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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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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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允许保留了自己的红外套。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冷得发抖。    
    “她又发烧了。”祖母咕哝着,妈妈把我抱起来,眼圈红了。    
    我们需要新的身份证,旧的已经不管用了。    
    “这不可能,”父亲低声说,“亚利安人的身份证比金子还贵。”    
    KENNKARTE,ARISCH在德语上,讲就是身份证和亚利安人的意思,妈妈告诉我。她没有解释这些字的意思,但是我知道在这儿生活,就需要这两样东西。而我们没有这两样东西,妈妈懂德语,我恨德语,说德语的时候你必须大声叫嚷,并且只有几个字:    
    HALT!———立正!    
    LOS!———前进!    
    SCHNELL!———快点!    
    VORWARTS!———向前!    
    KOMMALHER!———到这来!    
    AUFSTEHN!———起来!    
    AUFMACHEN!———打开!    
    所有这些词都意味着一个意思:害怕。    
    我把头探出窗来,街道上丢着几件家具,很有光泽,因为他们被雨淋透了,下了一整天的雨,祖母说是春天了。


第一部分  记忆的底谷5、只是一个开始

    仍旧有更多的人住进这间屋子,现在是每窗四个人,不再是三个人,爸爸对妈妈说。他为什么那么说?毕竟没有人从窗户看过,我也不再从窗户看了。因为现在不允许,处罚就是一死。妈妈警告我说,任何人开窗户或朝外看,都要被德国人打死。那是因为我们的房子靠近亚利安人的居民区。    
    在我们睡觉的这间黑屋子里有两扇窗户,我的婴儿床破旧了,我现在与爸妈共用一张床。挤到这儿很暖和,虽然我常常感到呼吸不到空气,以致于感到窒息。这屋子有股甜味,空气又重又陈。以前缝纫机就摆在这窗下,现在,缝纫机也不再放在那儿了,新来的人睡在了那儿。我怀念缝纫机那让我安心的咔嗒声。外祖母现在用手缝纫,她那有节的手指又快又熟练。她为人们缝补东西,为此我们可以换得一点儿面包,一点儿茶或者一把面粉。    
    我们坐在黑暗的厨房里等待,像穴中的兔子。外祖母曾给我讲起过兔子,它们是非常小、非常温和的动物,长着长长的耳朵,当有人追捕它们的时候,能跑得非常快。它们大多时候都会被追捕,然后它们就会非常迅速地钻到地洞里,那里非常安全。我真希望哪天能见到兔子。    
    我最近总是听到一个新德国名词:“AUSSIEDLUNG。”意思是“重新安置”,但是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外祖母也不想解释给我,大家都在讨论着。我能意识到人们讨论它的时候有多害怕,那一定是什么可怕的词。    
    我最近很少看到爸爸,妈妈的脸色看起来灰白。她在家的时候,就会往我的嘴里塞食物,她没有时间干别的,幸好我有祖母。    
    晚上,他们来抓我们了。    
    至少,我一听到他们皮靴上楼的声音,他们的喊叫声,还有他们的狗刺耳的吠声时就会这样想。然后我迅速地让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会发现我吗?我的心在黑夜里砰砰直跳,声音太大了,他们会听见的。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我,至少这次没有。他们在门上敲击,狗在喘粗气。“KENNKARTEN!”他们大叫,他们抓住那个胖男人,晚上他打呼噜的声音非常大,还有那个把我的头蘸到碗里的女人。还有楼上的那对双胞胎,我有时看见他们坐在楼梯上。虽然我屏住呼吸,像兔子一样把自己藏在毯子下,我还是能听到各种声音。女人的哭诉声、恳求声。那个胖男人嚎啕的抗拒声———他慌忙地收拾他的手提箱,混乱急速的脚步声,双胞胎的稚嫩的哭喊声。    
    接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如释重负,他们没有发现我。我想偎依在妈妈身边,但是她因为恐惧而僵硬了,她死了吗?我用力拉她的袖子。“马上睡觉去,罗玛。”她低声说。这声音是那么地空洞,好像是从隧道深井里传出来。我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动,不敢呼吸。我必须睡觉,但是我又听见他们的声音了,一切还没有结束,他们继续在下一个屋子里搜查,一间接着一间地搜查。人们尖叫着、狗吠着、那些搜查的人喊叫着。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晚上。    
    天刚刚亮的时候,仍旧半睡半醒,我听到了街上重步行走的声音,还有德国人的喊叫声。    
    “LOS,LOS!RAUS,RAUS!WEITER!SCHNELL,SCHNELL!    
    他们要去哪?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脚步声。    
    渐渐地,他们重重的脚步声消失了,狗吠声、喊叫声消失了,似乎已经离得很远了。大概他们会回来抓我,一切还没有结束,只是一个开始。    
    和其他人一样,我们站在大广场上,等着。    
    我不知道是冷还是热,冷热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我穿着我的红外套,提着我的小手提箱。在我生日那天得到的漂亮的针织外套也装在手提箱里,现在我已经穿不了了,太小了。手提箱里还有两双长袜。我忘记了带其他的东西,因为我们根本没时间收拾东西。    
    人们都提着重重的手提箱和包袱,穿着外套,戴着帽子。看起来好像是要旅行,但是我们要去哪儿呢?    
    没有人敢问穿皮靴的人,他们检查着我们的证件,把人分成群,没有人知道我们等待的是什么,或者将有什么事要发生在我们身上。这可能需要一小会儿或几小时,才能弄明白,似乎是在来世。    
    时不时的,有人想逃跑,任何人企图逃跑,都会被立即打死,他们把一群妇女、小孩从人群里拉出来,我婶婶齐乌尼亚就在其中。她突然穿过广场,试图逃走,子弹嗖地飞过,她倒在了地上,就在我的身边,她跑丢了一只鞋。几个人把她拖到了路边,把她与其他尸体扔在了一起。    
    祖母和我的手彼此握得更紧了,那是我惟一能感觉到的事,我们非常安静,一动不动。如果有人敢叫喊、敢哭,或者发出任何声响,就会被打死。我不想被打死。    
    现在,开进广场几辆卡车,警报在广场中迅速传来,像一阵疾风,许多人离开了人群,跑向卡车,其他一些人被挥着棍棒的人赶向卡车。祖母紧紧地抓住我。    
    人们被装到了大卡车上,穿皮靴的人殴打着,把他们赶到车上,狗在后面猛咬着他们的脚后跟。有几个已经爬到车上面的用胳膊肘和拳头护卫着他们的地盘,他们踢着那些想爬上来的人。一些人根本爬不上去,落在了后面,另一些人干脆扔掉所有的东西,还有些人被压在了重重的行李下,这些人马上就会被打死。死的人就躺在我旁边的地上,我看见血汩汩地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白雪。这是雪还是尘呢?


