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薄
刘铭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超说:“事不宜迟,马车在外面备好了,快走。”于是和汪小洋等卫士拥着刘铭传一溜风走了。
陈天仇则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见刘广挺着肚子呼气,呼噜打的震天响,就告诉他,现在没人,不用费那么大力气打呼噜。
刘广探出头来看看,揩了一下脑门,说:“捂了我一脑门汗。”
刘铭传一行赶到松江小渔港上了船,海晏号冲破夜暗立刻启锚。
刘铭传长吁了口气,说:“总算把洋鬼子迷惑了。”
石超也很庆幸。若不用计,他们即使顺利出海,也得叫人家大兵舰追上,一顿炮就散花了。
刘铭传说,我等葬身鱼腹事小,传出去不雅,未曾开战,先丧主帅,这仗怎么打!
刘盛蛟说,我们办洋务、办海军,办了这么多年,你这挂帅出征的统帅,坐这么一条小兵轮,和打鱼的差不多。
李彤恩说,中国的事,坏都坏在自己家里了,窝里斗的功夫比洋鬼子地道。
李彤恩的话令刘铭传感叹再三,过了一会,看着松江岸上几星灯火看不见了,他说:“哈哈,天亮了,巴德诺也许还在做美梦呢!他去了医院,看见我的衣帽仍挂在那里,他总不至掀开被子去看看是不是冒充的吧?”
石超突然一拍手道:“坏了,忙中出错,你是一品顶戴,红玛瑙,官服的补子上绣的虽是麒麟,可刘管家的顶子才是个八品官的素金顶子,这怎么蒙混得过去呢?”
刘铭传却说不妨事。别说洋鬼子弄不明白这些,普通的百姓,有几个能分得清什么顶子是几品官呀!
李彤恩看着刘铭传头上缀着的在灯下闪闪发光的红玛瑙顶子,说他听过传说,大人这玛瑙顶子是有来历的,曾经失而复得。
刘盛蛟说他父亲这颗玛瑙价值三千两银子呢。当年曾大帅活着时,不知从哪里弄到这么一颗大玛瑙,那么多人劝他,他舍不得佩到帽子上去,他说,日后有剿灭捻军者,赏给他,后来刘铭传破了东捻,曾大帅不食言,真的把玛瑙赏了他。
刘铭传却说这颗玛瑙也差点要了他一命。那年刻骨铭心的尹隆河之战,眼看危机了,追兵在后面大喊大叫,喊着先取那个红玛瑙顶子的脑袋。为了保命,刘铭传把帽子忍痛扔了,才躲过了一劫。
李彤恩后来听人说,,好像是湘军鲍超将军拾得了大帅的帽子,这人挺厚道,没有占为己有,奉还了刘铭传。
“鲍超是什么好东西!”一提这个茬,刘铭传的火气上来了,他认为鲍超所以送还他,是奚落他,意思是说他刘铭传丢盔卸甲了!
李彤恩知道历来湘淮两军不睦,这都是因此而起,不涉及他们的私人品格。他提醒大帅,此去台湾,不知他想过没有?台湾的军队,多数都是湘军底子,都是在刘璈手下调教出来的,会不会事事掣肘?
“我以公平待人,谅他也不应因私害公吧?”刘铭传这一说,李彤恩不再言语了。
海风大起来,刘盛蛟说:“太凉了,都回舱里去吧。”人们这才散去。
回首大陆海岸已变得模糊不清了。
清晨,巴德诺拿着鲜花,带人来到医院,在走廊,看到刚醒过来的两个监视人员,只见陈天仇俨然是护理的样子坐在床旁边,刘广仍在蒙头大睡,只露半个脑门。
巴德诺问:“刘将军还没有睡醒吗?”他正想迈步进去,陈天仇机灵地迊过来,接下鲜花,说:“先生不要进去了,等他醒过来时再来吧。”
“也好。”巴德诺看了一眼上床上,又看了一眼衣帽挂上的袍褂,向监视人使了个眼色,对陈天仇说:“等将军醒过来,代我致意。”
陈天仇说:“谢谢,我一定转达。”
巴德诺刚走,曾国荃带着几个僚佐走来,随从提着些水果之类。陈天仇迈步出来挡驾:“大人是?”
跟来的布政使道:“这是制宪曾大人。”
管你是谁,陈天仇也想挡驾:“大人,等刘大人醒了再说,我会转达……”曾国荃却拨拉她一下,走了进去,陈天仇惶恐地跟了过去。
站在床前,曾国荃说:“如此贪杯误事,怎么成得了大事!李少荃真是有眼无珠啊!荐了这么个人担当大任。”他越说越来气,伸手用力一掀,掀去被子,一下子惊呆了,躺在床上的竟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刘广睁开眼,用手势制止他发问,陈天仇趁机又为刘广盖上被,并且大声说:“刘大人这一醉,不知几时能醒呢!”
曾国荃满腹狐疑,叫人关上房门,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天仇说是掉包计,刘大人的兵船早在海上了,正向台湾进发!
