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30为中国思想趋向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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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30为中国思想趋向求答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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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搅得更多边。并且,事实上,鼓吹固有文化的人只是耍笔墨游戏而已,他们的为人作文与日常生活一点也不像安贫守素叔度汪汪的〃儒〃,他们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贩子罢了!并且狗肉也只是当作羊肉卖给别人吃,他们自己是不吃的——他们吃〃美援〃。
  我们被经典害了两千年了,〃空洞〃、〃浮夸〃是我们民族的特征,也是我们民族的死症。这种特征与死症表现在市井小民身上,是可以饶恕的;表现在好说大话的官儿身上,也是不必见怪的;可是若表现在新时代的知识分子身上,我们就不能不叹气了!这些知识分子的最大心愿是把固有文化往新世界的头上套,又拿儒家经典往固有文化头上套,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
  儒家经典本是些空泛的大道理,除了《论语》、《孟子》和《礼记》的一部分外,其他只不过是一些治古史用的獭祭材料。
  《论语》只不过是一万一千七百零五个字的空疏东西,而古代宰相竟想用半部论语治天下,这未免把〃治天下〃看得大容易了。即使加上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个字的《孟子》、九万九千零一十个字的《礼记》,一共还不到十五万言。想凭这点两千年前的〃精华〃来包罗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万象,用来应付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种种繁复困难的新问题,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我们总相信有个包医百病的万灵丹,总喜欢有个〃简单的确定〃(simple certainty),用来〃放之四海而皆准,俟诸百世而不惑〃。老实说吧,凡是有着这种〃万古纲常〃头脑的人,绝不配谈如何使中国走向现代化!
  我们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人家在辛辛苦苦夜以继日的做什么?人家已经迈向理智的爱国主义(patriotism of reflection)了,我们却还在〃事君以忠〃观念上兜圈子;人家已经对社会人类学(social anthropology)都不满意了,我们却还在〃天理〃、〃气运〃、〃太极图〃上翻觔头;人家论自由与权利的大书已经出了几百本了,我们却还高谈大学中的〃絜矩之道〃!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两千年来做了些什么?我们喊了两千年〃选贤与能〃了,可是我们没有研究出来一种合理的投票法;我们喊了两千年〃幼有所长〃了,可是我们没有一所像样的育幼院;我们喊了两千年〃不必藏于己〃了,可是我们屯积居奇的好商比谁都多;我们祭了两千年的孔子,可是孔子的后人却变成了问题儿童与考试专家。这些数不尽的冰冷事实难道还不能使我们醒醒吗?难道我们还要喊口号过日子吗?
  固有文化本身不但成事不足,并且败事有余。传统派认为西方文明不能完全行于中国,并且视为〃逾淮之枳〃,转而大骂西化派。殊不知橘之所以变成枳,正是固有文化捣的鬼!
  ……(略一一一编者)
  民国二十八年,钱穆写《国史大纲》引论,他说:〃未有民族文化已衰息断绝,而其国家之生命犹得长存者。〃可是隔了两年,这位新时代的朱子把他所说的话全忘了,他写《中国文化史导论》,却说若不解决〃吸收融合西方文化而使中国传统文化更光大与更充实〃这一问题,那么〃中国国家民族虽得存在,而中国传统文化则仍将失其存在〃。(页一六二)
  两年前,他说民族文化不存在国家就完蛋了;两年后,他说民族文化不存在国家还可以不完蛋。民族文化与国家兴亡在钱穆手里竟变成了这么好笑的一对宝,一会儿生死攸关,一会儿并不相下。这种推理,怎么能教我们适从呢?钱穆为了强调民族文化的重要,竟不惜拿〃国家之生命〃来开玩笑、来吓人,这种作风,气是满壮的,可惜理不太直。夫子这样乱变,〃虽欲从之,未由也已!…'夫子圣者钦?何其多'变'也!〃
  但钱穆是爱进步的人,我们细读他的书,自当以后出的著作为凭,我们宁愿相信他告诉我们的传统文化不存在并不会使我们国家民族不存在,这实在是一个极端重要的前提。有了这个前提,当我们遇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如何选择了!
