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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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垃圾,什么是爱-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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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初的嘴角竟然也有一丝非常陌生的笑意掠过。    
    “这种时候我没有必要再刺激你。只是我以前还很动摇。是你!而不是他给了我最后决定的勇气。”    
    “你看,你还是想刺激我。我不相信。”    
    “那随你吧。我要走了。”    
    小初站起身来,挎上了包。最后我劝你一句,小初说,你应该去医院,不要拖,我知道你的,从来就喜欢拖。小丁抬头打量了一下她。还是那个人,但是小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小丁笑了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我喜欢拖,那就拖好了,没什么。小初转身向门口走去。一个服务生远远地就为她拉开了门。小丁继续吃着薯条。他想,看来还得感谢这个病,它让自己原本浑沌一片的生活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让一些黑暗中的事物终于浮出了水面。他觉得不应该为此多想什么,那并不是自己不清楚、不明了的事情,只是被忽略了的,只是多年来被自己着意隐藏起来了的事情。谁为此多想谁就是一个他妈的傻瓜。一个得了性病的傻瓜就更不可爱,就更没有希望了。    
    


第二部 尖锐之秋第八章(1)

    进入十一月以后,小丁总是觉得身体特别容易感到疲倦,间或还有耳鸣现象发生。那声音很怪,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傍晚在远远的桥边吹着哀怨的口哨。他已经恢复了较为正常的写作生活,虽然一时半会儿还写不出像样的东西,但是坚持在桌前坐着,是为了把他烦躁不安的生活像他的屁股一样尽可能快地安顿下来。他考虑过中止服用那些抗生素类的药物。那些以正义的名义来到小丁眼下生活中的药丸似乎已经不在和该死的细菌病毒作战了,而在和他的健康作战。小丁难以设想、更难以接受一个和药物共同生活的未来前景。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带着吃饭的心情去吃药。那样他就真正地成熟了。成熟的意思就是,可以并且应该去死了。    
    一个人活在一具身体里,如同居住在一间房屋里,享受着身体触角所能竭力获得、榨取的快乐,自然就得承受修缮房屋的责任,和房屋倾斜、倒塌所带来的苦痛。只是此刻快乐与苦痛都变得虚幻起来。也许居住在一间开始漏雨的房屋里更能感觉到屋外绝望的天气。小丁认为自己想得太多了。有时一个想法刹那撑满了他整个脑袋,恐惧扼住了他的心脏,两条腿就像是塞满了棉絮一样,他怎么都没有气力从椅上站起来。他额头开始出汗,呼吸变得紊乱,他为自己从未吝啬过的自我怜悯感到耻辱。另外,他发现自己的体质变得日益敏感。午觉醒来,他忽然感觉到秋天正在离去,以一种像风一样微妙的步伐,他甚至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着提前到来的零星的冬天的气息。他匆匆锁上门来到楼下,像一个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中年人一样,沿着水泥方砖铺就的人行道,时快时慢,一直走到消防大厦那边。然后他觉得累了,于是沿着原路往回走,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也挽留不住这个最具温暖的肌肤相亲之感的季节了。走到一家摩托车修理铺的时候,他再次变得泪流满面。他想,这没有道理,这毕竟不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后一个季节。这样轻易地感动,没有道理。    
    晚饭后,他读了一会儿书,然后就上了床。也不知道到底几点了,他只是觉得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想,从某种角度讲,生病也是一种幸福。刚要睡着,忽然外面有人拼命地拍打着防盗门。小丁不想答理。但是外面的人拍打得更凶,而且在大叫着他的名字。小丁听出是程军的声音,他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小丁只好起来开门。当然是程军,风尘仆仆,一进门就撩起头发来让小丁看一看头上褐色的伤疤。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位胖胖的塌鼻子的女孩。她冲小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牙倒是挺白的。小丁只好回到里屋把长裤套起来。一种熟悉的生活气氛随着他们一下子涌了进来,小丁简直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梦半醒,坐在椅子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在程军也没打算和他谈谈旅途见闻的意思,脸色酡红,完全心不在焉。小丁说,好吧,二十分钟,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要早点休息。程军说,就凭头上这块疤也该半个小时吧。小丁有些不耐烦,说,好吧,但是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二十五分钟。程军连声说,当然,当然。边说边拉着那个胖女孩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里屋,并且把门拴上。    
