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再有,我放不下你。两家子中,你唯一还肯听的,大概只有我了。而我相信一旦离了婚
,你是连我也不轻易联络了。”
真不愧是最了解我的人呀!说得一点也不差。当初我之所以会哀悼,就是因为一旦与他
分手,我便再也不会与他分享我的所有快乐悲伤或恶作剧。依赖了二十九年的人,不是那么
容易可以放手的。
“你认为必须有一个男人出现,才会肯对我放心吗?我又不是箫素素那一类风一吹就跑
的女人。”
“相同的。你是一只自由的风筝,独立自主,自得其乐,无论飞得再高再远,你都不必
担心迷失,因为线的另一端,永远有人等着让你依靠。这对你很重要。从小,你就是个恋物
成癖的小孩,对『人』是看不出来,但对那些你明明用不着、却喜爱的物品,你光是每天看
到了就很安心快乐。我二十九年来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一个不常用得着,却可以让你看到
了就很心定的人。然后不能绑住你,给你全然的自由。我必须等到这样的男人出现。”
我不由得怔住。在朱棣亚认真的眼神中,开始检视起自己不自觉散发出的讯息。
是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不是云,而是风筝?
那--谁能承接“线头主”这个角色?
这是哪门子自由新女性呀我?
※ ※ ※
“你怎么了?还好吗?”锺昂迟疑的问着我。
“我——很——好——非常——好”有气无力的回应来自我口中。
“要--不要进去屋内喝杯凉水?”他轻轻问着。
我摇头。
此刻,我俩所待着的地方,正是锺昂动物诊所的门外;我坐在小围墙的出入口处,而锺
昂刚从外面工作回来,抱着由小货车内搬下的什物,却不得其门而入。
“那——你总要让我过去吧?挪一下位置好吗?”他语气中添了几抹好笑。
我动了动屁股,让他得以进去,整个人又懒洋洋的看向天空,一如快枯萎的花朵(或小
草?)。
不一会,忙完搬物工作的锺昂带来两瓶矿泉水,一瓶交在我手上。
“还是比较习惯看到你活力四射的样子。”他笑。
“说霸道吧,我听起来比较顺耳。”我知道我这个人做起事来向来强要人家顺服。吓得
人抱头鼠窜。
他只是静坐在我身边,陪着我,可能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吧!我蓦地笑了。
“太正经的人与我相处,会产生很多困扰。”他看来就是很困扰的样子。
“不,与你相处可以很放松。”他摇头否定我的说词。“我一向极少去想男女之间的事
。因为我觉得与女孩子相处很难有恰当的拿捏。”
“我比较男孩子气。”我靠向他的肩,顺道大口喝着水。
“不一定要有男孩子气,而是有话宜说、不扭捏的脾性使人放心。当然这也不一定局限
于女人,也是有男人期望不开口就有人知道他九拐十八弯的心思的。”
我嗤笑:
“只不过--女人心眼比较多是不是!你说吧,是不是文小姐向你告白了?”
“我告诉她,从来不考虑娶妻的事。”他双眼盯着我,其中的光采令人害怕。
“哦——那就是说你拒绝她了?”我小心退离他肩膀,隔出“淡如水”的距离。
他伸手抓住我左手,没让我退得太远。
“她说--你中意我?”
“哈哈——那是开她玩笑啦!我逗逗她而已,”我就知道文小姐一定会说,这时候我终
于体会祸从口出的下场,这——这男人不会不小心就当了真吧?
“拿我开玩笑——很好玩吗?”他温和的眼看来多了些危险。
他——在生气吗?我又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以为他不是
小肚脐小眼睛的男人耶。
“锺昂,你想要我的道歉吗?”我这人一向识实务,必要时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具有造
成他困扰的话,我的确该道歉。
“这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他声音平板得让人听不出情绪。
我暗中生恼:
“那你想怎样啦?奉上三牲九礼?或登报致歉?”
他轻道:
“如果,我与你之间纯粹是朋友,任何的玩笑我都可以接受。但在你渐渐引发我的关注
之后,你可能不知道,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因为太危险,而且会
一次又一次撩动我的心——”
“呃——”我张口结舌,遗忘了自己原本有很好的口才可以驳斥他、损他,打哈哈的打
发,一如过去几年来那些“企图”爱上我顺带报恩的男人那般,让他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对
我灭绝了“动心”之意。
可是——我最近的脑袋不太灵光,居然怔怔地看着他而开不了口,而且--
天杀的!我犯了一个至大的错误!
当一个女人如同呆瓜似的痴望一名男人时,常常会被当成邀吻的表态,而我居然“熊熊
”给忘了!
所以,在数秒之后,他的脸向我的视觉神经压迫而来。我不自觉的闭上眼,同时,温热
且笨拙的唇盖上了我忘记合上的双唇。
我的妈呀!这次怎么一个“乱”字了得!
※ ※ ※
不管朱棣亚怎么说,在他返回新竹之后,我的离婚协议书也就叫怏递速速送去。他想做
一个好兄弟,好朋友,难道就不许我做“善解人意”的事?
