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由小个子大副负责审问。
“把钱藏哪儿了,船长?”
既然枪手背对着他,马波尔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去死吧!”他吼道。
只听“叭叭叭”几声脆响,一排子弹射进了船室上方,在门上留下六个弹孔。
“喂,冷静点!你们想干什么?”约翰在里面义愤填膺。
“你如果还不说,下次开枪就把枪口降低一尺。”
“你们这些混蛋!”马波尔大骂。
“说不说?”
“不!”
“开枪!”
又是一排子弹射出。这次留下的洞只比三个大点儿的孩子高上几寸。
枪响过后是片刻的宁静,紧接着,船室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叫声都走了音,恐怕只有他们的母亲听得出来是谁在叫。不过,尖叫只有一声,其他孩子都没叫。
琼森船长一直有些不安,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听到这声尖叫,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脸涨得发紫,冲马波尔吼道: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马波尔却显得从容不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不!”
“下次他就下令射穿孩子们的小身体了!”
还记得马波尔的信吗?他说琼森对他“百般恫吓,无所不用其极”,指的就是现在。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妥协:
“我告诉你,不说就是不说!”
真是顽固!琼森没有下令开枪,却提起了熊掌般的大手,一拳打在马波尔下巴上。马波尔扑通一声倒在甲板上,晕了过去。
随后,琼森下令把孩子们带出来。
说实话,孩子们并没有被吓倒。只有玛格丽特吓得厉害,看上去魂不守舍。真的枪击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孩子们没法把两者联系起来,所以也没表现出应有的恐惧。他们头几次见到打枪都没怎么害怕,感觉还不如从暗处跳出来大叫一声“哈!”那么吓人呢。男孩们哭过几声,女孩子只觉得又热又烦,而且肚子饿得咕咕叫。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呀?”蕾切尔乐呵呵地问一个枪手。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1)
可惜除了船长和大副外,其他人都不会说英语。大副也没正面回答蕾切尔的问题,只说要带他们到纵帆船上去。“去吃晚饭。”他说。
大副举手投足间显出海员的独特魅力,很容易就说服了孩子们。在两个西班牙水手的带领下,他们翻过舷墙登上了海盗船,然后两船就分开了。
海盗船上,陌生的水手打开一整箱水果蜜饯,让饿了一天的孩子们美美地吃了个够。
马波尔船长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主桅杆上,脚下堆着刨花和碎木,琼森正往上撒火药。不过,这点火药可不像他信中写的那样,能让船“灰飞烟灭”。
天色渐晚,海上升起了薄薄的暮色。小个子大副举着一根火把,准备点燃马波尔脚下的柴堆。
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马波尔还充什么英雄?这个顽固的老家伙终于低头服软,交待了藏钱的地方——那儿有大约900英镑的货款。然后,他就被解开了。
暮色渐渐四合,殿后的几个海盗也回到自己船上。马波尔听不到孩子们的动静,估计他们被带走了。
马波尔并不急着放水手们出来,而是点了个灯笼,查看到底少了什么。结果真是令人心碎:不光货物没了,备用帆、绳索、给养品、火器、弹药、油漆,全都不见了。他和大副的衣物、航行设备也没了,生活用品洗劫一空。船厅里一把勺子都不剩,糖和茶叶都没放过。现在他连一件换洗衬衣都没有了。船上只剩下孩子们的行李,还有那些海龟。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海龟幽怨的叹息。
看看海盗们留下的东西,马波尔船长更是心痛不已,满地都是垃圾破烂,乱得一塌糊涂。他真恨不得刮一场大风,把它们全刮到海里。可这些刺眼之物纹丝不动,横在他面前。
天哪,政府的保险政策到底有什么用?他怒气冲冲地抱起一堆垃圾,向海里扔去。
这一幕被琼森船长看见了。
“嗨!”琼森叫道,“你这肮脏的骗子!我要到劳埃德船业协会去检举你!我会亲自写信的!”他很震惊,从没见过马波尔这么不厚道的人。
马波尔不得不暂时罢手。他操起一根铁钎把艏楼的门撬开,放那些水手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玛格丽特那个棕皮肤的保姆。她一整天都躲在里面,可能是吓坏了。
在普通人看来,海盗船上的聚餐肯定热闹非凡。其实不然,他们吃得并不开心。
