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萧家和李敖见面的第一眼,胡茵梦的心里就颇感意外。大学时读李敖的文章,在她主观的意象中,他应该是个桀骜不驯的自由派,没料到本人的气质完全是个基本教义派的保守模样—白净的皮肤,中等的身材,眼镜底下的眼神显得有些老实,鼻尖略带鹰勾。讲话的声音给人一种声带很短的感觉。李敖看到胡茵梦母女,很规矩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后来母亲告诉胡茵梦,他那个躬鞠得怪吓人的,这个年代已经没人行这么大的礼了。他的穿着很保守,两只手臂的比例稍短了一些,手型也比一般的男人小,整体看来带点阴柔的气质。
胡茵梦窕窈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敖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热血。他感到胡茵梦确实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女子。她甚至比李敖在《中国怪谈》电影里见到的银幕形象好得多。她颀长纤细的身材,乌云似的披肩秀发映衬着她那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她那莹莹秀目,她那绛红的樱唇,她那高雅雍荣的气质,特别是她说起话来不同凡响的高论,都让李敖赏心悦目。
也是在萧家的宴会上,李敖和胡茵梦坐在同一席上对酒闲聊,他们是一对心仪已久的名人,可惜台湾一个小岛屿,他与她今天才找到相遇的机会。在杯觥交错间,李敖对坐在幽幽灯影下宛若古典美女的胡茵梦谈起了文学,谈起了她那篇引人注目的《特立独行的李敖》。因为李敖始终对胡茵梦敢于为他仗义执言念念不忘,而且胡茵梦也由于替李敖说公道话,曾经得罪过许多国民党高官。这些都是李敖对胡茵梦产生好感的根源,亦是他对她敬爱的根本。所以,李敖对胡茵梦因一篇文章引起麻烦深表歉意。
胡茵梦眼睛不大,特别是当她坐在灯下眯缝着眼睛凝视李敖的时候,越加显出几分俏美妩媚。她流露出对李敖的爱确是起源于他早年出版的《传统下的独白》,因为那本书是当年所有台湾大学生都喜欢读的书。李敖愕然地望着她,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的一本小书,会让一位美丽的姑娘记住六七年。
胡茵梦嫣然一笑,真诚地表示:“为什么说写得值?就因为你李先生确是一位敢于藐视强权的英雄。古来就有美人爱英雄一说,我胡茵梦又何尝超然世外?所以我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即便因此招来了他人的反感,甚至有人想以手中之权对我胡茵梦的自由进行打压,那就只能更加激起我对李先生的万般敬重!”
第三部分:情感李敖李敖的两次婚姻(2)
李敖亲自为她敬了一杯酒。他心海激荡,热血沸腾。胡茵梦就坐在他的面前,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她不仅生得天资国色,而且她那秀色背后所隐藏的还有脱俗的气质,在李敖看来,女人中最难得的不是姿色而是高尚的灵魂。胡茵梦正是李敖多年来梦想的知音。所以,那天萧家宴会短短3个小时的接触,李敖就改变了对胡茵梦的印象。他不再介意她头顶上的国民党头衔,更看重于这位美女深邃真挚的思想。当天晚上胡茵梦穿了一件淡柠檬绿的棉质长袍,光着一双大脚,连拖鞋也没有穿。
萧孟能和朱婉坚夫妇对李敖与胡茵梦的一片好心终于没有白费,李敖和胡茵梦从那天开始,就双双堕入了爱河。可以说,胡茵梦与李敖之间的短暂爱情,就是从那天傍晚在萧家的夜宴上开始的。
他们开始频繁地接触,往来的电话越来越多,彼此经常悄悄地约会。由于李敖和胡茵梦都是名人,特别是胡茵梦由于特殊的职业使然,台湾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的。这样,就给她与李敖之间的接触带来了许多不便。李敖不能像与以往女友发展感情那样对待胡茵梦。胡茵梦毕竟地位很高,应酬甚多。在她与李敖悄悄发展感情的时候,胡茵梦绝对回避媒体。她不希望在自己与李敖的感情没有达到结婚火候前广为外界知晓,而且她知道,如果她与李敖的关系一旦为世人注目,那么当局就会获悉,这必定会对她正在发展的事业产生负面的影响。
然而,李敖对此不以为然。他仍旧我行我素,根本不把当局放在眼里。
他与胡茵梦实现事实上的同居以后,对于外界的注目更是满不在意。他也希望胡茵梦不惧怕任何来自国民党官方的威胁,李敖曾经指拨过胡茵梦:“既然你已经和我上了同一条船,我们就是同舟共济的至爱朋友。我这个人做事情从来明来明去,正大光明有多好!我希望你也像我一样行事,什么也不要怕!”胡茵梦从心里深深地爱着敢说敢行的李敖。有一阵子她感到与李敖这样铁骨铮铮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如同背后依靠着一座坚不可摧的高山。想到李敖,她就会将心底仅有的畏怯一扫而尽。
