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映梓缓缓地走近了她,狭长的凤目里,全是冰凉的光芒。
“跟我走吧。”
“小白龙,快带我走。”
颜千夏一面疾呼,一面飞快地往后跑。
脚踝白珠隐隐发烫,可是池映梓的速度更快,人飞快地跃来,一指就制住了颜千夏,她不能动,小白珠的白光也迅速隐去了。
“你……”
颜千夏的肩被他捏在掌心,又痛又麻,动弹不得。
“它认你为主,你动它动,你停它停。现在游戏完了,和我回去,我让你看看,吴国大军如何葬身长河,说到底我得谢你,乖徒弟,你让他彻底信了郑兵那人。”
池映梓抓紧她的肩,轻轻地一提,就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池映梓,何苦呢?你就算抓我回去,我也只会恨你。”
颜千夏此时已绝望得想死掉,郑兵所言是实,可池映梓早知那里的河水暗藏玄机,他不主动出击,不过是在等着慕容烈率人自投陷阱……
“恨,总比不得相见要好得多。”
池映梓淡淡说了句,将她丢上了马,带着她,往前疾驰而去。
林子里有风穿过,叶贤妃从草丛里慢慢站起来,一脸惊骇,看着马儿远去,她掉头就往大营中疾奔。
叶贤妃的腿被裙角缚住,她用力撕开了裙角,踢掉了挤脚的绣花鞋,拼了命地往回狂奔……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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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厮杀声似是穿破了时空距离,扎进颜千夏的耳中,她木然地靠在池映梓的怀中,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你最好永远不要解开我的穴|道,否则慕容烈和晴晴若出事,我一定杀了你。”
“悉听遵便,只要你有那本事。”
池映梓倒不在意,揽紧她的腰,直奔向崎岖山道,他会站在山顶上,和如血的晚霞一起见证,吴国最精锐的十万铁骑葬身鱼腹,从此改天换日。
他为了这一天,花了整整二十五年。
他让强大的慕容烈为他灭掉夏国,赵国,陈国,周国;又以慕容绝为棋,称慕容烈为魔女之子,皇城和几大重镇的恨水之祸是天降惩罚,迫得他不得不在吴国动荡的时候,提前和慕容绝决一死战;又以除去情敌为诱饵,让司徒端霞和郑兵成了慕容烈走向灭亡的最后一击,司徒端霞恨颜千夏已入骨,早不知“傻”为何字!
至于慕容绝,他不过一个小卒,待他登基,便会不明不白的暴毙,到时候不管立他的哪个儿子为王,他都是摄政王,然后再取而代之……
二十五年都熬过来了每一日每一夜被仇恨煎熬,认贼为父的痛楚,每一日每一夜的苦练本领,每一日每一夜逼迫自己绝情绝义……终于结束了。
他勒住了缰绳,看向山下长河,慕容烈的大军已经抢渡成功,抵达彼岸,可是在那边等着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结局。
池映梓的唇角骄傲地扬了起来。
他才是最强大的男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配拥有最好的一切,不管是天下,还是女人。
盛大的阳光,灼灼地融化在他的双瞳里,像两片金色的海。
他说:“舒舒,你想要江湖,我给你全天下的江湖,你想要回家,我会送你九颗龙珠,只是,那是你百年之后的事了,这几十年,就安静地呆在我的身边吧。”
颜千夏看着长河上招摇的战旗,忍不住泪雨纷纷落下。
慕容烈此生路的坎坷,不输池映梓,他生为皇子,却未得过宠爱,他一步步艰难走过来,却输在了动情上,她就是慕容烈生命里最大的那个劫!
池映梓上回进宫不带走她,根本就是想在最有把握的时候才给出最后一击,他心思缜密,冷情冷性,简直太可怕了!
“以前的池映梓呢,我的师傅池映梓,我喜欢的池映梓哪里去了?”
她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爱我的男人、一个安稳的家罢了,池映梓,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一定要撕掉我的爱人,我的婚姻,我的家,我的梦?你还要带我来这里看他在那里送死,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你的家是我,你的梦是我,你的爱人也是我!”
池映梓的声音冷酷下来。
“你放|屁!”
颜千夏尖叫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能拔出袖箭,一枚一枚全都扎进池映梓的心脏。满天残血一样的晚霞,慢慢铺陈开来,和颜千夏哭得红肿的眼睛一样,红得令人心碎。
大河上的船只一只接着一只沉没,战旗一面接着一面的倒下……她爱的人,不知陷进怎样的陷境?她爱的人,不知还能否回来?