第一部分  记忆的底谷6、不断地抓走人

    雪和尘已经不再有什么区别了。血漫过了鹅卵石,到处都是散落的行李、手提箱、手提包、天鹅绒包装的书。尖叫声夹杂着呵斥声,汇成了不断的咆哮。我凝视着躺在我旁边死了的人的眼睛,他们好像是玻璃的,张得大大的,毫无希望的,而且他们仍旧哀求地看着我。我闭上了眼睛,这样我就不用去看这些死去的人的眼睛,我努力使自己成为隐形人,居然做到了。现在,我远了,远离了,什么也触摸不到我了。    
    房间里的人相互大喊大叫:“我们注定要离开这所房子到街上去!”他们抓起能看到的任何东西,跑下楼。    
    我想跟他们一起跑下去,可外祖母一动未动,她坐在椅子上,缝纫着。我听到大厅里靴子的声音,狗叫的声音。他们上楼来了,进我们的房间了。我害怕得失去了知觉,祖母站起来,抓住我,把我推到桌子下,然后她站在桌子前保护着我。这一切都非常迅速,门被撞开了,我看见了黑色闪亮的靴子,我看见祖母的腿和穿在灰色拖鞋里的小脚,坚定地扒在地板上,被立刻清除掉了,像一阵暴风雨中干枯的树枝。我听见祖母挣扎着,绝望地尖叫着求命,我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尖叫过,她的尖叫是我听过的最痛苦的声音,我的心都碎了。    
    我想从桌子下爬出来,抱住她。可黑色的、狂吠着的狗就在我的前面,堵住了我奔向外祖母的路。连成线的唾沫从狗的嘴里滴出来,掉在肮脏的地板上。于是我呆在桌子下,坐在那儿像一只兔子,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想听到她被穿皮靴的人拖走、推到楼下的尖叫声。    
    爸爸回来的时候,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我仍旧坐在那下面。靠近我的是一把空空的椅子,上面有五颜六色的软垫,外祖母常常坐在那上面。父亲到处找我,在桌子下发现了我。    
    看着空空的椅子,我想他知道了一切。他挨着我在地板上坐下来,双手紧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助地前后摆着头。    
    我想告诉他发生的一切,可是我说不出话来,我的嗓子已经哑了。我一点都不想离开我在桌子下面的藏身处,我想永远地呆在那儿。    
    而后,父亲坐在了床边,仍旧默默地前后摆着头。父亲看起来像我曾见过的站在路边摇晃自己的孩子。妈妈回来了,看到父亲的样子,扔掉手中的包,挨着父亲坐下来,他们默默地抱在了一起。我也想和他们这样抱在一起,可我离不开我的藏身处。在我身后,过去是摆放缝纫机的地方,有人正在啜泣。我就这样在桌子下呆了整整一个晚上,我闭上眼睛,可我的耳朵能听到发生的一切。穿皮靴的人又在四处走动,他们抓走了更多的人。拂晓的时候,重型卡车开过了街道。    
    萨宾,妈妈的妹妹,来看我们了。“罗米卡,”她对着我说,罗米卡,长成了多么漂亮的小姑娘!我认为萨宾长得很漂亮,她笑起来那么爽朗,看起来那么快乐。不像妈妈一样,那么忧伤。她黑色的头发上系了一块鲜艳的方巾。    
    “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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