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1-鲁迅杂文精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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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1-鲁迅杂文精编-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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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一位教授的名论,则“教一两点钟的讲师”是不配与闻校事的,    
    而我正是教一点钟的讲师。但这些名论,只好请恕我置之不理;——如其不恕,那么,也就算了,人那里顾得这些事。    
    我向来也不专以北大教员自居,因为另外还与几个学校有关系。然而不知怎的,——也许是含有神妙的用意的罢,今年忽而颇有些人指我为北大派。我虽然不知道北大可真有特别的派,但也就以此自居了。北大派么?就是北大派!怎么样呢?    
    但是,有些流言家幸勿误会我的意思,以为谣我怎样,我便怎样的。我的办法也并不一律。譬如前次的游行,报上谣我被打落了两个门牙,我可决不肯具呈警厅,吁请补派军警,来将我的门牙从新打落。我之照着谣言做去,是以专检自己所愿意者为限的。    
    我觉得北大也并不坏。如果真有所谓派,那么,被派进这派里去,也还是也就算了。理由在下面:    
    既然是二十七周年,则本校的萌芽,自然是发于前清的,但我并民国初年的情形也不知道。惟据近七八年的事实看来,第一,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虽然很中了许多暗箭,背了许多谣言;教授和学生也都逐年地有些改换了,而那向上的精神还是始终一贯,不见得弛懈。自然,偶尔也免不了有些很想勒转马头的,可是这也无伤大体,“万众一心”,原不过是书本子上的冠冕话。    
    第二,北大是常与黑暗势力抗战的,即使只有自己。自从章士钊提了“整顿学风”的招牌来“作之师”,并且分送金款以来,北大却还是给他一个依照彭允彝的待遇。现在章士钊虽然还伏在暗地里做总长,本相却已显露了;而北大的校格也就愈明白。那时固然也曾显出一角灰色,但其无伤大体,也和第一条所说相同。    
    我不是公论家,有上帝一般决算功过的能力。仅据我所感得的说,则北大究竟还是活的,而且还在生长的。凡活的而且在生长者,总有着希望的前途。    
    今天所想到的就是这一点。但如果北大到二十八周年而仍不为章士钊者流所谋害,又要出纪念刊,我却要预先声明:不来多话了。一则,命题作文,实在苦不过;二则,说起来大约还是这些话。    
    十二月十三日。    
    解读    
    本篇是应北京大学学生会邀请,为纪念北大成立二十七周年而作。这是1925年年末,攻击鲁迅先生的人,给他扣上一个帽子,称他是北大派。    
    派别这样的概念,在中国传统思想里是不好的名词,拉帮结派,旁人看来,就觉得危险。什么“党”,什么“帮”,在古代都是罪名,如果有人指他人为帮派,便是把这些人当作了敌人,准备着加以攻击了。反动政府打击迫害进步人士,常常就把“派”祭出来,深文周纳,强加罪名。    
    但是鲁迅先生却宣告说,他并不惮以北大派自居。    
    因为他说得明白:和“北大派”联络到一起,并非是私人的利益或者地域的联系,而是自蔡元培先生改革以来,一直提倡和发扬的北大精神:其一,北大是常为新的,其二,北大是与黑暗势力抗战的。    
    这样,北大派其实并非单是北大一个学校的派别,而是整个中国民主精神、科学精神、革命精神的代表。作为“北大派”的人们,其实是因为共同的理想和信念而聚集的,中国最富于生命力的一部分。当时段祺瑞政府下令断绝北大的教育经费,对于在困难中抗争的北大师生,这正是一个有力的支援。他们将与一切能使中国走向新生的力量,归属为同样的一个“派”,纵然被压制,被攻击,这样的“北大派”,却实实在在是中国的希望。    
    ——孔庆东等《解读鲁迅经典》    
    