在1979年秋天至冬天的这段漫长时间里,胡茵梦变得如痴如醉,她几乎陷入甜蜜的爱河不能自拔了。但是,她却时时在暗中警告自己:一定不要让当局过早知道内情,因为那样一来,自己的事业就将要受到损失。也正是在这种思想驱使下,胡茵梦只能暗中与李敖往来,有时她会在深夜里避开所有耳目,只身驾驶小轿车来到敦化路李敖的寓所幽会。可是,李敖随着越来越浓的恋情,早已不再满足他与胡茵梦的暗中往来,他需要的是早一天公开他与胡茵梦的关系。而李敖那种急于公开的态度恰好与胡茵梦无法一致。
但李敖的鼓励让胡茵梦感受到浑身有一股神力在涌动。想到李敖与她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胡茵梦就有了敢于藐视一切的勇气。于是,她点了头,她的眼睛似乎在说:既然我已经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了你,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就在1979年的年终,台北街头到处弥漫着新年气氛的时候,李敖和胡茵梦第一次在他们居住的敦化路金兰大厦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很快,记者林清玄采写的《两大明星访问记》赫然刊载在台湾《时报周刊》的头版上,访问记中写道:“终于见到李敖和胡茵梦了。到底是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是娥眉淡扫,一个是书生本色。各自显得神采奕奕。胡美人一如银幕上的形象,娇柔无限,依偎在李大少爷的怀中……”这期刊物的封面上,是记者在现场拍摄下的一幅彩照。风姿俏美的胡茵梦坐在太师椅上,她的手里高举着一张老K的桥牌,桥牌上印着李敖的一幅小照!这期《时报周刊》刚一上市,读者们立刻一阵风抢,很快就销售一空。
《时报周刊》的主笔兼发行人简瑞甫是李敖的老朋友。他发现李敖因有胡茵梦这位台湾第一美女在他的身旁,忽然成为了全岛人人注目的热门人物,于是就亲自出马,前往敦化路李宅,百般肯求李敖无论如何也要为他们的刊物写一篇稿子,而且要求他必须要写写胡茵梦!写写他对胡茵梦的印象,也要他谈谈他们同居和恋爱的生活。这可难往了李敖,虽然他不主张将自己与胡茵梦的关系隐藏起来,偷偷摸摸地搞幕后恋情,可是如果真让他自己去写胡茵梦,一时还真有些为难。好在后来得到了美人胡茵梦的首恳,李敖就只好妥协,为这家刊物写了一篇他对胡茵梦的印象。
不久,《时报周刊》又一次在台湾洛阳纸贵,轰动一时。这一切都归功于李敖,归功于他写的文章《画梦—我画胡茵梦》。
李敖写道:“如果有一个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优游又优秀,又伤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别人,是胡—茵—梦!通常明星只有一种造型,一种扮相。但是胡茵梦从银幕画皮下来,以多种面目,教我们欣赏她的深度和广角。她是才女,她是贵妇,是不搭帐篷的吉普赛,是山水画家,是时代歌手,是艺术的鉴赏人,是人生意义的勇敢追求者。她的舞步足绝一时,跳起迪斯科来,浑然忘我,旁若无人,一派巴加尼尼式的‘女巫之舞’。”
第三部分:情感李敖李敖的两次婚姻(3)
“胡茵梦出身于辅仁大学德文系,又浪迹纽约格林尼治区,配上满洲皇族的血统和汉玉,使她融合了传统与新潮、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她是新艺综合体,她风华绝代。你不能用看明星的标准去看胡茵梦,胡茵梦不纯粹是明星,明星都在演戏,但胡茵梦不会演戏—她本身就是戏!你不必了解她,一如你不必了解一颗远在天边的明星;你只要欣赏她,欣赏她,她就从天边滑落,近在你眼前……”
1980年5月6日,半年多的恋爱过后,李敖与胡茵梦终于决定结婚。就在李敖的家中,他们举行了极其简单的婚礼,没有任何的仪式,知道消息的朋友只有很少数的几位。经历了情感波折之后,李敖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依相偎的侣伴。此时,他已经45岁了。
其实早在李敖和胡茵梦双双准备迎接婚期的时候,不愉快的气氛就已经开始笼罩在他与她之间。灰黑色的阴影竟然像可怕的愁雾一样悄悄地向李敖和胡茵梦的身边弥漫。最初让胡茵梦和李敖感受的威胁来自女方的家庭。
胡茵梦的母亲胡星妈从一开始就反对她与李敖的结合。胡星妈其实并不是胡茵梦的生身母亲,而是她的养母。李敖首次见到胡星妈就是在萧孟能新城公寓的家宴上。那次,胡星妈给李敖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当时由于李敖与胡茵梦是初识,所以在酒桌上他只顾与胡茵梦攀谈对酌了,自然在无意中忽略了这位在胡家相当有地位的女主事婆。所以,受到李敖冷遇的胡星妈回家以后,就对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儿胡茵梦说:“这个李敖,人也确是不简单,只是他那名字取得有些不对头,好像差了一个字嘛!”
胡茵梦愕然:“李敖就是李敖,怎么会差一个字呢?”胡星妈却说:“怎么不差?依我看,他最好改叫李傲才对呀!因为我看这个人实在是太傲了!傲慢得连眼睛里都无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