  我们的难弟——〃近东病夫〃是个好例子。土耳其盛衰的历史跟我们太像了。他们的祖宗也有过类似汉唐的雄风;他们签的丧权辱国的条约在量上虽不如我们,可是在质上却更精采!但是凯未尔当政以后,他不惜抛弃〃固有文化〃来大力西化:固有的国教不要了、固有的法典不要了、固有的服装不要了、固有的历法不要了,固有的姨太太也不要了。他们太笨了,不会耍〃'土'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花枪来陶醉,也不知道融合〃土〃西文化以创造新文化,更不知道什么〃超越前进〃。
  他们只知道,以他们当时那副德行,除了死心塌地学洋鬼子外,其他一切都是不实际的。他们何尝愿意一古脑儿抛弃固有文化?他们何尝不知道固有文化中有许多〃宝贝〃?他们何尝不愿以〃创造〃代替〃学习〃?但是他们为什么忍痛不弹这些空调?为什么没有耐心去研究〃穆罕默德与世界文化新生?〃
  话说破了,无非为了〃使土耳其现代化〃一个大目标而已。在这唯一的大目标之下,他们不但知道爱国,并且知道〃爱国必以其道〃!他们知道要想使自己国家现代化,最快的办法莫过于干脆向那些现代化国家来学,直接的学、亦步亦趋的学、维妙维肖的学。他们不推诿什么〃国情〃不同,他们有勇气,不同也要学同!他们没有工夫去挖掘固有文化的〃精华,列强足够他们学了,足可以使他们变成现代化而有余了。他们没有工夫去挑西方强国的眼,找这个强国身上的疮疤和臭虫。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叫化了,即使捧着金碗,可是碗里是空的,得向人家讨饭吃。在讨饭过程中,他们只是专心致志的找碗饭,并不〃一心以穆罕默德将至〃,也不因为人家瓷碗中有只大苍蝇就大叫:〃饭酸了!饭臭了!西方文化没落了!〃当然啦,这些人是鲁莽灭裂的、非圣无法的,他们竟用并州的快剪,一剪剪掉传统的脐带。但是,朋友们,这又算得什么呢?土耳其已经是现代化的进步国家。这个伟大的收获,难道还不能弥补他们〃感情〃上的〃损失〃吗?
  一九六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文星》第五十二期一九六二年二月一日
  
  我要继续给人看看病(一)
  我在五十二号的《文星》上发表《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以后,五十天来,挨了不少〃臭骂〃(这二字借自胡秋原先生)。有的腾文于杂志,有的匿名于邮简。但用光明正大的态度批评我的,除了徐道邻先生的通讯和胡秋原先生的长文(皆见五十三号《文星》)外,再也找不到了。所以在这篇文字里,我只想就两位先生的观点,提出进一步的诊断。
  我〃弄拧〃了徐道邻的〃原意〃了么?
  我在那篇文章里批评传统派说:
  他们的通病在对文化本是〃完全的整体〃(integral whole)上面没有真正的理解,他们总想择肥而噬、总想任意剪裁、总想要好的不要坏的、总想〃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不〃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基本观念)〃
  (这是徐道邻《转变中的文化观念》一文中参考三种洋书而求到的结论)。
  徐道邻先生看了这段话很不服气,他责备我〃完全弄拧〃了他的原意。他说:
  李敖先生《给诙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文中提到不佞,说:〃他们……总想'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不'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
  这是李先生引用拙作《转变中的文化观念》一文中的两句话。不过,这两句中的下面一句在拙作原文里是〃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几个字,李先生把〃轻易的〃三个字轻易的删去了,就不免把我的原意完全弄拧(不亚于把加号改成减号)。
  徐先生这段更正使我很迷惑,因为我虽只引用了徐先生的两句话,但在引用以前,我曾遍读他所写的有关中西文化的文字,最后我引了这两句很有代表性的话。如今徐先生既提出异议,我只好重新复按一次。
  徐先生这两句话在原文里是这样的:
  ……许多有地位的人类学者的看法:生产落后的民族,要想改善其生活条件,必须在尊重和维持其国有的文化系统之下,逐渐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这样子他们才可以一步一步的安稳的走上进步的路程。而其中第一个禁忌,是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基本的价值系统(基本观念)。因为失去了基本的价值系统的支持,一些零星的知识和技能,对于一个人是没有多大益处的。
  若干接触了西洋机械文化而逐渐消失了的原始部落(矿场、蔗园、码头工人),从文化学、人类学上看来,都是极富有价值的悲惨教训。(《转变中的文化观念》)
  从上下文里,可以看到在〃不可以〃上面,还有被徐先生略去的〃千万〃两个字。这句子语法构造上,可以解为:
  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他们的+基本价值系统teriary secondary pr imary据O。Jespersen:Essentials of English GmmmarP。78f从〃品级〃(ranks)来解析,益发可以看出徐先生对选词运句的周密与缠绵:一个〃动摇〃的动词,前面加上〃千万不可以轻易的〃限制,在整段文字中又告诉我们要〃尊重〃、要〃维持〃,若〃轻易的动摇〃,不但是〃第一个禁忌〃,并且还〃没有多大益处的〃,同时〃从文化学、人类学上看来,都是极富有价值的悲惨教训〃。
  我细读全段,发现徐先生在字里行间,是何等倾向于〃千万不可以轻易的动摇〃!通观其〃原意〃.又与〃而不动摇〃相去几何!
  徐先生对我的批评分明是指我百分之百的误会了他的〃原意〃(〃完全弄拧〃),并且误会到相反的地方去了(〃+〃变〃-〃)。如果我的误差这么大,我宁愿以认错来换取徐先生做同道,即主张〃接受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而可以动摇〃基本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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