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镜·大国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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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镜·大国忠魂-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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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纷纷上书参劾恭亲王和军机大臣,主张“杀李鸿章”。慈禧下令罢免军机全班人马,翁同龢加恩革职留任,退出军机处,仍在毓庆宫行走,教授光绪读书。入朝为官以来,翁同龢以自己的经历深知,在朝中为官,如若单枪匹马,没有自己的势力势必说句话也没有半点分量。因而朝中重臣都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形成了以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和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派。前者认慈禧太后为后台,后者认光绪帝为主子。他有心辅佐年轻的光绪,但对于慈禧太后,只能忍耐顺从。    
    廷式刚才听到一句广为流传的民间联语:“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把李鸿章和翁同龢连在一起骂。翁公是常熟人,时任户部尚书,户部又称司农。他和李鸿章两人的关系确实十分微妙,可谓旗鼓相当。论年龄,李鸿章比翁同和大七岁;论辈份,李鸿章是翁同龢的“世侄”;论地位和威望,李鸿章是“戡定内乱,辅佐中兴”的四朝重臣,并且在同治年间即被授为文华殿大学士;但翁是状元及第,是两朝帝师,并且长期参预军机、执掌户部;如果说李鸿章是当朝的封疆大吏之最,那么翁同龢就是朝中中枢机构之首了。    
    廷式对联语之事问翁大人,翁同和愣了一下说:“联中讽刺本官主管财政中枢,为光绪大婚庆典和修建颐和园,不顾百姓死活,浪费国家大量钱财,但他们哪里知道,下官是小媳妇当家有职无权?不管是为太后修园子还是给皇上办喜事,什么时候都得听太后的,否则这官就没法当了。本官有时真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罪啊!”    
    此时,军机处来人告知北洋大臣李鸿章来催要求拨付军费购买弹药和整修海军舰船。作为户部尚书,翁同和要拿出自己的意见,再交皇帝和太后审定。翁大人挥挥手对来人说:“先让李鸿章大人回去,户部实在无钱可拨!”    
    回过头来,翁大人对廷式说:“就拿没有拨增加北洋水师的军费来说吧,李鸿章大人总以为本官是公报私仇,故意为难他。我何偿不想多增拨些军费,可眼下国库空虚呀!”    
    翁同龢久历官场,知道自己只有处处小心才能在险象环生的朝廷中生存下来。对皇室谁也不得罪,采取‘亲帝而不反后’,走中庸之道。但他的内心却是向着光绪帝的。光绪皇帝十六岁时,按祖制应亲政,翁大人知道慈禧权力欲极强,无意还政,光绪太年轻,羽翼未丰,便违心地与保守大臣孙毓汶等人协商上奏请慈禧“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受到慈禧的“汝心忠实可靠”褒奖。由于翁尚书处处顺从,慈禧让他连续当上同治、光绪两个皇帝的老师和户部尚书、军机大臣。”    
    翁大人说:“人说我和李鸿章虽有私仇而无私交,政见也有异,因此常常发生误会和冲突,但哪里知道本官的难处?公是公私是私,我翁某决不会循私枉法!”    
    这一切廷式在京中都早有所闻,他说:“要是翁大人和李鸿章大人二位重臣能摒弃前嫌,加强勾通,通力合作,辅佐光绪帝,治理好大清,而不至于水火难容,这不是万民之福吗?”    
    翁大人说:“芸阁呀,你别太书呆子气啦。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道是道不同难以为谋。你以后和李鸿章大人打打交道就知道了!”    
    廷式说:“我认为,这主要是他的地位变了,年龄大了。过去李鸿章大人是带兵打仗的,比较单纯;现在他是集洋务、内政与外交于一身,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没有了锐气,打仗首先考虑的是保存自己的势力;在与洋人的交往中,过多地考虑那些外交礼仪,生怕得罪了列强。列强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些弱点。中法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翁同龢说:“真是当局迷旁观者清。芸阁还没进官场就有这么高的悟性,可谓孺子可教也!”    
