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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颜
午夜,那只兽又开始嘶鸣。我看一眼顾离殇,他睡得极安稳,似并没有被这悲伤的嘶鸣声所惊扰。我笑一笑,放下为他织好的衣衫,轻巧地出门。临走我查看了一下门窗,把每个角落都审视一遍,顺手在窗子上贴上几张案纹图案的符纸。
那兽却叫得越发悲切,我皱一皱眉,去书房查看,厚厚一本兽的图鉴,各色兽类安稳地居住在暗色的木纹纸里,面色模糊,姿态闲适,并没有哪一只逃离。收了画卷,沿着长廊一路走下去,月光的残骸堆在长廊边,像一座巨大的废墟。我踩着雨后的地面前行,走一步就听见那兽叫得越发凄厉,把水洼里盛装的月光打碎。我心中焦虑,在长廊中仓皇奔跑,定要找出这兽的踪迹,每每折腾至天明,却一无所获。
天明时分,顾离殇照例在房中等我。见我长发凌乱,疲惫不堪,难得有几分惊奇,问我,可是半途遭人打劫?这个乌鸦嘴啊,我怒瞪他一眼,气势汹汹地一扯衣衫,不动声色地将门边的符纸拂入袖中。顾离殇却似浑然不觉,只含笑看我,定是在奇怪我竟没有反驳。我眉心微蹙,一眼见长几上已经摆好几式做工极为精致的长袍,眼前顿时一黑,几欲跌倒。
我为他准备的衣袍,每到天明就会失去踪迹。总有几件做工极为精美的衣袍来取代。甚至推门进来,便可闻到饭菜的清香。屋子总会被打扫得纤尘不染。窗前挂着新换的竹帘。几日以后,我一进门就被一整面的山峦图案给惊住了。顾离殇站在那淡青色的画前,恍惚出神。我们站着一起发了一会儿呆。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触手一片冰凉,却不是竹,倒是一块微凉的绸缎。那画竟是绣在上面,把一屋子的摆设衬的有若身处山间。我们站在画前良久,似有一阵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
这一日的画中,竟是空无一物。
我们坐在房中安静地等待,许久,隐约听到一阵泠泠的水声。我抬起头,似乎看到一群淡色的花朵漂浮在头顶。它们浩浩荡荡地流向了画中。水声是从花朵的中心开始响起,水流漫过花朵,在丝质的画布中流淌成一条浅色的河流。它们似乎还在向屋中流淌,伴着哗哗的声响,似把整个屋子浸在了水中。
我已经坐不住了,看一眼顾离殇,他笑得一派安闲,似对这奇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闲闲地问我,汐儿,你从何处找来这样绝妙的画师,我倒真想见上一见。
我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发凉。我又怎能告诉他,昆仑墟主人顾离殇,掌握所有妖类生死的昆仑墟主人顾离殇,竟连一个潜入他身边的妖孽也无法察觉。
日间得闲,我把那符纸放在日光下翻来覆去地看。半日过去,竟是一去所获。我跺一跺脚,把焦虑表现得如此凶神恶煞。顾家的下人们躲得远远的,心惊胆战,鸡飞狗跳,喋喋不休。我实在看不顺眼,便吩咐他们随我去找那妖。我带着一大帮人,在顾家曲折的长廊里钻来窜去,找遍每一个角落。他们不明所以。却又不敢多问,只顾埋头苦寻。我满意地看他们摸遍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每一片叶子都翻过来找遍。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我,龙姑娘,你到底要找什么?
我一看,是个衣着单薄的少年。他的声音,粘粘的,带了很重的鼻音。我一听就想笑,忍了忍,没忍住,便笑着吩咐他,你只要找那种皮肤够白眼神够媚神情慵懒走路轻灵不带一点声响的妖物就可以了。
他恍然大悟,摸着脑袋跑远了。片刻之后,他抱了一只在他怀中挣扎的小东西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咬牙切齿地问他,这是什么?
他笑一笑,来不及回答,那小东西已挣扎着跳了出来,轻巧地一跃,跳进我的怀里。它说,喵。
黄昏,我带着委屈的神情去书房找顾离殇,一进门就捉住他的衣袖不放。问他,你的麒麟图呢?
他有些惊讶,笑一笑,温和地问我,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瞪他一眼,气乎乎地答他,捉妖,捉鬼。
他大感意外,问我,大白天的,捉什么鬼?
