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一个叫天津湾的小村里,住着俺的爹娘。像千千万万普通夫妻一样,他俩共同生活了72年。俺把镜头对准了俺爹俺娘,记录了他俩30年间的生活片断,编织出一段两个世纪老人平平常常的故事。
每次我离家时,总不让娘送,娘也答应不送,但往往到了村头,猛一回头,娘就跟在身后……
爷爷一辈子没上过泰山,爹抱着爷爷的画像爬上泰山极顶。
第一辑作品2
爹说:“往上点儿,再往上点儿,你听见了吗?”
爹佯说试试娘发不发烧,其实……
第一辑作品3
在家乡这条小路上,爹娘共同走了七十多年。爹娘出生在同一个村,一个村东,一个村西,结婚前谁也不认识谁。
我家住在村围子的南门外。村围子是清同治6年修的,如今已成断墙残壁。近几年,围子边的人家都到村外向阳坡上盖起了新房,爹娘却舍不得老屋。
第一辑作品4
这是爹娘共同生活了近70年的小院。娘说,她过门时,院子是“扛着扁担都转不过腚来”的小夹道,几经扩展才成为现在这样子,原先可没这么大。
爹娘结婚那年,爹为娘做了一架纺车,娘摇着它纺了一辈子线。爹说,娘纺的线比买的还结实。
第一辑作品5
读过几年书的爹不知从哪儿学来两句诗,常常挂在嘴边:“凤恋帝王不长久,燕住寻常百姓家。”
“哎,我跟你说!”爹娘相互称呼都用“哎”这个字。问为啥就说这个字,爹说:“这样简单,咱农村家家不都这样?”
第一辑作品6
这是我给爹娘拍的第一张合影,那时的爹娘一脸严肃。
真是“越老越小孩”,看,爹娘笑得多可爱。
第一辑作品7
娘,一个身高1。41米,体重71斤的弱小女人……她属牛。
爹,长着一双倔犟眼睛的健壮男人……他属兔。
第一辑作品8
爹是书迷,一有空就看书看报,看到新鲜事,就出去讲给老伙计们听。报刊上每当发表我的作品,爹总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后,再讲给娘听。
娘说:“我这60岁的老婆子,还不如三四岁的孙子认字多呢!”
第一辑作品9
按照鲁中山区农民的习俗,爹娘一辈子通腿而眠。
每天窗户一亮,爹娘便起床干活,忙忙活活就是一天。
第一辑作品10
在田里剜谷苗的老娘,像立在天地之间的一尊雕像。
手握锄头的老爹,像一座铁塔。
第一辑作品11
村里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家里第一次收获这么多粮食。
爹特意挑了两个几斤重的大地瓜,站在玉米架下,让我给他留个影。
第一辑作品12
爹是木匠,一辈子这样默契合作的场景不少。
我要拍一张爹在锛木头的照片,娘走过来,站在那里。“娘,你站在那里不好看”,“那我给他扶着吧!”娘说着,走了过去。
第一辑作品13
收了高粱,把高粱粒刮下,用高粱穗秆扎苕帚、炊帚是爹的拿手活,爹说这叫“自产自销”。
爹和外甥在责任田里播种谷子和高梁。山区播种还是用耩子,扶耧可是技术活,一边走一边摇动耧把,用摇动的快慢来控制下种的多少。这种活,爹不放心让年轻人干,还时不时地“老将出马”。
第一辑作品14
“娘,还下地吗?”“去!人活着不干活干啥!”这一年,娘已84岁了。
一字不识的娘曾说过:“要做成啥事都和推磨一样,一步一步来,反正走一步就少一步……”
第一辑作品15
年轻时,爹的木匠活干得好着呢,村里谁家盖房子总少不了爹。
上了年纪,爹不再干木匠活了。他一时都闲不住,帮着娘干些家务。他说:“些活俺年轻时干得少,老了要补上。”
第二辑作品16
家里盖房,来了三十多个匠人、小工帮忙,娘出出进进,忙着为匠工们备饭。
盖新房上梁那天,爹在顶檩上写道:时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元一九九八年杏月建修谷旦。我问,“谷旦”是啥意思,他说不懂,看人家都是这么写的。
第二辑作品17
“这是谁啃的西瓜,剩了这么多瓜瓤,扔了多可惜!”爹说着找来切菜刀,削下来再吃掉。
秋天,把成熟的葫芦摘下来,中间锯开成为两半,再放到锅里煮一煮,葫芦瓤是一道极好的菜,而葫芦瓢用作盛水的勺,又经济,又比买的铁勺好使。
第二辑作品18
娘说:“俺过门前绞过一次脸,一辈子就‘美容’了那么一回”
娘说:“俺这么大岁数了,咋还能穿这样艳红的衣服呢?”“实在好看,实在好看。挺像当年结婚时你穿的那件啊!”爹说。
第二辑作品19
爹说: “瞧!现今这些年小的骑这“电驴子”去赶集!……俺就是没赶上好时候。”
俺赶了一辈子毛驴子,今天也坐坐这 “电驴子”。
第二辑作品20
娘说:“小心点,你小心点嘛。”
娘6岁缠脚,趾甲长成了蜗牛的样子,爹常为她修剪。
第二辑作品21
爹干活手指上扎了刺,娘戴上老花镜给他挑。扎痛了,爹就嚷嚷:“你这哪里是挑刺,简直是挖坑、刨树跟!”娘还是细声慢语:“老了,眼花了,看不清了。”
天怪热的,爹娘关上大门在院子里搓澡。娘给爹搓完脊梁,爹又给娘搓。 娘说:“你爹给俺搓背是近些年的事,年轻时他才不干呢!”
