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保健医生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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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保健医生回忆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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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简单了。你想要他复查小便,他会刨根问底,向你提出许多个“为什么?”你若没有把握向他解释清楚,令他听了觉得有道理,那你准会碰钉子。周恩来一天到晚,党、政、军各方面的大事,内政外交工作排得满满的,真叫日理万机,绝不可,也不该轻易去打扰他。
  那么,怎样才能说服总理接受小便复查呢?这件事使我食不甘味、夜不成寐,真叫伤透了脑筋。过了两三天,我看了一些有关的医学文献,又向泌尿科专家讨教了相关知识,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最终归纳出“说服”周恩来有可能接受小便检查的五点理由:(1)老年人血管硬化,管壁通透性增加,可能使红细胞渗透出血管壁;(2)泌尿系统结石,长期摩擦出血;(3)膀胱内炎症,引起粘膜充血;(4)肾脏血管畸形;(5)膀胱内长肿瘤。
  尿常规复查与专家会诊势在必行,但不知道这五条“解释”
  周恩来是否能听得进去,我考虑只好先去讨教邓颖超,必须事先让她理解请她指教。她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解释”。
  “你是好意,下了不少功夫,但不能太急;他正忙的时候不要去跟他说,说了也听不进去,得找机会。你的说法,我听了没有什么意见。”邓大姐的首肯亦很重要,得到她的支持,起码给了我勇气。
  一天下午,我从秘书那里得知总理不外出开会,在家办公。
  我耐心地等到了周恩来去洗手间的时机,紧随其后,待他一切都办利索了,到洗脸池旁洗手的工夫,我凑过去抓紧机会发表“演说”:“总理,我向您报告一下这次检查身体的结果。”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我将这次体格检查的其他各个项目都属正常的事先说完以后,再以平和的语气说道:“这次小便化验,发现有几个红血球……”
  “有多少红血球?有问题吗?”他未待我把话说完,就接着问。
  “有4个红血球。”我边说边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故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周恩来曾因我说话太快批评过我。












  周恩来懂得不少医学知识,他曾亲自过问毛泽东,以及当时中央几位患有恶性肿瘤的重要领导人的医疗问题,如陶铸、陈毅、彭德怀、谢富治等人。对于他们的病情以及后果,他是一清二楚的。
  “小便里有几个红血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故意提高了嗓门说。












  “总理,不是发现几个红血球觉得大惊小怪,应该把尿中发现红血球的原因搞清楚。”我继续解释道。
  周恩来平素认为我这个人“好辩”,凡事总想多解释几句。其实,我哪里敢同总理“辩”呀。我心里想的只是要把问题解释清楚就是了。但有时也引起误解,他对我的“解释”认为是“好辩”,或以为我故意顶撞他,这就变“争辩”为“强辩”了;自然,我亦担心他不要把“强辩”再升级为“狡辩”。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周恩来并不介意我对他的“好辩”或“强辩”,更没有认为我有意顶撞他。关键问题是周恩来的性格是不喜欢别人一味地对他阿谀奉承,看他的脸色行事,那样的话,他便听不到真实的意见了。我这个人是直性子,说话、做事快人快语,决不善观气色、见风使舵,而是讲老实话。
  这时,周恩来洗完了手,朝卫生间门口走去,我心想,这一回把事情办糟了。但见他走得比平时慢,好像愿意继续听我说下去的样子。我便接着说:“我们已请几位专家讨论过了,大家认为有五种可能性:第一、血管硬化;第二、泌尿系统结石;第三、泌尿系统感染……”
  “你不要第一、第二的跟我兜圈子嘛!有话就直截了当说出来。我看,你们最不放心的是怕我长肿瘤吧?嗯?”周恩来有点不耐烦了,打断了我的话。其实,他这样说倒是一矢中的,切中要害,把问题点破了。
  看来,问题已经说开了,我也就大着胆子试探着继续往下解释:“总理,在各种肿瘤中,膀胱癌的恶性程度是最低的,只要治疗得早,大多数可以根治。根据国内外的经验和统计资料表明,膀胱癌的预后情况是这样的: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病人可以根治;另外三分之一病人则会反复发作反复地治疗;其余三分之一病人的后果是……”
  “最后那三分之一的病人就是死亡,对吗?”从表面看来,周恩来似乎心不在焉,没有仔细听我“宣讲”什么学术论文似的。其实,他听得很仔细,他未等我讲完,便直截了当地说。
  我想,他大概认为一个人只要患了癌症,治愈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况且,在“文革”期间,他曾亲自过问的多位患恶性肿瘤的中央领导人,都是久拖不治痛苦地离开了人间。若是按照医生的意见,把我周恩来弄进医院里去七查八查的折腾,且不说是否能把毛病查出来,即使查出来也是恶性肿瘤,从根本上说,亦没有好的治疗办法,而身体则可能彻底搞垮了。那样,自己吃了苦头还不算,又会误了许多工作,所以他才那样心不在焉。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只好如实汇报了。
  “那么,你说了这么多话,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此时,总理倒是认真起来了。
  “专家们希望,要反复多做几次小便化验,方能作出最后诊断。”我明确地向他报告了专家的意见及建议。
  这一次,周恩来几乎是笑着说:“原来是要化验小便,你不早说,这有什么难啊,什么时候化验?现在就要查吗?”
  “是的,如果有小便,最好马上留下标本送北京医院检查。”
  我抓住机会不放。
  他转身向抽水马桶走去。我拿起原已准备好的玻璃尿壶请总理留下了少许小便标本,随即派人送往北京医院病理科检查。
  第二天,尿化验报告单出来了。化验单上写着“8个红细胞”!离上次尿常规检查仅仅三天时间,红细胞数量竟增加了一倍。更糟糕、更令人揪心的事——那要命的“癌细胞”还是出现了!尿细胞病理学检查报告单上赫然写着:“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这九个无法更改的大字,使我的心情非常沉重。
  我们几个值班室里接触到这张化验报告单的人,不论是医生、护士或是其他工作人员,一瞬间,都像是被哪一个妖道使了什么“魔法”一样,大家一动不动无言地愣在那儿,目光都紧盯在这张化验单上,希望自己的眼睛的确是“看错”了。总之,人们不愿意接受这一令人惊悸的事实。但是,此时的人们都情不自禁地满含热泪,有人忍不住抽泣起来,有人忽然间离开值班室奔向自己的房间去大哭一场。












