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切尔:那太不敬了!躺着祈祷容易睡着,没祈祷完就睡着是要遭天谴的!对吧?(没人理她。)对不对?(还是没人理她。)艾米莉,你说对不对?
约翰:不对!
蕾切尔(迷迷糊糊地):我觉得很多该遭天谴的人却没遭到天谴。
(又安静下来了。)
哈里:玛姬(玛格丽特的昵称)(没有回应。)玛姬!(还是没有回应。)
约翰:玛格丽特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一声低微的啜泣。)
哈里:我也不知道。
(又一声啜泣。)
约翰:她老是这样吗?
哈里:她有时候笨得要命。
约翰:玛姬,你怎么了?
玛格丽特(痛苦地):别管我!
蕾切尔:我想她是吓坏了!(奚落地唱起来)玛姬见鬼了,见鬼了!
玛格丽特(大声抽泣):你们这些小傻瓜!
约翰:那你到底怎么了?
玛格丽特(顿了一顿):我比你们都大!
哈里:这也能作为害怕的理由吗?
玛格丽特:是的。
哈里:不是!
玛格丽特(火气上涌):我告诉你,就是!
哈里:不是!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3)
玛格丽特(自鸣得意地):那是因为你们太小了,不明白……
约翰:艾米莉,揍她!
艾米莉(睡意朦胧地):你自己揍吧。
哈里:玛姬,我们为什么在这儿?(没有回应)艾米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米莉(毫不在意地):不知道。可能他们想改变我们吧。
哈里:我猜也是。但他们没说要把我们变成什么样。
艾米莉:大人都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4)
第二天,大家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起醒过来。他们齐刷刷地坐起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呵欠。睡了一晚上木板,感觉浑身僵硬,于是他们纷纷起来活动腿脚。
船很平稳,他们头顶上的甲板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主舱和前舱是一体的,所以孩子们在这边就能看见主舱盖打开了。船长从舱口跳下来,先是两条腿,紧接着整个人落到一堆货物上——就是从克罗琳达号上抢来的那些战利品。
孩子们一动不动地看着船长。他看上去心神不宁,拿着铅笔在货箱上敲来敲去,嘴里还不停地自言自语。突然,他抬起头来,冲着甲板大吼一声。
“来了,来了。”大副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满腹委屈,“其实根本不用这么急嘛。”
船长大声地咕哝起来,好像肚子里有几个人在同时说话。
“我们可以起床了吗?”蕾切尔问道。
船长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他忘了舱里睡着人。
“什么?”
“请问,我们可以起床了吗?”
“你们见鬼去吧。”他咕哝道。幸好他的声音很低沉,孩子们都没听清楚。不过大副听见了,他从甲板上探下头来,责怪船长道:
“嗨嗨嗨,你说什么呢?”
“我说,起床!到甲板上去!”说着,船长狠狠地一推扶梯,让孩子们爬上去。
孩子们吃惊地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海上了。纵帆船停在一个内陆小海湾里,稳稳地泊在木板搭建的码头上。海湾外面有个村镇,看上去景色宜人,只是有点凌乱。一间间木屋用棕榈叶做房顶,绿树丛中掩映着一座砂石建筑的教堂。码头上有几个穿着体面的人,散步走到这里,停下来看水手们卸货。大副正在给手下分配工作,他们已经搭好了架子,热火朝天地准备开工。
大副笑呵呵地冲孩子们点点头,然后就不搭理他们了。孩子们觉得有点郁闷,不过没办法,他真的太忙了。
这时,船尾突然冒出来一群打扮怪异的小伙子。玛格丽特觉得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他们瘦而结实,穿着异国服饰(不过,稍微有点褴褛)。看他们的脸!那些橄榄色椭圆形的脸!那些大大的眼睛,有着黑色的眼圈和温柔的棕色眼眸!还有那鲜艳欲滴的嘴唇!他们在甲板上分散开,说笑着向岸上走去。他们嗓音尖细,叽叽喳喳的,就像一群红雀!
船长这时恰好从舱口钻出来,艾米莉问他:“那些人是谁?”
“哪些人?”他头也不抬,有点心不在焉,“哦,他们啊,仙童(对男同性恋的一种称呼——译者注)。”
“嗨嗨嗨!”大副又嚷了起来,责怪之情溢于言表。
“仙童,是神仙吗?”艾米莉惊呼。
琼森船长脸刷地红了,从秃脑门一直红到脖子根儿。他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艾米莉道:“他真傻!”
“我们要不要到岸上去?”爱德华问道。
“最好等他们发了话再说。是不是,艾米莉?”哈里说。
蕾切尔问:“原来英格兰是这样的呀,怎么看上去还是像牙买加呢?”