我不理他,见他手上翻的正是那麒麟图,心下大喜,夺了便走,回头不忘横他一眼,他面容俊美,笑容温和。我心中一跳,暗骂,这男人,没事生出这样一张招惹女人的脸干嘛。
夜里,我把那麒麟图放在枕边,安稳地躺下。我猜,那妖若真是冲着顾离殇而来,定是 为了他那可恶的脸。它定会找上门来,欲将我除之而后快。我咬着枕头的一角恨恨地想着,暗骂顾离殇一阵,迷迷糊糊间,当真睡着了。不见有梦。午夜时分,隐隐察觉的到屋顶上有轻巧的脚步声,水滴从屋顶的缝隙中渗透下来,啪地落下一朵,滑过我的唇边。我却不愿醒来。
屋顶上的动静越发大了。那该是一个狐狸一样轻灵的女子,烟一样在屋顶上走动。她有水滴一样娇巧的下巴,樱桃一样透明的小嘴唇。她唇角一抬,夜里的水滴顷刻四散,消退到房屋的缝隙中。她趁着夜色潜入顾离殇的房间里,手指在他的额角留下冰冷的触感。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好奇的神色,也许还有一点点天真的媚惑。她惊奇地看着这个生得如此好看的男人。他也许不是世间最美好的男子,可是她喜欢极了他睡梦中也会露出笑容的唇角。她也许会停下来,在他身边躺一躺,抓起他的手掌,把自己花瓣一样柔软的手指放入他的掌心,比一比它们的大小。然后她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天明时分她为他打理好一切,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她也许是居住在水里的一尾鱼,临走来不及带走她喜爱的水和水藻们新鲜的气息。
我被这可恶的想象惊醒了。起身抓起衣服便往外冲。迎面撞上那日间的少年。他惊奇地看着我,眼睛就像水流里涌动的玫瑰花瓣。我一阵恍惚,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比这更漂亮的一双眼睛。于是呆呆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了低头,似乎在笑,声音仍是带了浓浓的鼻音。他说,我是小无。
这次我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分明带了刻意的伪装。我想起他日间可恶行径,正要抓住他质问一番,他笑一笑,轻巧地跃上屋顶,眨眼便不见踪迹。
我目瞪口呆。站着发了一会儿楞,一肚子的气没法出,回屋抓了那麒麟图,直奔顾离殇的房间。他睡得正香,我一进门便吵他起来,把那麒麟图往他怀里一扔,说,我不干了。
他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看一眼那图,诧异地看我一眼,这破布是哪来的?
我大惊失色,扑过去抢他口中所说的破布。只见那本该绣着麒麟的一块锦缎上,已是空无一物。触手一片光滑,哪像有针脚穿过的痕迹。
神兽麒麟一向安分,并无逃跑的意向。我只觉蹊跷,看顾离殇吩咐那些被称作蝶的暗史前去寻觅。末了他站在长廊边,昏昏欲睡,恍如身在梦中,不时忧愁地打着呵欠。我担忧地看着他,自从那妖出现后,他似乎随时可以睡着。有时我去书房见他,他竟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总会忘掉或大或小的事件。
我捏一捏他的手臂,问他,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小无的少年?
他正迷迷糊糊地拿花瓣喂廊下池中的鱼儿,闻言手一抖,漏了一些花瓣,那些鱼便争着来抢夺。他的眼神终见清醒,却笑一笑,答,不认识。
忙碌几日,麒麟并无任何消息,那妖却越发猖狂。顾离殇整日昏昏欲睡,神情憔悴,愈发像一具俊美的挺尸。我见他愈发失去祸害人间的能力,心下窃喜,便拉了他去游湖。
我们在画舫中安然静坐。顾离殇依然恍惚出神,执着酒杯发呆。我隔了桌子,看他在睡意中拼死挣扎,下巴轻点,形象大毁。一时忍不住,大笑出声。所有的游人都回头看我,我一瞪眼,他们就吓得回过头,不敢多看。正笑得开心,却忽然听见一群女孩子清澈的笑声。却是湖边一群嬉戏的女孩子。她们裙裾翩飞,笑靥如花。笑声落在湖水里,溅起均匀的水片。有青草的气息从水的深处纷纭而至。
我忍不住探头张望,顾离殇却盯着画舫上织满山峦图案的透明锦缎,不为所动。我有些惊奇地看他,疑心他患了眼疾。于是笑着在他眼前挥挥手指,问他,这是什么?他好笑地看看我一眼,把目光收回锦缎上,闲闲地答,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言罢,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我一呆,正要探询他话中的深意,他脸色一变,身子一晃,竟一头栽倒下去。
夜里,我守在他身边,悄悄落泪。七日以来,他昏迷不醒,身体滚烫,俊颜消瘦。我找遍所有典籍都找不到这妖的来历,更无救他的办法。我想到呆在他身边十年,他向来无病无灾,没心没肺,一张毒舌足以祸害千年。哪料今时今日,他却被一个莫明的妖孽迫害至此,几近失去性命。
跟在他身边十年,我没少领略他毒舌的厉害。每日清晨,我捏着那本兽的图鉴,摸一摸书的边角,把那木纹纸抖一抖,那些兽就打着呵欠慵懒地走出来,伸伸腿,晃晃头,透一透气。我饶有兴味地看着它们,给每一只兽取了名字。顾离殇从来不屑记住这些,每次我一唤它们,他俊美的面庞就一阵抽搐,远远地躲开。我逼他叫那些名字,他有些不耐烦,从鼻子里哼出声音。他说,那只长毛的好像要死了,那只九尾好象受了很严重的伤。他的嘴很毒,咒谁谁死。每次听他这样说,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从此不敢让他再接近那些兽。
他的书房里还挂了很多画卷。总会有住在画卷里的女妖偷偷跑出来看他。她们大多羞羞怯怯躲躲闪闪装模作样,每每见了他便仓皇地跑远,留下一个个花瓣一样小小的脚印。他只笑一笑,目光并未远离手中的书册分毫。我心知他一向心无旁鹜,却仍是免不了要为这些女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