  我不能在此耽搁过久,尚有许多事急等着我去处理。首先必须将此情况报告上级领导,并请示下一步工作如何进行,是否先组织专家会诊,具体列出专家名单,同时,应考虑向党中央作书面及口头汇报等。
  北京医院病理科主任极为负责,他请最著名的细胞病理学专家、中国医学科学院附属肿瘤研究所的杨大望教授,协和医院及解放军三〇一医院病理科的主任共同来会诊,仔细研究尿涂片染色细胞病理学检查结果,大家一致认为:“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的诊断可以确定。
  在那“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岁月里,“老爷卫生部”已被整垮了,一些高级保健医疗单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我们没有真正的上级业务领导部门指导工作。专家队伍中,大多被扣上了“反动学术权威”、“××国的特务”或者是“牛鬼蛇神”等帽子而不能工作了。许多专家已被下放劳动、参加医疗队,一时间,几乎找不到几个专家为中央领导人看病。
  这时候,幸有“北京第二医学院”吴阶平院长尚没有被打倒,一直得到中央领导人的信任,真可算是“硕果仅存”了。吴阶平学识渊博、平易近人、治学严谨,没有一点大专家的架子。我们这一代从事中央领导人保健工作的医生都很敬重他,认为他对工作热情负责,乐于助人,且从不借故推托。自然,我们在工作中不仅会遇到业务问题,也会碰上一些同业务不搭界却较难办的事情;我们常常向他求教,他也总是中肯地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现在周恩来得了膀胱癌,我们感到事关重大,立刻将病理学专家们一致得出的“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之结论,打电话通报了吴阶平。
  “佐良,你还是多请几位泌尿外科大夫一起看看吧,大家在一起再多商量一下,集思广益,看看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吴院长如是说。
  吴阶平提出请友谊医院泌尿外科主任于惠元、协和医院泌尿外科吴德诚教授等人,一起集中到中南海会诊。
  专家们会诊时提出,即刻派专家携带细胞病理学检查的涂片标本等资料,赶赴天津、上海两地,请那里的专家“背对背”会诊(即不告诉病人姓名)。当即决定,由中南海门诊部派一名医生随吴德诚教授一同前去。他们到天津,请虞颂庭,在上海,请上海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泌尿外科老前辈熊汝成教授等人会诊。
  至5月18日,我们将京、津两地泌尿外科临床及病理学专家的意见汇总,跟北京病理学专家在看法上没有异议。
  最后,为慎重计,我们很快将京津沪三地会诊过的专家都请到北京来,进行了多次讨论,大家对于周恩来患“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的诊疗意见完全一致。
  这时,我们同吴阶平等一起商量将周恩来的病情,向党中央写了一份书面报告,详细叙述了目前病人没有任何症状、应争取尽早治疗的好处,制订了切实可行的诊疗方案和疾病发展的不良后果等。
  自从说服周恩来接受反复化验小便以来,他很认真,每次去卫生间解小便,都注意叫人帮他留取尿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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