    廷式说:“在下那有什么悟性,只是瞎猜罢了。今后还请翁大人多多指教,多多提携后进。”    
    这一席长谈到很晚才结束。    
    翁家派佣人举着灯笼送廷式回家。


第三部分憎恶(1)

    已是农历八月初七日,京城天气渐渐由热转凉。在这凉爽的好天气,高中榜眼的廷式心情格外愉快。想到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秋佳节将至,一种想早点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愿望强烈地冲击着他。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在赴任前可回乡省亲。这天,他前去向恩师翁同禾辞行。旋出都返乡。    
    时李鸿章任直隶天津总督,廷式自京城乘火车道出天津,他虽认翁同禾为提携自己的恩师,但此时并无意成为某一派系的成员。他对李鸿章一贯非常敬重。十年前,廷式曾在天津和从事科研与洋务活动的徐建寅在这里见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看到李鸿章大人在此主持军政以来,这个港口城市便成了推行洋务的重要阵地,不但建立了天津机械局,制造枪炮弹药,且最早通了铁路。那次建寅邀请廷式拜访李鸿章总督大人,廷式推辞自己没有功名,不好意思去,眼下正好履行诺言。    
    建寅也正好还在天津。廷式即前往建寅处。    
    廷式想起在京城时,常常入不敷出,建寅总是来信问候,解囊相助。他才得以安心准备应试,并和京城名流广泛结交。    
    上次建寅来到京城和廷式再次见面,廷式留下了一首诗作为永久留念——    
    赠徐仲虎观察(建寅)    
    “百年以来海事亟,众论?午纷牛毛;独喜徐君窥本原,其才又如切玉刀。江南燕南三千里,岁暮过我不惮劳。雪花堕地大如掌,群龙冻蛰妖狐嗥;达官朝参卧不起,寒士瑟缩愧袍。两人纵论决江海,窗纸发白鸡三号,元冥收威不得逞,真气上贯明星高。有时亦忆江东姝,宜笑睐颜如桃;“虞兮”一歌足千古,重瞳英魂若可招。壮游求贤虑大计,好策狼望陈龙韬;不然怀宝敢迷国,后世或且讥吾曹。狂言醉矣醒自失,幸赖公瑾斟醇醪。”    
    建寅于大雪纷飞之时来到京城和廷式相见。“两人纵论决江海,窗纸发白鸡三号”,“狂言醉矣醒自失,幸赖公瑾斟醇醪。”正是他们交谈时亲密无间的真实写照。    
    此时,刚好建寅也正在总督府。    
    廷式又前往总督府拜访。    
    天津总督府气派非凡,李鸿章颇有长者风度,留着山羊胡子,长躯修干。不过,此时,却显很憔悴而疲惫。也许是因患有老年性哮喘病,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见新科榜眼主动前来拜访自己,李鸿章感到欣慰,大加礼遇,设宴款待。    
    徐建寅见文廷式来了,非常高兴,并和李鸿章大人一起带他参观了天津机械局和天津炮台,让他看看自己的得意之作。    
    回到总督府,李鸿章大人对廷式说:“本督已经年近古稀,今后兴办洋务的重担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学子了。”    
    廷式诚恳地说:“大人为大清国不仅立下汗马功劳,还为大清日夜操劳,在下很是敬重。只是学生才疏学浅,还望大人多多指教提携。”    
    李鸿章想了想说:“听人说文榜眼是翁师傅的得意门生,今后,在翁师傅那里还得请你多多疏通。本督和翁大人多有误会。但既然同为大清重臣,如能同心协力,于国于民才会有利。”    
    廷式心里领会,翁同龢执掌户部后,光绪十五年(1889)黄河决口,因国库贫穷,为赈灾不得不停止了北洋海军购买军舰之款项。李鸿章对此十分不满。光绪十六年,清政府决定,把海关鸦片税金全部上缴,这使北洋地方财政收入大减,不算营口、大沽等地,每年仅天津就白白丢掉数十万两银子。为给北洋海军筹措些经费,周馥在李鸿章的授意下用以多报少的办法截留下部分税银,被户部查出。翁尚书不顾李鸿章多次出面求情,上奏将周馥革职。光绪十四年,李鸿章奏请修建津通铁路(天津至通州),又因光绪大婚典礼,至使津通路缓建,而改筑由张之洞奏请修筑的卢汉铁路。    
    中法战争期间,在朝中,他们当着太后和光绪帝的面发生了激烈争论。由此积怨日深。    
    廷式想起在京中还听说同治年间翁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公案。在与太军作战时,翁同龢大哥翁同书身为安徽巡抚,在太平军的攻势中丢弃了定远城。当时任钦差大臣的曾国藩令其戴罪立功。可翁同书又因失职导致军中苗沛霏背叛,寿州又失守了。曾国藩决定上奏劾疏,可又顾虑其父翁心存是同治皇帝的师傅,便把此事交给幕僚李鸿章办理。李鸿章上的奏折措辞严峻,清廷见实在无法为翁同书开脱,只好判他斩监侯(斩刑)。翁心存见长子被判死罪,一时痰壅气喘,活活气死。同治帝这才将翁同书从轻发落,充军发配到新疆。父死兄徙,使当时在北京翰林院供职的翁同龢深受刺激,他在同刑部理论时曾拍断手指,将其视为奇辱,立志日后必报。    
    听到李鸿章大人说要和翁大人沟通,合作共事,廷式心中暗喜,他有意想剌激一下总督大人,便说:“过去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单纯得很,现在是集洋务、内政与外交于一身。主要是您地位和年龄变了,您再没有了锐气。打仗首先考虑的是保存自己的势力。在洋人面前过多地考虑那些外交礼仪,生怕得罪了列强。列强正是抓住了您的这些弱点。中法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李大人有难处,翁大人也有难处呀!不过,请总督大人放心,翁师傅也是有度量的人。翁大人极力向学生推荐,向您学习洋务。此次来津拜访您,翁大人也很赞同。”    
    建寅见廷式这么直率,担心触怒总督大人,便悄悄拉拉他的衣角。    
    李鸿章想不到这个还嫩得很的新科榜眼、翰林院编修竟揭出他的短处,心里虽不快,但却微微一笑说:“新科榜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不知愁滋味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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