第二辑作品22
娘生病了,爹也成了半个赤脚医生。
第二辑作品23
男在前,女在后,爹在任何时候都是唱“主角”。
对爹的“旨意”,娘言听计从,尽管有时不情愿。
第二辑作品24
爹对着娘大声吵嚷,看我要拍照片,便坐到暖气包上“闷”起来了,我想,他这样闷着比吵更难受。
娘生爹的气,病倒了,在打吊瓶的那几日,爹又烧水,又做饭,格外勤快。
第二辑作品25
要过春节了,娘的肺气肿病突然发了,住进医院进行抢救。爹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整天打不起精神来。
娘的病稍有好转,爹迫不及待到医院探望,一进门就直抹眼泪。“咱俩结婚 68 年,这可是头一回不在一块儿过年啊 ! ”爹边哭边说。
第二辑作品26
娘病重了。家里人筹划用旧婚俗的过门仪式来为娘冲病消灾。爹身缠花床单,拉着红绸布,在婶子们的簇拥下一步跨过了放在门槛上的马鞍。他喜滋滋地对娘说:“门槛我迈过去了,马鞍我跨过去了,你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娘奄奄一息,家人赶快给她穿好寿衣。邻居也赶到我家,围拢在娘的身边,痛苦地为她送行。爹两眼直发愣,呆呆地坐在一边。
第二辑作品27
清明(4月5日)过后,春暖花开的时候,娘的病慢慢好转。五月初,竟神奇般地站了起来,出院回到了家。
爹喜欢这张照片。“人在病重时,全家人都悲戚戚的,病好了,看看这张照片又让人乐,这叫‘悲喜相生’。”
第二辑作品28
爹摔断了股骨,但还是那倔脾气,吃饭还是不让人喂。
娘心疼爹这把老骨头,扭头哭了。
第二辑作品29
娘给爹擦洗了全身,又给他剪脚趾甲。
爹可以坐轮椅了,娘小心地推着爹,去外面晒太阳。
第三辑作品30
病好了,他们还是闲不住,又下地干活了。爹常说,你娘的小脚走不快。可每次走着走着,爹又落在娘的身后。
爹是俺家第三代木匠,开了几十年棺材铺,“文革”前就剩下这一口棺材。爹对娘说:“你跟着我受了一辈子苦,这口棺材你就占了吧,俺再做口薄的自己占。”对此,娘十分满足。逢人便说:“俺没白跟当木匠的过一辈子啊。”
第三辑作品31
每年春天,娘都把寿衣拿出来晒一晒。家乡有种说法,多晒寿衣,人会长寿的。
大叔去世了,爹为兄弟忙“白公事”。爹亲兄妹11个,小时候死了10个,就剩他一根独苗。如今,叔辈兄长妹中,他的年纪也数最大的了。
第三辑作品32
每年在姥姥的祭日这天,娘总是到她的坟上哭几声:“娘啊!你一辈子没过一天好日子啊!”记得姥姥去世的时候,娘送完殡,还穿着孝服哭着回家。我当时小,不懂事,只觉得娘穿孝服最好看了。后来读中学了,我把课本上的“女要俏,一身孝”一句话读给娘听,娘说:“死了人才穿孝服,哭哭啼啼,有啥好看的!”
娘的姊弟四人难得聚到一起,见面后有说不完的话。我说:“舅舅,姨,歇歇吧!”他们笑呵呵说:“俺不累!”
第三辑作品33
娘说最喜欢这张照片。问她为什么喜欢,她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说就看着好,一家人挺和睦的。
每到过年,娘总是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盼望儿回家。
第三辑作品34
娘每年都把灶王爷贴在灶边,其实她自己也在灶上忙碌了一辈子。
1980 年代末,时兴大美人头挂历。娘说:“看这些闺女长得多俊呀,拆开来并排贴在墙上更好看。”爹说:“城里人家也都这样挂。”
第三辑作品35
要过年了,爹娘整理一下相框里的子孙们的照片,也算过个“团圆”年吧!
大年除夕,爹从小卖部买来四根香蕉,说是祭祖用:“俺们生前没见过这稀罕物呢!”爹说。
第三辑作品36
家里来了客人,娘上街去换豆腐。一斤豆子换二斤豆腐是多年来的规矩。但逢年过节,家里需用豆腐多了,爹娘便舍不得换,搭把力气磨豆浆自己做。
“爆竹声中一岁除”,过年那天,爹都会站在那块方砖上放爆竹。
第三辑作品37
过年了,一家人团团圆圆。难得娘这么畅快的笑脸,又杀鸡又宰羊,忙里忙外。娘说:“怎么累都值得啊!”
娘包大包子,荤的素的包成不同形状,愿意吃哪一种,一看就分辨明白。
第三辑作品38
娘剜点野菜给孩子们换换口味。她说:“早年缺粮食用野菜填肚子,现今吃野菜是尝新鲜了。”
第三辑作品39
娘过75岁生日,我和姐姐给她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喝完酒了,该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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