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其他女人。但我只要你在我的手掌心。”
我想,我终究会爱上他的。
第九章
既是恋人,就好歹做一些恋人会做的事吧。
挑了个晴朗的星期二,两人皆没事的空档,我拉着锺昂上街约会。夏天了,南部的骄阳
简直可以晒死人。三十三度耶,为什么不乾脆火山爆发算了?
我左手挖着雪花冰,右手抓着棺材板,不时的以哀怨白眼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将人晒
得像只气喘不已的哈巴狗,老天爷又得到什么乐趣了?
锺昂以冰凉的矿泉水淋湿手帕,在我脸上颈上擦拭着,使我的浮躁降低了一点点。
“现代还有人在带手帕出门呀?”我转移注意力的问着。面纸方便多了不是吗?而且不
必洗。
“环保,手帕用途多,脏了可以洗净再用。”
“你以为少你一个人用面纸可拯救几棵树木?”我也很有环保心,只是难以力行口毕竟
我对“便利”两字太热爱,容不得削减分毫。
“至少尽到一份心了。”他对我的尖酸刻薄不以为意,依旧忙着为我除热。
“你实在很适合照顾别人。难怪你除了当兽医之外,还兼了那么多差。”我得寸进尺的
依入他怀中,让他以厚纸板为我凉。
“我很庆幸自己是付出的一方,很虚荣的为这情况而自豪。”
“我也很虚荣于自己擅于向企业王榨钱,得到很大的成就感。其实我讨厌人家
扣我慈善家的帽子。”
“我知道。”他有同感。“我也不是慈善家。我只是相信人生于世,必然带着什么任务
来走这一遭。没有人的出生是无意义的。也许我就是生来为别人做一些什么,以及--遇见
你。”
我笑:“我倒没那么宿命,我只觉得活得快乐最重要。即使是恋爱,也是寻一个最适合
我性子的方式去进行--”忍不住的,我告诉了他与朱棣亚会面所谈的话。而,当我愿意投
注给他相当于我曾投注给朱棣亚的信任时,是不是表示锺昂已取代了朱棣亚曾在我心中占有
过的分量?
我并不为这种转变感到遗憾。如果我的心思已这般改变的话。
“你是个幸运的女子。”他听完后,在我耳边这么说奢,眼中浮起了对朱棣亚的欣赏。
“大概吧,我遇到过的人事物,造就了今日的我。朱棣亚更是至大的元凶。被人这么了
解到透彻的地步非常可怕。要是他存心不利于我,我大概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打
了个哆嗦。
“你不希望我了解你太深吗?”
我望着他:
“人与人之间,既然生来就是个个体,就不该太过透彻到完全无遮掩。你可以知我、了
解我,偶尔的看出我的心思,但千万不要摸清到连每一分一秒的思维都在指掌间。我想,我
没有爱上朱棣亚的最大原因是:他根本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被人完全了解是很可怕的事。人
生既然是未知数,就该以摸索的方式行进;如果连我也预测不了我下一秒的行为,别人就不
该比我更快看出来。如果他两年前没有想到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事,也许我们早就会有小孩,
也许我过的不是今天这种生活。”不知道怎样才能确切表达,到最后,竟只是以寂然的浅笑
收尾。
“人生处处是桃花源,只看当时有没有把握住。我不敢说我会做得比朱先生更好,但我
期望你一直自由、一直快乐。过了他那个村,就来我这个店吧。”他一定看出了我的遗憾,
没有醋意,以微笑驱走我不请自来的感伤。
“锺昂,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很讨厌爱情?”
他轻轻摇着我:
“有的——它让你不停的在失去,所以你讨厌,是吗?”
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我没有机会厘清我与他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我希望与你这一段,可以走出一个圆满。
如果那代表爱情——好可悲,再怎么讨厌也得去走。更宽广或更狭隘,也只有走过去才知道。”
“你像个无措的孩子,哪里还有抢钱妖女的威风。”他轻轻取笑我,努力要使我快乐。
我轻叹:
“也许,我早已走入其中而不自知,锺昂,你觉得如何?”
“我会觉得荣幸。”
我咭咭咕咕笑了出来,偎紧了他。
阳光炙烈已不再是重要的事,雪花冰融成凉水也无所谓,偶尔扑面的沙尘更是进不了我
们的注意力中。
我们两个真是怪胎,凑在一起负负得正,也真叫老天垂磷了。
心中开始有了一个预感--
也许我会与这个男人携手共度一生,而不感厌倦。
我不要让人看得剔透,我只要一份彻底的包容。
这个人会是他吧?也一定是他吧?