第三部分谈皇帝

    中国人的对付鬼神,凶恶的是奉承,如瘟神和火神之类,老实一点的就要欺侮,例如对于土地或灶君。待遇皇帝也有类似的意思。君民本是同一民族,乱世时“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平常是一个照例做皇帝,许多个照例做平民;两者之间,思想本没有什么大差别。所以皇帝和大臣有“愚民政策”,百姓们也自有其“愚君政策”。    
    往昔的我家,曾有一个老仆妇,告诉过我她所知道,而且相信的对付皇帝的方法。她说——    
    “皇帝是很可怕的。他坐在龙位上,一不高兴,就要杀人;不容易对付的。所以吃的东西也不能随便给他吃,倘是不容易办到的,他吃了又要,一时办不到;——譬如他冬天想到瓜,秋天要吃桃子,办不到,他就生气,杀人了。现在是一年到头给他吃波菜,一要就有,毫不为难。但是倘说是波菜,他又要生气的,因为这是便宜货,所以大家对他就不称为波菜,另外起一个名字,叫作‘红嘴绿鹦哥’。”    
    在我的故乡,是通年有波菜的,根很红,正如鹦哥的嘴一样。    
    这样的连愚妇人看来,也是呆不可言的皇帝,似乎大可以不要了。然而并不,她以为要有的,而且应该听凭他作威作福。至于用处,仿佛在靠他来镇压比自己更强梁的别人,所以随便杀人,正是非备不可的要件。然而倘使自己遇到,且须侍奉呢﹖可又觉得有些危险了,因此只好又将他练成傻子,终年耐心地专吃着“红嘴绿鹦哥”。    
    其实利用了他的名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和我那老仆妇的意思和方法都相同,不过一则又要他弱,一则又要他愚。儒家的靠了“圣君”来行道也就是这玩意,因为要“靠”,所以要他威重,位高;因为要便于操纵,所以又要他颇老实,听话。    
    皇帝一自觉自己的无上威权,这就难办了。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就胡闹起来,还说是“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我又何恨”哩!于是圣人之徒也只好请他吃“红嘴绿鹦哥”了,这就是所谓“天”。据说天子的行事,是都应该体帖天意,不能胡闹的;而这“天意”也者,又偏只有儒者们知道着。    
    这样,就决定了:要做皇帝就非请教他们不可。    
    然而不安分的皇帝又胡闹起来了。你对他说“天”么,他却道,“我生不有命在天?!”岂但不仰体上天之意而已,还逆天,背天,“射天”,简直将国家闹完,使靠天吃饭的圣贤君子们,哭不得,也笑不得。    
    于是乎他们只好去著书立说,将他骂一通,豫计百年之后,即身殁之后,大行于时,自以为这就了不得。    
    但那些书上,至多就止记着“愚民政策”和“愚君政策”全都不成功。    
    二月十七日。    
    解读    
    在封建专制制度下,在没有科学规则的体制里,虽说皇帝至高无上,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愚弄臣民百姓,而臣民百姓何尝不变着法儿地愚官愚君呢?    
    所谓“愚”,说穿了就是欺骗和利用。君臣之间,君民之间,臣民之间,包括君君之间,臣臣之间,民民之间,就这么互愚着,相互欺骗着利用着。“愚”简直成为结构社会的纽带,社会便成为鲁迅所说的“瞒和骗”的大泽。    
    谈皇帝谈出来的是“皇帝制”下的社会关系,这关系就是互愚,即互相欺骗互相利用,上边骗下边,下边骗上边,夹在中间的既骗上边又骗下边。历史这样记载着:互愚互骗的政策“全都不成功”。    
    ——李文儒《走进鲁迅世界》    
    


第三部分可惨与可笑

    三月十八日的惨杀事件,在事后看来,分明是政府布成的罗网,纯洁的青年们竟不幸而陷下去了,死伤至于三百多人。这罗网之所以布成,其关键就全在于“流言”的奏了功效。    
    这是中国的老例,读书人的心里大抵含着杀机,对于异己者总给他安排下一点可死之道。就我所眼见的而论,凡阴谋家攻击别一派,光绪年间用“康党”,宣统年间用“革党”,民二以后用“乱党”,现在自然要用“共产党”了。其实,去年有些“正人君子”们称别人为“学棍”“学匪”的时候,就有杀机存在,因为这类诨号,和“臭绅士”“文士”之类不同,在“棍”“匪”字里,就藏着可死之道的。但这也许是“刀笔吏”式的深文周纳。    
    去年,为“整顿学风”计,大传播学风怎样不良的流言,学匪怎样可恶的流言,居然很奏了效。今年,为“整顿学风”计,又大传播共产党怎样活动,怎样可恶的流言,又居然很奏了效。于是便将请愿者作共产党论,三百多人死伤了,如果有一个所谓共产党的首领死在里面,就更足以证明这请愿就是“暴动”。    
    可惜竟没有。这该不是共产党了罢。据说也还是的,但他们全都逃跑了,所以更可恶。而这请愿也还是暴动,做证据的有一根木棍,两支手枪,三瓶煤油。姑勿论这些是否群众所携去的东西;即使真是,而死伤三百多人所携的武器竟不过这一点,这是怎样可怜的暴动呵!    
    但次日,徐谦,李大钊,李煜瀛,易培基,顾兆熊的通缉令发表了。因为他们“啸聚群众”,像去年女子师范大学生的“啸聚男生”(章士钊解散女子师范大学呈文语)一样,“啸聚”了带着一根木棍,两支手枪,三瓶煤油的群众。以这样的群众来颠覆政府,当然要死伤三百多人;而徐谦们以人命为儿戏到这地步,那当然应该负杀人之罪了;而况自己又不到场,或者全都逃跑了呢?    
    以上是政治上的事,我其实不很了然。但从别一方面看来,所谓“严拿”者,似乎倒是赶走;所谓“严拿”暴徒者,似乎不过是赶走北京中法大学校长兼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李),中俄大学校长(徐),北京大学教授(李大钊),北京大学教务长(顾),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易);其中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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