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是“黑臀”,古人真有人叫“黑臀”)。‘欧卡曾’,浙江奉化人,眷区出身,因我对他不错,他说很感谢我,他出狱后,一定找个脱衣舞女,用摩托车载来,在我窗下大跳一次,在警卫赶到前,再用不熄火的摩托车载运逃走。他说:‘龙头啊!不要太用功了!那时候该休息一下,看看脱衣舞,看看死脱瑞普(strip的日语发音),看看也好!’他一边说,一边扭动,学脱衣舞的模样,丑态可掬,使我笑得腰都弯了!我坐牢多年,但是从来没有那样大笑过。
第五部分:炼狱李敖狱中难忘的20个镜头(3)
“十八、牢里的冬天很冷,我把我爸爸在东北穿的一件皮袍子带进来,聊以御寒。这件皮袍,被贼眼溜溜的‘欧卡曾’看中了,他用手摸着上面的毛,一边摸着一边喃喃自语:‘毛真好!毛真好!毛真好!’‘欧卡曾’连说‘毛真好’后第二天,他就被叫出去了。监狱官调查他有政治问题。因为若没政治问题,怎么会说‘毛真好’呢?那时毛泽东还在世,说‘毛真好’是什么意思呢?‘欧卡曾’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来解释,最后才算过了关。原来每间牢房高高在上的天花板上,都有一个扩音机,扩音机是个‘大嘴巴’,也是个‘大耳朵’。有情况时候它播出监狱方面的命令、号音与音乐,你不听不行,所以是大嘴巴;没情况时候它不声不响,但却是个窃听器,由中央系统逐房抽查,隔墙有耳,所以是个大耳朵。因为大耳朵只能听不能看、只能录音不能录影,所以窃听时候就难免断章取义,于是‘毛真好’的误会,就发生了。
“十九、我在军法处,年复一年不准看报,所得消息,但凭新进牢的人口耳相传,最新世界大事所得不多,最新流行歌曲倒听了不少,因为大家无聊,以唱歌自遣者比比皆是。有一次一群小流氓们个个会唱刘家昌的《往事只能回味》,歌词是:‘时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也已经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当时我没见到歌词,把内容听了模模糊糊,最后一句‘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我听成‘我只好另外找一位’。出狱以后,偶然机会看到歌词,才恍然失笑。但却觉得,我的误听后的新词,其实比刘家昌的原词还高明呢!情人走了,你另外找一位,岂不比梦里留恋更积极吗?
“二十、最后一年,谢聪敏、魏廷朝和李政一,4人同居一房被‘洗脑’,我宣布大家来生再见,拒绝讲话,但偷偷只和最够朋友的李政一来往。那时洗澡时总要一贯作业,脱下衣服,同时洗了。有次看到魏廷朝洗澡,把准备换穿的衣服,糊里糊涂重洗了一遍;把刚脱下来的衣服,又穿了回去。他那时又胖又黑,光着大屁股,吃力地洗衣服,使我想起狗熊进玉米园的故事。(狗熊进玉米园,折一根玉米夹在腋窝下,左摘右丢,弄了一夜,出园时腋下还是只剩那一根!)魏廷朝出狱后,偶尔来看我,但两人友情,似已无复当年了。有一件事,仍可看出魏廷朝对我的卫护。在康宁祥、李筱峰诬谤李敖案发生时,魏廷朝写信拆穿他们,有这样一段:‘李敖的个性和笔锋太尖锐,而且耐磨耐斗,所以朋友固然不少,敌人只怕更多。他不断地攻击,又不断地被攻击,是不难想象的。攻击李敖,应该攻其所短,岂能攻其所长?说他专门打小报告,陷害朋友,可以说适得其反;既不合事实,尤其不是魏廷朝口中所言。李敖是最可靠的朋友(也是最难缠的敌人),在困难的环境中,经常接济难友。有许多受过他的恩惠的人,在十数年后始终对他怀念不已,这恐怕是他自己当初所料想不到的。他对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反应过度强烈,往往马上使小性子用刺骨的言词、伤人的冷漠、明显的动作,当面让人难堪;但他不会放暗箭。’
“由于魏廷朝的人证文证,终于拆穿了李筱峰的造谣,最后被我告诽谤成立,我赢了官司……”
第五部分:炼狱李敖坐牢与女友小蕾(1)
炼狱李敖·纪事
坐牢与女友小蕾
关于患难与共的女友小蕾,李敖在《回忆录·监狱》中曾经写道:“我认识小蕾在1967年9月26日,那时她19岁,正从高雄女中毕业北来铭传商专……看到她,我立刻喜欢上她。”又在《李敖五十年表》中再次提到此人,称“在我的一生中……小蕾是最可爱最令我怀念的女人。”由此可见在李敖入狱前夕的苦难困境中,小蕾在李敖心中的地位。
