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廷式至爽楼姐夫家过夜。
第二日,廷式应邀在和二姊、五姊斗牌,一直到三更才歇。
廷式将龚氏介绍给二姊、五姊,二姊竟不屑一顾。
后二姊避开龚氏告诉廷式,最好不要让龚氏和陈夫人住在一起,以免他人闲话。
原来二姊早已听说三弟廷式与梁星海夫人龚氏的绯闻。二姊从小带养廷式,姐弟关系亲密。弟媳陈夫人和二姊姑嫂关系极好。陈夫人曾在二姊前哭诉,廷式几年来很少和她同住,深感寂寞。二姊深表同情,决意不让龚氏和陈氏同住一个屋檐下。
龚氏极敏感,意识到廷式二姊不欢迎她加入文家,不由闷闷不乐。
廷式极力开解,直到把她给逗乐了。
这天早晴。廷式自到江边,雇了一只船。
连日酷热南风,上船后猛然刮起了北风,觉得很凉爽。船行半小时后,西方雷电风雨大作,只能避雨。刹时风雨满江,直到雨停后,才行船。
一路上,时风、时雨、时晴,廷式时而倚窗读书,时而打个盹。因为一路劳累,龚氏昏昏欲睡。
沿途几次路遇厘卡,几逢稽查。
猛然西风大作。不久又下起了暴雨,不过顷刻便晴了。虽酷热大苦,路上廷式几次腹泻,然见所过墟市瓦屋鳞次,山水清丽,田畴开辟,自是锦绣之区。只是其时正是盛暑之时,阻风逆水,每日仅行二三里。廷式性急,常觉很耐烦。虽然是山川淑姿,却无心领略。
第二部分好与谁相守?(6)
道旁在演傀儡戏。廷式和龚氏下船观看,被那滑稽幽默的表演逗乐了。
几天来未听到龚氏那银铃般的笑声,现在听到,令廷式感到欣慰。
看罢傀儡戏,即启行,因增加了两名纤夫,船速有所加快。
快到袁州府了,廷式屈指计算自上海归乡以来的日程,行期竟有十三天了!
一路风雨兼程,餐风宿露几多辛苦!廷式每次出行都带了厚厚的一包书籍,一则可忘却旅途漫长之烦恼,二则可充分利用时间积累知识,真是一举两得!这次在船上亦看了不少书籍。
龚氏翻阅了廷式的书籍,《孙子》、《管子》、《庄子》满书都是圈圈点点,不禁赞叹说:“芸阁,像你这么用功的人真是少见!来年我担保你不考个状元也得考个榜眼、探花!”
廷式笑笑说:“我这只不过是打发打发时光罢了。”的确,读书已成了廷式生活与生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这一路来廷式还写了不少诗词,还考察了民情社情,更兼有龚氏相依相伴,还是收获不小!
虽然路途辛劳,但廷式和龚氏正是狼虎之年,少不了到内舱去翻云覆雨亲热一番。
已近傍晚,终于到了秀江桥下,船泊在北门外。
这夜,月色如白昼一般。廷式和龚氏赏月吟诗。
诗曰:“大地山河本妙明,狂华客慧偶然生。美人赠我苕华玉,皎皎婵娟鉴至诚。天上星辰自有灵,森森万颗嵌空青。此身那及东方朔,骑取蜚龙入杳冥。”
龚氏笑道:“三哥,那月亮都成了美人赠给你的礼物了,你的豪气才情已不在东方朔之下了!若能骑得蜚龙入杳冥,可一定得带我与你同行呀。”
廷式激动地吻着龚氏的眼睛说:“明月在上,天上的星辰有灵,廷式此生誓与君白头偕老!”
龚氏对廷式说:“如若你家大夫人不欢迎我,我就回到长沙去住。”
廷式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在萍乡住一天就走,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二人窃窃私语,情意绵绵,至四更方寝。
快到萍乡了,乘船太苦,次日清晨,廷式雇了台空轿子启行。二人上了轿,由轿夫抬着,颤悠悠地朝萍乡城而去。
一路上,廷式感觉到沿途烟馆极多,大都雇佣了妓女卖烟,并强行拉客。风气败坏至此,然而,地方官却熟视无睹。十年前,我回萍乡时都不至如此啊!且店铺中所卖之米也不如从前了。廷式不由为之叹息。
进了县城,来到花庙前文家大院,廷式便下了轿。
各房伯叔父及兄弟都来与他们相见。听说廷式回来了,大家都很欢喜。只有陈夫人见廷式带着一个陌生女人来家里,有些不高兴。
廷式向长辈们说明了情况:“龚氏和梁星海已自愿离异,和晚辈乃自愿结合。虽晚辈已有妻妾,但再续一房也不是不可以吧?”
大伯父是个比较古板之人,对廷式说:“芸阁侄儿呀,你父母都不在了,他们生前都托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照顾你们兄弟姊妹。你长年在外,把妻妾留在家中,有人对你颇有微词。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可以儿女情长,误了大事。侄儿现在还没有考上功名,可要作长久打算,不可感情用事呀!”
