而写,几乎总是驱除观众,不要预设读者。我感觉,美国作家跟他的美国读者,或是一个法国作家跟他的法国读者之间,那种美好的关系──我总是为一些漠视我的材料的读者而写。”    
    布佛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归千里达呢?”    
    “你不可能拍拍鼓就打出书来的!”维迪亚高喊着,“就是这么简单。我还能怎么办?”他坐在椅子上剧烈地摇晃着身子,故作不解之姿来嘲讽他。“我的意思是,想像地进入──那种探寻。谁会出版你的书?哪些人会想阅读呢?又由谁来评论呢?谁会花钱买书呢?谁要付钱补贴你的劳务呢?那些都不属于探寻。”


第四部:逆转一场文学对谈(3)

    观众看到维迪亚脖子青筋凸起,火气上升,传出一阵不自在的笑声,布佛捱过笑声停顿后又说,千里达充裕的文化素材当然就是维迪亚的虚构小说的取材来源。    
    “是啦,是啦,难免吧,因为当你开始写作的时候,你手上也就只有这些材料,”维迪亚说,“那也是你二十啷当的时候萦绕胸怀的材料。这一层材料也很重要,因为,那是种完整的经验。年事稍长之后,经验都会修改。不过,那是非常纯真的。”    
    “关于观众的问题,我只是很纳闷,”我说,“你是什么时候才发展出这种什么人在读你的书的意识?”    
    “我压根儿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有什么人在读我的书。我很少碰到读过我的书的人,”他说,观众笑了起来。“我碰到过太多太多人,一个劲儿瞎吹乱捧,还能跟我做完访问。”笑浪此起彼落,接着一片死寂。冷场中,维迪亚又微微一哂,说道:“不过,我可没打算再度中断谈话。”    
    “没的事,你并没有中断对话。”    
    “喔,那好。”    
    我说:“可是,现在的写作环境已经变了。”    
    显然地,他不想对我提问。因此,我只有自屈谦卑的访问者位置,再三提出问题来请求他解释。他的影子再度落在我身上。我介意吗?一点也不会,只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占据了整个舞台,面对着一群认真的读者观众。只是,我有预感──是的,预感──维迪亚无意与他人分享舞台。    
    “而今,你曾经说过,撰写《毕斯瓦先生》一书就像是你的伊甸园,”我说,“我只是想像着某种天堂──当然是要加引号的,特殊意义的天堂。我想,你一定知道你那句话的意思,要不要跟我们再多说明一些呢?”    
    维迪亚皱皱眉头说道:“嗯,严重的焦虑。严重的贫穷。伦敦超乎寻常的污秽生活条件,尤其是对于像我自己这一类的人。很难找到安身栖息的地方。”    
    观众一听维迪亚提到自己亲身受到英国种族歧视的妨害,莫不竖起耳朵,专注起来。外界经常将维迪亚看做一个专赏别人闭门羹的势利眼,整天牢骚满腹的抱怨者。    
    “1958年,奇迹般地,我在史崔特罕山碰到一位女士,她让我住在她的房子的顶楼部分,”他说,“她全天工作,所以,白天的时候,整个房子只有我一个人。对我来讲,这真是一段美好的经历。当时,这本书已经写到第二年了,我也开始感觉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力道何在。我非常非常快乐。出书之后,人家对这本书有什么评语,我都不在乎。”    
    他讲到这段将近四十年前的写作历程与完稿后的满足快意时,显得十分愉快。我向后坐进椅子里,搜索枯肠,想要再挖出什么问题来请教他。    
    “而那也的确是我的伊甸园,”他说,“因为那种投入与幸福的单纯洁净之中,有种纯真。过去──你也知道,现代人说不定都忘记了──过去,你出版了一本书,接着就没事了。没有人会来采访你。没有电台访问。没有电视节目。书籍出版以后──就自生自灭。当时很多方面都是这样。当时没有像现在这种展示作秀的要素。那就是某种纯净。”    
    我说:“当时,你知道自己在写一本企图宏大的书吗?”    
    “是的,当时我就知道我正在写一本企图非常恢弘的作品,而这份体认在我心中益发坚定。这本书一开始不过是个概念,我一面写,才一面发展完备的。”    
    我说:“我想要再多探讨这个话题一些,因为,我曾经读过所有相关《毕斯瓦先生的房子》的书评,而这也是我第一次听你说,你一点也不在乎书评怎么写。一般书评反应都相当不错,却也不见欣喜若狂。他们乐见这样一本书出版面市。《新政治家》……”    
    “烂书评!《政治家》上面那篇烂书评。还是我自己的纸头呢!”    
    “你感觉如何呢?”    
    “我不在意!”维迪亚洋洋自得地说,“我知道尘埃落定以后,就不会有问题的。我还得安慰我的编辑呢。我总是习惯说,‘算了啦──不会有问题的。’”他想到自己还去安慰编辑,就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我在美国还得安慰一连串心碎的编辑了。‘没问题的!不会有事的!’假如是女编辑的话,还是哭成泪人儿,说着,‘我们应该要安慰你才对的,结果反而是你在安慰我们。’”    
    我说:“那是你去印度不久以前的事情。”    
    他点点头,等着我提出下一个问题。现在,我已经确切就定平庸的访问者位置,而维迪亚凌驾腾空,变身为非常非常有名的受访者,文艺活动的焦点。这样也好:他开心,我也开心。他不想听我,或是任何人,扯些写作方面的废话。那只会叫他厌烦。不过,一谈到《毕斯瓦》,他就活跃健谈起来了。