与他二十九个年头相熟得几乎烂透,彼此的心思大抵也摸得出七七八八。我想放他自由
,也想让自己了却一桩烦心事;因为我最近的麻烦已堆得比天高、比海深,几乎没让我开始
相信起二十九岁是人生大运上的大煞年。
过几天我忙完这边的事务,也该包袱收拾好,回三个窝去溜溜。最后才是回到台南娘家
让老娘尖啸一番。
我可不承认离开花莲的行为称之为“落跑”。只不过每当我敏锐感觉到“危险”的氛围
时,总习惯性的走人,不让别人的迷恋继续沉得更深。
看起来情况有点棘手,因为这次这个男人与之前数个男人不同在于:锺昂并非曾受过我
帮助的人。
好奇怪,真是百思不解。
如果我今天长得貌比天仙,当然就没话说了;男人重色,不丢心至少也要失失神。再者
,男人也会因为受人恩惠而以身相许(我遇到好几次),即使长相平凡如我,多少也会勾到
几个不长眼的男人。
但,如果一个男人纯粹只因我是“我”而看上我,一个平凡、霸道,甚至是嚣张的人,
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不事生产,混吃等死,以榨钱为乐,疯起来吓死人,恋童症、不美、不柔亦不娇。
锺昂是不是眼睛瞎了?居然看上我!而且据他的说法,好像是我先撩拨他的。我才没有
!呃——他应该知道吻他只是好玩,说要追他也只是恐吓文小姐——对嘛,除了这些之
外,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喔!真的嘛!
实在是不想来孤儿院的,但募来的款项需要交付,而且好几天没看到朱娅了,想来看看
她。
“杜阿姨——”
甫一踏入院门,朱娅甜甜的声音便已传来。
我惊喜的搜寻着,十数天来无时不刻的痴缠终于见效了吗?小朱娅也开始接受我恋慕的
事实?真是叫人太感动了!
“朱娅——来,姨亲亲——”我连忙回应,并起飞奔而去--
直到锺昂的笑脸撞入我的视线中,我才狠狈的定住步伐。他他他!怎么也在?那我躲他
这三天是所为何来?太卑鄙了,利用我的弱点。
强挤出笑意,我打量着四周:
“文小姐呢?奇怪,应该也在才对。”
“她到台东去了。我有点事找你。”他将朱娅推过来,笑得很温柔、很多情。
唔,我的鸡皮、我的疙瘩不约而同的手牵手跳起舞来。我一向不敢领教男人含情的注视
,但顶多嗤之以鼻而已。我看这次严重了,居然可以让我全身不自在,接下来是不是要吐了?
“呃——不瞒你说,我最近似乎——喔,是『必然』会很忙的,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要离开花莲了吗?”他问。
我慌忙的点头。
“对呀,我明天就要走了,回台北。”
“那正好,我也是要一同上台北。你一定帮得上忙。”他道。
我——这算是落入他的陷阱中了吗?不过这疑问先放在一边;我生性鸡婆,虽然他口中
的事我不一定帮得上忙,但听听看也无妨喽。
小心避开他的视线,我把眼光放在赏心悦目的朱娅身上。“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
事除了募款,其他一概没有。”
“阿姨,我妈妈生病了,昨天台北的医院打电话来通知,要家人上去办一些手续,你帮
帮我好不好?锺老师说你是台北人,可以帮上忙的,拜托您!”小朱娅的眼中开始出现恐慌
的泪水。
美人计!我完了--
我对美丽且乖巧的小孩子,完全地、完全地没有抵抗能力,更别说当地们大大的眼中盛
满泪水时更是!我铁石般的心当场溶成一摊泥。
“小娅,别哭,别哭!阿姨一定帮你,先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吧!”我将她白白小小的手
放贴在脸上,感受着美丽小孩的体温,多美好的触感呀--
“谢谢阿姨。”小娅抽噎着。
“好了,小娅,你进去与小朋友玩,我与杜阿姨讨论怎么帮你妈妈。”
“谢谢老师!谢谢杜阿姨!”
待她推着轮椅走了之后,我看到锺昂的脸色沉了下来,便直觉地间:
“小娅她妈——住院了?”内情似乎不单纯。
他拉着我的手走向会客室。我也就一时不察,让他拉了进去。因为好奇心大过一切,连
避嫌一事都忘了。
直到一杯开水灌入口,他才道:
“昨天医院打来电话,朱娅的母亲被一个富太太捅了一刀,而且严重毁容。还在观察中
没有醒来,但那张脸可能没救了。”
哗!社会案件耶!
“有没有上报?”
“没有,对方压了下来,没有让警方处理。”
我凑近他,以手肘顶了顶他腰侧。
“是不是上宾馆被人捉奸在床?”电视上都这么演的,而且社会新闻上也常看至。
他微微点头,眼中有点不自在。毕竟是内敛含蓄的人,不太适应我八卦又直接的询问。
“这种事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听说你认识唐家的人。那个富家太太正是唐氏宗亲的身分,她似乎不打算放过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