廷式听了长辈一番话,觉得大多数说得都对,是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的话,但他不能接受对龚氏的排斥,也不与他们争执,遂决定明天即按龚氏提出的要求,到长沙去。
大家听说他们明天就要离开都说太急了,为何不多住些日子?
廷式回答说:“八九月就会回来,那时会久住些日子。”
次日早饭后,廷式和龚氏即启程赴长沙。
一路过湘东、醴陵、清江、湘潭,向长沙行进。
因轿夫力弱,一路上,廷式和龚氏怜悯其苦,时而下轿步行。
这天,役夫很疲劳,廷式怜其苦,加以酒钱。于是,继续上路。
一路上,每到夜间天热蚊多,难已入眠。
好不容易到了长沙府治。
廷式记起据有关资料介绍:
长沙,位于湖南省中部,湘江下游,是一座具有三千年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城,素有“屈贾之乡”、“楚汉名城”的美称。早在春秋时期,就是楚国雄踞南方的战略要地之一。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立国之后,于公元前206年改临江为长沙,并设立汉朝的属国——长沙国。自此之后,长沙开始筑建城墙,并逐渐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从秦汉到明代,这里或为封藩立国之都,或为郡、州、路、府设治之所。清初,成为省垣。因为据有险峻的地理环境,所辖地区又尽为富庶之地,经济与交通均较为发达,故历代以来,都是名人、文士辈出的地方。
按龚氏的指点,轿夫抬着他们来到龚氏少时在白鹅湖的家中。
龚氏舅母及表姊妹热情好客。言谈中,得知他们早已从龚大人的来信中知道龚小姐的婚变,并表示理解。这样,他们便安顿了下来。
自此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廷式与龚氏恩恩爱爱。
廷式和来湘中的名流陈三立等结成碧湖诗社,一起吟诗作对,却也快活。
第三部分交朋会友(1)
长沙白鹅塘,龚氏娘家。
廷式在床上紧紧地拥抱着龚氏。龚氏甜蜜地依偎在他怀里。
廷式:“志锐从京城写信来叫我尽快赴京,担任他的两个妹妹的家庭教师,并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
龚氏:“你要走了?”
廷式:“是啊,我在你家也住了好些日子了。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龚氏:“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廷式:“今儿就走。”
龚氏:“过了中秋节再走吧?”
廷式:“不了,到京城志锐家过节。”
龚氏:“人家都怀上你的孩子了,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吗?”
廷式:“娘子,实在对不起!张生这厢有理了!”
龚氏:“那你去吧。”
龚氏挺着个大肚子送廷式远行。
龚氏噗哧一声笑了,说:“你哪里有《西厢记》中的张生那么重情呀!”
廷式到京后,一面担任长家珍儿和瑾儿的教师,一面作帖,习八股,准备应试。并与在京的新朋老友志锐、志钧、盛昱、于式枚、陈三立、沈子培、张延秋(鼎华)、张华奎和“四大公车”曾之撰、袁昶、杨锐及其他京城名流广泛交流。
这天,在张华奎召集的一次交谊活动中,在酒桌上,廷式又一次有幸见到了童年时代的好友邓世昌。
世昌一身海军装,身体比以前更结实,只是皮肤更黝黑粗糙,也许是长年在海上的结果。
廷式向他打听了这几年的经历。
光绪十八年(1887)春,邓世昌率队赴英国接收清政府向英、德订造的“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四艘巡洋舰,年底回国。归途中,邓世昌率领舰队操演练习。因接舰有功,升副将,获加总兵衔,任“致远”舰管带。光绪十九年,邓世昌以总兵记名简放,并加提督衔。十月,北洋海军正式组建成军,邓世昌任中军中营副将,仍兼“致远”舰管带。光绪二十二年,李鸿章大人检阅北洋海军,邓世昌因训练有功,获“葛尔萨巴图鲁”勇号。
世昌因军务繁忙,要回军港。廷式便将父亲留给自己的一柄匕首送给了他。
廷式:“这柄匕首,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送给你作纪念吧。祝你多多杀敌立功!”
世昌:“谢谢!是军人哪怕马革尸还!”
接着,张华奎向廷式介绍了一位不寻常的朋友,是一位外交官,清廋而精干,姓黄名遵宪,六品顶戴,顶珠为砗磲,着鹭鸶补服。
张华奎用敬佩的口吻介绍说:“黄遵宪大人以擅长外交而名闻当世,曾先后任驻日本参赞和美国旧金山领事,任内尽力保护华侨权益,广大华侨至今仍感念不已。日本友人称誉他‘大清一代最有风度、最有教养之外交家’!”
言谈中得知,黄遵宪同治十三年(1873)考取拔贡生。光绪二年(1876)中举。次年,毅然放弃举业,随何如璋东渡日本,开始了长达十数年的外交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