※ ※ ※
我过生活的方式其实相当随性,有地方住就好,有钱花就好,哪边有事往哪边走,无时
不刻保持一颗愉悦且好动的心。
走走停停之间,能让我久留的地方并不多。花莲,却成了我极喜爱的地方之一。
因为风景美吗?民风淳朴吗?没有都市专有的扰攘喧嚣,只有清净的空气与广阔的空间
,是原因之一吧。不过我想,重要的是--锺昂人在这里。
时序已步入盛夏,是七月炎天了。也就是说我与他的交往算起来已有三、四个月之久,
当然真正相见的时间数得出来,不过既然分别的日子里我们有在互相思念那么凑出出三、四
个月的数字也不过分。
之前与朱棣亚通过电话,他将在十月份迎接他长子的出生,也决定在长子满月时顺便举
行婚礼。听说他的准妻子仍希望见到我,知道我会去喝满月酒,说什么也要把婚礼订在那一
天。也就是说,如果我前去喝满月酒,也就一定得喝杯喜酒就是了。
朱棣亚果然喜欢那种性格强悍的女人,而非软绵绵的柔弱女子。由一些蛛丝马迹看来,
未来的朱太太一定会让朱棣亚的生活过得很精采。
嘿嘿,不过我就是坚持不让他的妻子见到我,也不给闲杂人等有嚼舌根的机会。
过了一季春天,人事已丕变不少。朱棣亚要当爸爸了,小苹果她爸爸娶了一个温柔美丽
的老婆,小谷正与日本名模热恋中,消息天天见报,根本不必见到他的人,就可窥知他恋爱
的全貌,甚至他们昨天去喝了什么,玩了什么。老实说,我怀疑这桩恋情持久的可能性。再
有,我与锺昂的事也已多人知晓,人人都在为锺昂的眼光居然如此之低而哀悼不已。
以现实的观点来说,我结过一次婚,容姿平凡,又有抢钱妖女的恶名。相较于他的斯文
端正、热心助人,以及没有感情“污点”来说,我的风评必然比较不好。
整体的社会价值观真的很不公平。记得前几个月参加小苹果她爸的婚礼时,世人对于结
过婚、坐过牢、浪子回头的男人无比包容(当然他长得帅也是原因之一)。祝福着他二度婚
姻娶来纯洁如小百合的女子,救赎他走出灰涩的过往。
污点满身的男人娶了清纯女子可以且应该,反倒污点女子嫁给端正男人是占了天大便宜。
真是教人撞头的差别待遇。幸而我的性格狂妄自我,自爱得不可思议,也就不怎么认为
我有何污点可言。只不过偶尔有人会在我身边讲一些有的没有的,较为令人烦躁。我真的很
喜欢花莲这里的环境,但会不会是因为生活圈子太狭小了,所以人人对我无比关注,热心到
教人咋舌的地步?
瞧瞧,眼前这不就又飞来一只蚊子在叫了吗?
朱茜迪,一个手术刚做完,包得像木乃伊,不能见阳光的病人。我来医院看朱娅,顺便
看她,对于没有往来的人,通常我都是点头了事,不怎么客气。但她可不这么做,露在纱布
外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配不上锺昂。”她哑着声音说着。
“你是月老吗?我削着苹果,本来打算给她吃的,后来决定送入自己嘴中。
“你别以为我们山地人只能接收平地人的破鞋。”
喝!人身攻击耶!不要命了,身为女性,居然用女性的侮辱词来声讨我,置我们的性别
于何地?
“要不是你在生病中,我会送你一记过肩摔。谁规定我结过一次婚就丧失了再结婚的权
利?我没有资格恋爱吗?”
“但——但他值得更好,不,最好的女人。”她气弱了好半晌,仍是坚持她的本意。
我把玩着小刀。
“除非他是处男,否则别来要求我当处女。当然,假如他是处男的话,我会记得上床后
送他一个红包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朱茜迪显然被我的口气不恭而气煞。
“你!你们平地人果然很坏!当年锺昂他妈就是笨,好好一个大美人却跟了他爸吃苦受
罪!你们平地人最坏了!”
“请不要把你们自身的仇恨放在我身上。做人要自立自强,山地人里也不乏发达的人,
平地人中也有乞丐之流,各人有各人的境遇,少来扣我帽子。除非我图谋的是他的财色,否
则两相相悦的情况下,我本人性格好坏并非重点,没什么好牵拖的。”
“反正,反正你不行!”口舌向来不轮转的女子更加气煞,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一举打
发我这尾“狐狸精”。
真是抬举了。想那聊斋中,每一位狐狸精莫不天仙绝色,却总是配土一位痴呆书生,赔
人赔心又遭声讨——我被声讨是真,容貌却无可取之处,用这种名词形容我,还真是侮辱了
貌美之人。
“唔。”我将水果刀递给了她,吓了她好大一跳!
“做什么?”她呆呆接过。
“要吃水果自己削,我吃完了,也要走了。”
“喂!你没有清洗耶!”她叫。
“拜托!这里又不是我家,来者是客你懂不懂?”我挥挥手,走人也。
民风淳朴有个好处,人心比较不邪恶,也就不会动辄刀棍相向,不然电视中多少恶女挥
刀行凶。再有,男人长得不够帅有个好处,女人不会轻易爱上,代为出头时不含爱慕的私心。
我很腻争风吃醋那一套,也幸好锺昂的男色没什么料,否则我对他一定会腻得很早。
医院草皮上,锺昂正与一群孩子们在玩,小朱娅也在其中。我挥开思绪,一蹦一跳的过
去,扑坐在锺昂身边的草地上叫:
“在玩什么?我也要玩!”
“我们在玩接球,不可以让球掉到地上。”近来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