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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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孩-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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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白天,这个树林很明亮,而且还很凉快。土地很柔软,空气里弥漫着树脂和松针树的味道。我看到前面有许多硕大的、多汁的黑莓,于是跳过去,蹲在地上,我想把它们采回去。    
    突然我感到周围到处都飞满了嗡嗡的野蜜蜂。我做什么伤害它们的事了吗?它们不断攻击我,围追我。我用衣服抽打它们,但是太多了,到处都是———我的头发、耳朵、嘴巴和脖子,全都是。它们蛰痛了我,我尖叫着,哭喊着,跑出了林子。    
    我透过薄雾般的空气,听到身后女孩和她妈妈的呼叫声和脚步声。她们想帮我,但是我根本不可能站在原地不动。恐惧和疼痛使我几乎疯狂。最后蜜蜂终于不再追赶我了,它们飞走了。我站在那儿,颤抖着,胳膊和腿上到处都被蛰得又红又肿。我感到钻心般的疼痛。我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感觉肿肿的,胀胀的。我头发里还有一只蜜蜂,我小心地把它取出来。女孩和她妈妈追着跑了过来。“我可怜的孩子!”她妈妈惊叫道,“快,快回去吧,让你妈妈把凉毛巾缚在被叮过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晕晕沉沉的。接着,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旅店,穿过走廊,走进大黑屋子。我脱下衣服,按那个女人说的那样,用湿毛巾把自己包起来。这个过程使我感到一股钻心的痛,但是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后来,我感到毒素正窜进我的身体,就像喝了毒药一样。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床,铺了床单,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现实离我越来越远。    
    我祖母走到我床边,把她干枯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你会没事的,”她轻声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她来使我特别高兴,这样我就不再孤独了。    
    “你应该喝些水……你会好起来的……”    
    我喝了水,感到好热,好热。    
    最后我睡着了。    
    我睁不开眼睛,因为我的眼睛肿了,嘴也肿胀起来……    
    周围一切都感觉不到了,只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地消失,不再属于我自己,但是思想还属于我。我知道我会好起来的,就像祖母说的那样。我只能坚持撑下去。    
    我感觉在这旅店漆黑的房间里,一昼夜变得好像永无休止。    
    门不时地被打开,我听到了脚步声、微弱不清的撞击声。有人轻轻地推开门,进了房间,移走了我还没碰过的食物,又换上了新的。他没说一句话。我只是躺在那里,感到身体内的毒素正在相互敲打,相互搏击着,不断跳动着,挣扎着。我精疲力竭,感觉自己已经用完了所有的气力。    
    我努力试图挺过去。突然一个长着海马形状胡子的人出现在我屋子里。他说他是个司机。“你是罗玛·波济欧姆卡吗?”他问道。    
    我虚弱地点点头。    
    “穿上衣服,我带你去你叔叔家。”    
    他把我的行李拿上车,我摇摇晃晃地跟着他走出去。    
    没有再回头。


第五部分  无忧无虑7、感觉到家的温暖

    我立刻就喜欢上米特尔曼叔叔了。他是个医生,个子不高、人很随和。他爱讲笑话,但他对待我却很认真,不像其他的大人那样。    
    “你当时一定非常害怕吧,罗玛,”他说,“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呆在那个大旅店里。在那儿,你一定很不好受。你妈妈昏迷了三天。她得了很严重的脓毒性咽峡炎。当她一刚醒过来,就立刻担心起你,让我把你接过来。你将会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直到她能再下床走路。这样好吗?”    
    这对我来说太好了。米特尔曼叔叔住在一个漂亮的房子里,还带一个小花园。他娶了我父亲的大姨。伯塔老姨又高又胖,有一个尖尖的鼻子。她嗓门很大,容易激动;而叔叔很安静,不爱多说话,尤其是他们俩呆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他有些怕她。但是她对我很好。我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些亲戚,能有这样的亲戚真是太好了。    
    战争期间,他们也在集中营———因为我看到他们胳膊上也刺着蓝色编号———但是他们没说过这些。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他们的儿子,詹尼克,死了。在客厅里摆放着他戴着帽子的照片,帽子上别着校徽。每当他们谈到他的时候,总是很难过。    
    老姨经常让我帮她给花园的植物浇水。这个花园很漂亮,里面有鹅莓灌木丛,就像很久以前我祖母的花园一样,还有鲜花,以及小红萝卜和胡萝卜的蔬菜棚。伯塔老姨还给我买了一只小鸭子。我给她起名字叫卡西娅。它是我最最喜欢的宝贝。她像跟屁虫一样,无论我走到哪儿,它都跟着,在后面嘎嘎地叫个不停。我甚至还把她带进我屋子里。    
    只要有可能,米特尔曼叔叔就会花时间和我在一起玩儿。他给我弹钢琴,弹了很多以前的老歌。听起来并不好听,因为弹得和唱得都走调了。每个人都很喜欢米特尔曼叔叔。白天晚上都会有病人来到他家里。伯塔老姨总是因为这件事而责备他。他们把糕点、鸡蛋、蜂蜜放在楼梯上。有人甚至曾送过一只活鸡。他把挣到的钱放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但是并没有多少钱。到晚上,他数数钱,然后交给伯塔老姨。这时她又责备他没有收病人的费用。    
    “但是他们也没有多少钱。”他边说边和我眨眼睛。    
    “如果一直这样,我们很快就经营不下去了。”伯塔老姨回答说。    
    当我和叔叔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聊起很多事情。他教会我很多东西。我学会了一些病名,懂得了人体结构。他知道很多短小谚语和诗词,而且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说出来,常常引起我们一阵大笑。我总是会有很多的问题,但他总是耐心地回答我,只有一件事他没有向我解释清楚,就是关于婴儿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家的温暖,体会到一种安全感。而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感受到多年以后常出现的发呆。当我坐在床上,想到医院的妈妈时,常常会发呆。我完全沉浸其中,没有别的感觉,只听到滴滴答答的钟表声,滴答,滴答,滴答。卡西娅的嘎嘎声也不能把我唤醒,只有当伯塔老姨叫我去吃饭的时候,我才极不情愿地被拽回到现实中来。我喜欢像座雕塑一样坐在那儿。    
    我没有和任何人谈到过这些,甚至也没和米特尔曼叔叔说过这件事。也许我应该这么做———他可能会给我一些帮助。到现在,我明白了这种状态叫做: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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