“这不是英格兰,”约翰骂道,“你这个笨蛋!”
“肯定是的,”蕾切尔反驳道,“我们要去的不就是英格兰吗?”
“我们还没到英格兰,”约翰解释说,“这肯定是中途休息,就像送海龟来的那次一样。”
“我喜欢中途休息。”劳拉发话了。
“我不喜欢。”蕾切尔说。
“反正我喜欢。”劳拉锲而不舍。
“那些年轻人去哪儿了?”玛格丽特问大副,“他们还回来吗?”
“等我们卖完货他们就会回来,到时候就有钱付给他们了。”大副回答说。
“然后他们会住在船上吗?”玛格丽特追问道。
“不,他们是从哈瓦那雇来的。”
“雇来干什么?”
大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就是船上那些扮作乘客的‘女士们’呀,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
“什么?那些人是化装的?”艾米莉跳了起来,“太有趣了!”
“我喜欢化装。”劳拉说。
《牙买加飓风》 第二部分回答蕾切尔的问题(5)
“我不喜欢,”蕾切尔反驳,“那太幼稚了!”
“我以为那些真的是女士!”艾米莉承认道。
“我们的船员都是正经人,真的。”大副有点不自然地说。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孩子们没在意。“好了,你们下船玩去吧!”
孩子们手拉手,排着队上了岸。他们没有乱跑,规规矩矩地在村镇里散步。劳拉想单独行动,其他人坚决不允许。一直到散步回来,他们仍然整整齐齐排着队。孩子们把附近看了个遍,谁也没注意他们,至少他们没觉得被人注意。现在,他们又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了。
这是个宁静而古老的小镇,名字叫做“桑塔露琪亚”(意为“圣女露琪亚”,是传说中的女神。西班牙和意大利都有一些地方以此为名——译者注),就像世外桃源一般,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小镇坐落在古巴最西端,位于迪奥斯港和博卡河之间,面向大海。纵横交错的河道分布在暗礁群和伊莎贝拉堤岸之间,把小镇同外海隔离开来。这些河道只有经验丰富的本地船敢于航行,外面的大船唯恐避之不及,从来不敢驶入。内陆方向是绵延数百里的丛林,拦在小镇与哈瓦那之间。
我们前面说过,贾尼加尼科运河上有很多小港口。这些港口作为海盗们的贸易基地,一度非常繁盛。可惜好景不长,1823年,美国海军的阿伦上校带着一支舰队攻占了海盗的老巢。这对海盗来说真是灭顶之灾——虽然美军花了很多年才把他们剿灭,但是海盗此后就一蹶不振,规模像毛衣一样日益缩水。现在谁还愿意当海盗?到哈瓦那之类的大城市去,抢钱要容易得多,而且风险低得多(不过档次也低得多)。海盗早已无利可图,多年前就该灭绝了。可一项古老的职业被历史淘汰后,总会有一些零星的死灰复燃,即使不赚钱,也要苟延残喘一番。
现在,桑塔露琪亚和海盗仍然存在,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曾经存在过。他们时常出海逡巡,抢劫克罗琳达号这样的商船只不过是家常便饭。然而,他们的领地在日渐缩小,很多海盗船都闲置废弃了,还有一些可悲地沦为商船。小伙子们离开村镇,到哈瓦那或美国去谋生;姑娘们在家无所事事。本地的显贵家族人丁不旺,家产也日渐微薄,但却不失尊严,反而越发高高在上。居民们头脑很单纯,过着宁静的田园生活,他们忘却了外面的世界,甚至忘却了遗忘本身。
回到船上,约翰首先发表意见:“我可不想住在这里。”
这时,货物已经卸到码头上了,镇上的人也从午睡中醒来。一百多人聚到码头上,围着货物指指点点。拍卖马上开始了。琼森船长在那里走来走去,每个人都嫌他碍事,大副气得够呛,因为船长老是发布跟他相反的命令。大副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写了号码的标签,正往不同的货物上贴。水手们在搭建临时卖场,看上去像个造型独特的舞台。
围观者越聚越多。他们都说西班牙语,孩子们感觉像在看儿童剧——表演的都是木偶,而不是真正会说话的人。现在他们又有新游戏可玩了:盯着那些叽里咕噜的外国人,猜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光说话听不懂,那些人的样子也太好笑了。他们昂首阔步,摆出一副国王的派头,彼此却争吵不休。他们抽着细长的黑色雪茄,蓝色烟雾环绕着头上的大帽子,就像个不断冒烟的香炉。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一个方向:纵帆船上的全体船员抬着两个巨大的座秤,步履维艰地爬到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