“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哭,以后左眼流泪,我让你左眼只能看到黑暗,右眼流泪,我让你右眼只能看到黑暗。”
池映梓阴冷地说了一句,用力地一拉缰绳,往山的南端脚下飞奔而去,马蹄高扬,似是踏风而飞翔。
“池映梓,我和你走,你去哪里都好,请你收手吧!从此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你,不要再争了,不要再打了……”
颜千夏尖叫了片刻,终于大声喊道,她已经崩溃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争争抢抢的日子,和女儿都不得团聚的日子,让她彻底地怕了,每一次分离、每一次受伤,她都不知道后面等着她的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事——
每个人都有着填不满的欲|望,爱情只是他们的侯补。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俊马穿过密林,跃过山涧,踏过小溪,穿过村庄,翻山越岭,四天四夜未曾停下,把她彻底带出了慕容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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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
眼前都是葱郁的颜色,薄雾般的轻纱帐帘轻垂,略一动弹,便有清脆的铃铛响成一片,她坐了起来,往四周看去,惊诧地发现自己居然在辰栖宫中!
她连忙下了榻,趿上了地上一双暂新的月白色绣花鞋,快步往宫殿的大门边奔去。
外面也和辰栖宫的院子一模一样,只是开满了蓝色的花,这花瓣和她肩上烙下的花长得一样!
宫殿中只有她一人,她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奔向了高高的宫墙,金色的凤形门环,用力抓住,拉开,外面全是蓝色的花海,看不到尽头!
这所宫殿,完全仿造了辰栖宫,却建在不知名的地方!颜千夏慢慢地走下了高高的白下台阶,走进了蓝色花海。
难道这里就是池映梓的家乡?
那个隐于大|海深处的小岛?它还在?
颜千夏从未见过这样大片的花海,一朵一朵,招展着蓝色的花瓣,蓝得像天空,蓝得像大海,纯净得像天堂!
幽幽的,有笛声传了过来,居然是《月光下的海》,她抬头看向了笛声传来的方向,明明没人!空旷的花海里,只有她一人静静站着,被微风轻抚。
她犹豫了一下,往笛声响起的地方走去,越往前,越觉得震撼,风吹动了花瓣,层层波起,美得让人窒息,而这么多的花,花香却不浓烈,空气都是微甜的。
她若拥有这样的天堂,才不想去充满了欲|望和争斗的人间!
她离笛声愈近了,这才发现,是池映梓躺在地上,压倒了一片蓝色花瓣,一头蓝发在蓝色花瓣上柔顺地淌开,美目轻闭,羽睫安静地合着,蓝衣敞开,露出雪白的胸膛,白色中裤皱起,露出修长均匀的小腿,光着脚,脚上系着一根红绳。
他就这样躺在花海里,吹着那曲《月光下的海》。
颜千夏摸下了发上的金簪,紧紧握住,准备往他胸口上狠狠扎下……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风会平,浪会静,她的生活会恢复以往的鲜活!
只要,杀了他!
“小夏儿,你杀不了我。”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挪开了竹笛,平静地看着她。
这目光柔和得就像初日相见,颜千夏咬了咬牙,还是将手中的金簪子狠狠落下。
可她没想到,池映梓连躲都不躲,任把她金簪扎到了他的胸膛上,一寸一寸没进了他的肌肉里,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像开在雪地上的梅。
可他只是躺着,看着她,低低地说道:
“而且,若你杀了我,你会在这岛上一个人孤独地死去,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也得不到慕容烈的消息。”
“慕容烈他怎么样了?”
颜千夏握着金簪的手慢慢松开,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道。
池映梓又闭上了眼睛,把笛子凑到了唇边,继续吹着。
“你别吹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你唱了这首歌!”
颜千夏怒吼一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笛子,狠狠往远处丢去。池映梓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抹受伤的光芒,可很快就被平静替代。
颜千夏拉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拉扯着,大声喊道:
“送我回去,我要去见慕容烈,是生是死,我只和他在一起。”
“明天,你与我大婚。”
池映梓像没听到样,站了起来,缓缓系好了衣带,迈步往宫殿中走去。
颜千夏愤然盯着他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掉头就往海边奔去。苍茫的大海,白鸥掠过海面,停在白色的沙滩上,那是更加望不到边际的。
颜千夏想都不想,快步扑进了大海,便是游,她也要游回去!
腥咸的海水,灌进了嘴里,一身锦衣沾了水,沉重地拖在身上,把她往深处拉扯坠去……
池映梓把她拖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呛了一肚子的水,趴在沙滩上吐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何苦这么犟,你以前是怎么爱我的,现在就怎么爱,什么都解决了。”
池映梓把她抱起来,冷冷地说了句,大步往辰栖宫中走去。
出来的时候没人,进去的时候,却看到上百的宫婢在忙碌,大红的绸花,大红的地毯,都在她们的布置下,摆了出来。
池映梓居然真的要和她成亲?
开什么玩笑?
颜千夏扭头就冲着池映梓尖叫,“池映梓你是不是疯了?你说成亲就成亲?你作梦去吧,我便是现在死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那你就死吧。”
池映梓还是淡漠的神情,手指快速一点,颜千夏就软了下去。
“还是安静地好,等你明天醒来,已经无法后悔了。”
他把颜千夏放到了榻上,看着她安静地睡颜,脸上的表情渐渐柔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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