自从李敖结识小蕾以来,她就给他的国泰公寓里平添许多乐趣。文场失意后下海经商的李敖,刚解决了生计,更大的困扰又向他袭来。台湾当局接到了几封检举信。称李敖早在台中读中学的时候,就参加了共产党的反政府活动。其中主要的行动,是李敖曾参加过一场叛逃大陆未遂的活动。这飞来的横祸险些断送李敖的前程。就从1967年底开始,国民党台北警备司令部就不断派人传讯他。李敖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有时,李敖会对小蕾讲起国民党当局为什么恨他。其原因就是他在台中读书时,暗中资助过中共党员严侨。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小蕾对李敖越来越严峻的处境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台湾警备司令部仍旧时隔三五日就会派军警和特务,将李敖押至司令部去进行讯问和审查。随着这种讯查次数的不断增多,李敖越来越对此习以为常了。小蕾也渐渐安下心来,面对着警备司令部对一个搁笔不再写文章的人如此加紧讯查,小蕾从中看出了国民党当权者的色厉内荏。但是,国民党当局不甘愿让李敖这样的危险人物自由经商,逍遥法外。1968年春天,在警备司令部对李敖讯问调查告一段落之后,马上就施用了实际的打击手段。先是春节后由台湾高等法院首席检察官正式向李敖发文进行侦察,不久,即开始依“妨害公务罪”在台北地方法院对李敖提起公诉。对于李敖和小蕾来说,这接二连三的政治迫害虽来势凶猛,但他们都咬牙挺住了。李敖明白这一切都来自当局对他的惧怕戒备,小蕾在李敖乐天精神的感召下,开始习惯这种不安定的生活。后来,他与她甚至对于来自外界的舆论与打击不再理睬了。李敖的旧家电生意居然在这特殊的监控气氛下越做越好。
1970年台湾的春天,阴霾而多雨。对于李敖来说,这个春天是黑色的日子。1月15日那天上午,李敖的家里发生一件小事:小蕾那只娇贵的法国卷毛小狗“嘟嘟”不慎食物中毒而死!李敖让她再到老K家里索要一条就是了,不料小蕾去老K家一看,却有些暗暗吃惊,因为老K居然不在家中。只有他年轻太太在家,当她听到小蕾哭着说起那只一年前由老K亲自赠给她的小狗“嘟嘟”死去了时,夫人也一筹莫展,因为她家里不再有那种可爱的法国品种的小狗。为了不让小蕾失望,教授夫人只好另给了小蕾一只英国品种的小黄狗。当她向夫人询问主人老K的下落时,老K夫人竟然变得紧张起来。她一会说老K去了台大讲学,一会儿又说老K去了基隆。小蕾回到国泰大楼后,把老K突然失踪与他太太神不守舍的反常情景说给李敖听。李敖也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老K自从被国民党从监狱假释出来后,始终处于被特务监控的状态。他为什么忽然去了基隆?
这样的疑惑日子过了十几天。忽有一天,小蕾神色惊慌地从楼下跑了上来。她手里举着张当天的《中央日报》,上面赫然刊着《假释罪犯K私逃瑞典》的爆炸性新闻!李敖顿时怔住了!
次日天明,李敖还睡在床上没有醒来,小蕾就咚咚咚地跑进了他们的卧室。李敖急忙睁开眼睛一看,天光大亮了,往日准时到街上买早点的小蕾,今天却两手空空地呆立在他的面前,一脸惊慌和悲愤。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泪光。李敖几步冲到楼窗前去,掀起窗帷朝下一看,他发现就在他国泰大楼对面的民宅前面,停着一辆带有警备司令部标志的小吉普车。附近可见两三个便衣在小巷里走动徘徊着。那是监视他的便衣特务!他们正用警惕的眼光不时向李敖居住的四楼窗口翘望监视着。一派如临大敌的景象!
他马上就穿好衣服,亲自下楼去街上买早点。李敖来到国泰大楼门前一看,几个便衣立刻从四面向他盯了过来。李敖与便衣们对峙着一阵,也不搭话,自顾旁若无人地去买了早点回来。在李敖上街的几分钟时间里,小蕾胆怯地俯在楼窗前,担心地望着地面上李敖的身影。她刚才下楼时发现有特务在门前,吓得她立刻就返回楼上来。可是现在她看见李敖那么大摇大摆地在街头上到处走,而便衣特务们虽然跟紧他,却不敢走近李敖。仿佛李敖的身上有令他们惧怕的神威一般。小蕾从楼顶上看见李敖安然无恙地捧着热气腾腾的早点走进楼来,她那颗忑忐的心才放下来。
在1971年春节将要到来的前几天,台北久雨初晴。
第五部分:炼狱李敖坐牢与女友小蕾(2)
在患难的日子里,小蕾经常帮助李敖作些事情,有时她还能机智地甩开特务,陪他前往台中和日月潭。李敖的用意就在于每次行动,都预先不与守在国泰大楼门前的军警们打招呼。他想以这种作法来表示他现在仍有人权,让他的小情人也感受到他现在还是个有自由的人。尤其让小蕾担心的是1970年9月3日雷震出狱那天发生的事情,李敖坚持要去迎接雷震,小蕾却劝说:“如果你连雷震这样的人也敢去接,那么后果将会更加激怒当局的!”可是次日李敖清早就作好了前往台北县新店安坑监狱接雷震出狱的准备。李敖知道雷震是台湾最有影响的著名学者,10年前因创办《自由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