    小丁就在客厅的椅子里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有动静传出来。房间里那张床实在应该修一修了。有一种音频很高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太奇怪了。小丁怀疑是不是自己耳鸣。他感到下体由于充血而引起的刺痒,心里升腾起一阵极为厌恶的情绪。他穿上外套,开门走了出去。在楼下附近转了转,他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回走。他实在想睡了,他觉得累得要命。在他的经验里,写作消耗的也不是什么脑筋,还是肾。在他写得最疯的日子里,脑袋就像润滑良好的轮子,而总是肾提醒他该停止了,该休息了。小丁忽然想到,写作之于他的生活也可以说是一种服用了多年还要服用下去的抗生素。你摆脱不了它。程军确实是个守时的人,当小丁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和那个胖女孩已经一前一后从楼梯上意满志得地下来了。小丁和他们匆匆打个招呼就开始上楼。刚走两步,他猛醒过来,回头问程军,门锁啦?程军说,那当然。小丁憋足了劲大骂了程军一句:去你妈的!他们一起来到楼上,想尽了办法也没法把门弄开。那个胖女孩说了一句:要是防盗门没带上就好办一点。她真聪明,小丁觉得。他看着这两个刚完事的家伙就觉得心烦,他说,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来解决。这正合程军的意,他赶着回家去接着糊弄他老婆。这个王八蛋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他们走后,小丁先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平静一下。小初那里还有一副钥匙,但是他不想去向她讨。小丁还是觉得困得要命,腰部一阵阵地空洞地发胀。他记得自己已经在那张还算舒适的床上躺下了,不知怎么的,发现自己却是躺在这个冰冷的楼梯上。    
    星期天早晨,小丁想给靳力打个电话。拿起话筒以后,他发现话筒里没有声音。起初他怀疑是电话机出了什么问题。他检查了线路,并且把电话机拆开,但是折腾了半天也没用。他自言自语地说,坏啦,电话也染上病了。于是他刻不容缓地给电话机服用了大量的抗生素,并且用那种该死的化学药剂涂抹了所有机内裸露的线路接头。这下总行了吧?还是没用,他只好另想办法。    
    小丁艰难地骑着单车来到电信大厦,去补交那笔拖欠了三个月的电话费。加上滞纳金、罚款,他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了出去,换来了一张结算单和一个三天内重新开通的许诺。小丁把结算单卷成一支烟卷夹在手上,走出了营业厅,来到大街边站着,他在犹豫下一步去哪。他推着车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垃圾筒边准备把那张结算单扔掉。在扔掉以前,他把单子展开了又看了一看。这时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想法,他显得有些激动不安。小丁把自行车重新锁好,奔回了电信大厦的营业大厅。他换了一个缴费柜台,跟在一个穿中山装的老头后面排队。他把钱夹掏了出来清点了一下钱目,只有不足一百元了。那个穿中山装的老头驮着背,转过脸看着小丁。他还戴着一副窄窄的金边眼镜,满脸的老人斑。他瘪瘪的嘴巴蠕动着。小丁觉得这个老人在看他,其实又不在看他。关于这个老人,小丁马上得出了两大判断,其一,他没有性病,其二,也快死了。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忽然劈头问道:    
    “你说为什么现在这么乱,为什么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小丁吃了一惊,不敢肯定是在问他。老头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就是因为个人主义!个人主义!以前不兴这个,所以以前比现在好。”    
    这会儿小丁已能肯定是在对他说话。但是老头也不打算再说了,继续像兔子一样蠕动着他的嘴巴,颤颤巍巍地转过身去。轮到这个老头的时候,营业小姐一定头疼极了。他不厌其烦地询问,每一项收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缴完了以后,他也不急着离开,趴在柜台的旁边,把那张结算单凑到鼻子尖上反复研究。小丁报了电话号码。营业小姐哒哒地操作着键盘,说,八十元整。小丁松了一口气,总算还付得起。他付了钱,接过结算单,转身刚准备离开,谁知被旁边那个老头一把抓住了衬衫的后摆。他用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结算单,问,这一项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手指在上下左右地哆嗦,小丁观察了半天也不能确定他指的是哪一项。这会儿小丁没功夫和他多纠缠,就随口说了一句:个人主义调节税。    
    来到电信大厦外面,小丁这才展开那张结算单来看。户主:李萍。电话号码:3363387,属钟楼电信分局。住址:朝阳新村十七幢二单元六零一。小丁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见过。他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去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站在大街上服下了随身携带的两种抗生素胶囊。然后他骑上车,慢悠悠地,好像一个星期天没事可干的人一样,向钟楼方向过去。他确实也就是个没事可干的人。他的两腿分得很开,像一双掉光了毛的最笨的翅膀,他知道他此刻骑车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在一个路口他停了下来,向一位马自达司机打听朝阳新村的具体方位。就这样,前后他大概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朝阳新村十七幢的楼下。那是一座新建的整个外表密密麻麻地贴满硬币大的淡青色马赛克的六层住宅楼,就像一座放大了的公共厕所。小丁想,那个贴马赛克的工人最后肯定疯掉了。另一个工人于是接着来贴,后来他也疯掉了。小丁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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