第四部:逆转一场文学对谈(4)

    “你写过三本有关印度的书,直接反映你在印度生活与旅行的经验。同一个地方,大部分的人都只写一次,接着就走人了,再也不回头。”    
    “保罗,当初我就咨询过你,还有其他几个人的意见。我问你说,‘我该再写一本跟印度有关的书吗?’那个主意是从其他源头冒出来的。我问你,而你说,‘时间揆隔了十三年。你应该要再写一本书的。’”    
    我脑中没有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的印象。不过,如果我真讲过的话,那么,我想我也可以在他重返印度与出版《受创的文明》一书上,略略表点功劳。    
    “那是一本完全不一样的书,”他说,“我第一本写印度的书是非常个人式的反省。那本书──你知道,我们家族在1880年间就迁离印度了。当时我们在比哈尔邦上普拉迪施东北地区,过着赤贫褴褛的生活,饱受兵变叛军跟其他土豪劣绅的蹂躏。印度是个随时叫人发指胆颤的主题。而胆怯焦虑就是我第一本书的主题。第二书就比较客观分析了,因此,书中叙述的距离也就拉开了,而我也只是想要再次前往印度,写一本不一样的书。第三本书中,我已经掌握住这种新的写作方法,旅游书,‘旅游’两个字在这里就有些突兀了。不以你单方面的想像去探索一种文明,而是透过当地人活过的生活经历,摸索出这种文明的形态。”    
    我说:“对我来讲,最有意思的就是再回到某个国家,再仔细端详那个地方,再写他一次。”    
    “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我也会变,”维迪亚说,“我想要在既有的知识上,添加新的概念。我不想自我重复。我期盼着每一本书都不同于先前经历的纪录。有关旅游书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做得津津有味的,纪录下当地人的叙述与说明,尽可能地贴近事实。好像,我比较偏好这一类的旅游,而不是跌跌撞撞地冒险犯难,再捏造呈现在虚构小说里,写些毛姆风格的小说。”    
    我意识到该是再提出下一个问题来戳戳他的时候了,就说:“接下来,我还要再请教你一些问题。昨天,我在伦敦的时候,我去佳士得公司参观‘印度影像’的预展,有人跟我说,我不巧正好错过了你。”    
    维迪亚说:“喔,我的天哪。我的秘密全曝光了。”我也知道,这样起头提问实在荒唐。不过,我还是继续问下去。“我想问你,影像与写作之间的关系。影像和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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