曾国荃不禁哑然失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好你个刘六麻子,真有你的。”他站起身,嘱咐陈天仇说:“能瞒几天是几天,别走漏了风声。”待房门打开,曾国荃又故意大声说:“你告诉刘大帅,我必定上折子严参!”
说完,一副悻悻的表情,拂袖而去。
两个法国领事馆的监视人员窃笑。
在医院负责监视刘铭传的人疲惫地赶回领事馆向巴德诺报告:“也许,我们不必再监视他了。”
巴德诺问为什么?
那人说:“两江总督去看他,他仍在大睡,气得曾国荃说,醒了也不准他去台湾了,要上奏折严参他呢。”
巴德诺和比埃尔领事相视而笑,巴德诺说:“这回,我们倒可以真正地请这位有麻子的大将军来吃一餐法国大菜了,他的贪杯给了我们最从容的机会。”
监视人问:“我们可以撤回来了吗?”
巴德诺说:“啊,不,严密地控制他,是不会有坏处的。”他忽然担心地说,“会不会永远不醒啊?”
“应该不会,”领事说,“我问过圣玛丽医院的药剂师,这么大量的安眠药,最多昏睡四十八个小时,不会致命。”
“那就好。”巴德诺说。巴德诺做梦也不会想到刘铭传会在他眼皮底下金蝉脱壳。
海晏号兵轮正全速驶往基隆。
海上风平浪静,海鸥追逐着兵轮飞翔,蜀花把食物碎屑从窗子扔出去,那些红嘴海鸥就在半空啄食。
石超判断说:“海鸥鸟飞来了,陆地不远了。”
刘朝带喝着稀饭,说他方才看了海图,再有半天航程就到基隆了。
刘铭传说,孤拔的舰队还在海上游荡做梦呢,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会在他们的炮口底下溜出来。
第三章第十七节
卖樟脑、贩大烟,番民马来诗宾在海上白拣一个美女,却叫他妹妹给放归了大海,吉凶未卜。五门海岸炮,四门打不远,一门从后膛炸开,刘铭传与士兵同吃菜粥。烂柯岭上树叶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多少度,谁留正气在人间?
天清气朗,海天蔚蓝一片,能见度非常好,站在船上已看清海岸线了。海晏号船上的人都上到甲板上来了,争相观看。有人说:“台湾不是个岛子吗?怎么这么大?”
刘铭传正举着望远镜看,接话说:“蠢话!这岛子可大了,三个台湾岛就有一个福建省大了。你能看到边界?”
又一个士兵说,听说这岛上的土番浑身上下长红毛,吃带血的生肉?
“胡扯!”刘铭传说,台湾开发几千年了,有我们的道台、知府、百姓一样种地,一样安居乐业,让你们这么一说,岂不是茹毛饮血了?
石超引经据典说,《尚书》禹贡篇说这里岛夷卉服,是说这里的番民穿着用树叶野花编织的衣服,但自从徐福带五百童男五百童女上岛来以后,就学会织布了。
刘朝带听说过,那不是秦朝的事了吗?
“是呀,”石超说距今两千年了。传说徐福带人上台湾,本是为秦始皇采长生不老药的,大家上了岛,看到这么个富饶的地方,都不想回去了,留下来繁衍了后代,当然从宋朝起,福建百姓又有很多人泛舟过海到台湾安家落户。
陈展如说:“石超真是通晓古今啊,说起什么来都一套一套的。”
刘朝带见刘铭传放下望远镜,就说:“爷爷。给我看看千里眼,听说这是老佛爷赏给您的?”
“这叫望远镜。”刘铭传把它送到孙子手上,刘朝带举起来看着,高兴得大叫:“哎呀,我把海岸都拉到跟前来了!我看见一个人在钓鱼,对了山上有人砍柴”
刘铭传下令:“准备好登陆。”
石超松了口气,回眸茫茫海上说:“法国军舰叫咱们甩到爪哇国去了!”
基隆港早已得到了消息,来了一大群迊接的官员。
刘铭传在兵士护卫下登岸时,这里鞭炮齐鸣,一大批官员带着士兵列队迎候。
刘铭传很高兴,他大步上前,石超、刘盛蛟、刘朝带、杨震川、朱守谟、李彤恩、毕乃尔等拥簇着他。
迎接的官员们纷纷上前参拜,第一个是台湾布政使,他说:“布政使沈应奎参见大人!”
“福宁镇总兵雷志忠参见爵帅。”
“署福建提督,原漳州镇总兵孙开华参见大帅。”
“记名提督章高元参见大帅。”
“台北知府陈星聚参见大帅。”
接下来副将张兆连、台湾总兵万国本、水师副将周善初、记名提督苏得胜、副将潘高升、基隆通判梁纯夫也上来拜谒。
最后上来的是地方绅士林维源、林朝栋。
沈应奎介绍说,这位林维源先生,是在籍太仆寺正卿。从小有奇童之称谓,福建龙溪人,先祖于乾隆年间迁来台湾,做了不少善事,光绪二年,福建巡抚丁日昌来台视察,说海防多事,需要养兵,饷械全无,林公挺身而出,说天下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