今天收获不小,所以船员们兴致挺高。晚餐以水果蜜饯为主,后来又吃了些面包和碎洋葱。空中繁星点点,已经过了睡觉时间,船员们坐在甲板上,从那个特大号的碗里抓洋葱吃。孩子们本来也在一起吃,可是不知为什么,两拨人之间突然拘谨起来,结果聚餐变得又严肃又没劲。
我想,这可能是语言不通造成的吧。西班牙水手早已习惯了这种沟通困难,他们冲着孩子们微笑、点头、做手势。可孩子们不习惯,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就连父母也没见他们这么规矩过。渐渐地水手们也严肃起来。有一个小个子经常被大家取笑,他天生爱打嗝,结果同伴们你瞪一眼,我碰一肘,把他搞得莫名其妙。最后,为了息事宁人,他自己躲到一边去吃了。这边的宴会寂静无声,隔着半条船还能听见那个家伙在打嗝。
要是船长和大副也在场就好了,因为他俩会说英语。可他们忙得顾不上,正在清点战利品呢。两人打着灯笼,把那些有明显标记的东西挑出来,恋恋不舍地抛到海里。
他们把几个印有马波尔船长大名的空箱子扔下去,只听水花四溅,紧接着旁边船上传来一声怒吼。两人诧异地停下来:我们把他们值钱的东西都抢光了,扔他们几个破箱子还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真是费解。
诧异过后,两人继续工作,再也没理会克罗琳达号。
吃过饭后,气氛更加别扭了。孩子们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们没法跟水手沟通,但是只跟自己人说话又显得很没礼貌。他们真的很想告辞。如果是白天,他们肯定会高高兴兴地四处探险,可黑暗中什么都做不成,太无聊了。
水手们各自都有事干,而船长和大副本来就在忙。
最后,整理工作总算完成了。琼森现在没有别的事可做,只有把孩子们送回去,然后趁着月黑风高赶紧开溜。
然而,听到箱子入水的声音,马波尔船长充分发挥了他的想象力。他想,既然孩子们遇害了,我们也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了,还是快走吧。
也许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弄错了。
他信中说自己“亲眼看见”孩子们被杀,其实是“亲耳听到”,所差不过毫厘嘛。他的本意还是好的。
他催着船员们迅速开船。等琼森船长再往这边看时,千疮百孔的克罗琳达号已经顺风驶出半英里了。
船是追不上了。琼森船长只好用夜视望远镜目送着它渐行渐远。
那个打嗝的水手前半夜被大伙儿捉弄得不轻,后半夜又被琼森船长派去清理前舱。他把纤绳、扫帚、挡板全堆到一边,给小客人们腾出了容身之处。至于被褥,抢来的那些足够了。
孩子们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他们默默地爬下扶梯,每人领了一条毯子。琼森在旁边转来转去,急切地想帮孩子们铺床,却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从舱口一跃而上,在甲板上自言自语起来。
孩子们仰头看着他,只见他扶着舱口跳上去,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特大号拖鞋,挂在两个大脚趾上,在星光中轮廓分明。奇怪的是,他们一点都不想笑。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2)
渐渐地,毯子蹭着下巴带来了一种熟悉的舒适感,而且舱内终于没有外人了,呆若木鸡的孩子们开始慢慢复苏。
船舱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窗透出方方的一小块星空。沉默渐渐打破,先是有人翻身——来回翻个不停,接着,有人说起话来。
劳拉(压低了嗓门):我不喜欢这个床!
蕾切尔(也压低嗓门):我喜欢。
劳拉:太不舒服了。这根本不是床!
约翰和艾米莉:嘘!快睡觉!
爱德华:我闻到了蟑螂味儿。
艾米莉:嘘!
爱德华(大声,满怀憧憬地):他们会拔掉我们的指甲,因为我们没洗干净。他们还会剥我们的皮,拔光我们的头发,然后……
劳拉:我床上有蟑螂!滚开!
(虫子嗡嗡地飞走了,劳拉也跳了出来。)
艾米莉:劳拉,回床上去!
劳拉:我不回去,那儿有蟑螂!
约翰:回床上去,你这个小傻瓜,蟑螂早就走了!
劳拉:但他肯定把老婆留在我床上了!
哈里:他们没有老婆,他们自己就是女的。
蕾切尔:劳拉,别这样!艾米莉,劳拉踩我!
艾米莉:劳——拉!
劳拉:好吧,我确实踩到了什么东西。
艾米莉:上床睡觉!
(安静了一会儿。)
劳拉:我还没祈祷呢。
艾米莉:那就躺着说吧。
蕾切尔:不行,那样太懒了。
约翰:闭嘴,蕾切尔,让她躺着说。
蕾切尔:那太不敬了!躺着祈祷容易睡着,没祈祷完就睡着是要遭天谴的!对吧?(没人理她。)对不对?(还是没人理她。)艾米莉,你说对不对?
约翰:不对!
蕾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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