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1-鲁迅杂文精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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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51-鲁迅杂文精编-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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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易);其中的三个又是俄款委员会委员:一共空出九个“优美的差缺”也。    
    同日就又有一种谣言,便是说还要通缉五十多人;但那姓名的一部分,却至今日才见于《京报》。这种计画,在目下的段祺瑞政府的秘书长章士钊之流的脑子里,是确实会有的。国事犯多至五十余人,也是中华民国的一个壮观;而且大概多是教员罢,倘使一同放下五十多个“优美的差缺”,逃出北京,在别的地方开起一个学校来,倒也是中华民国的一件趣事。    
    那学校的名称,就应该叫作“啸聚”学校。    
    三月二十六日。    
    解读    
    这是极其沉痛和愤怒的文字,写下这篇文字的前几日,鲁迅先生经历了“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那一日是“三一八惨案”发生的日子,这一天,北京五千多名革命青年和爱国群众在执政府前请愿,抗议日本帝国主义炮击大沽口、提出要我拆除大沽口军事设施等无理要求,却遭到段祺瑞政府的屠杀,死亡四十七人,伤二百余人,七十三年之后,我们回想起这一事件,也不由得感到震惊与悲愤。    
    三百余人的流血,是可惨;而在屠杀之后,段政府还要捏造共产党“暴动”的谰言,继续着迫害爱国志士的事业,则是可鄙、可憎亦可笑的了。    
    面对这样的行径,鲁迅先生已不能仅仅坐着平静而哀伤地做一些悼文。虽然是在暂时的避难之中,他也不能放下他的匕首与投枪。他要站出来,面对面的质问和抨击流言者与闲话者。我们看到他面对敌人的无情与锋利,他将铁铮铮、血淋淋的事实掷出来,摆在大众的面前,将谣言一个个攻破,揭示出政府陷害和屠杀的真相。能够警醒大众,烈士的鲜血才不算白流;而这样有力的反击,也正是对于活着的战士,最强大的鼓励和臂助。    
    ——孔庆东等《解读鲁迅经典》    
    


第三部分空谈

    一    
    请愿的事,我一向就不以为然的,但并非因为怕有三月十八日那样的惨杀。那样的惨杀,我实在没有梦想到,虽然我向来常以“刀笔吏”的意思来窥测我们中国人。我只知道他们麻木,没有良心,不足与言,而况是请愿,而况又是徒手,却没有料到有这么阴毒与凶残。能逆料的,大概只有段祺瑞,贾德耀,章士钊和他们的同类罢。四十七个男女青年的生命,完全是被骗去的,简直是诱杀。    
    有些东西——我称之为什么呢,我想不出——说:群众领袖应负道义上的责任。这些东西仿佛就承认了对徒手群众应该开枪,执政府前原是“死地”,死者就如自投罗网一般。群众领袖本没有和段祺瑞等辈心心相印,也未曾互相钩通,怎么能够料到这阴险的辣手。这样的辣手,只要略有人气者,是万万豫想不到的。    
    我以为倘要锻炼群众领袖的错处,只有两点:一是还以请愿为有用;二是将对手看得太好了。    
    二    
    但以上也仍然是事后的话。我想,当这事实没有发生以前,恐怕谁也不会料到要演这般的惨剧,至多,也不过获得照例的徒劳罢了。只有有学问的聪明人能够先料到,承认凡请愿就是送死。    
    陈源教授的《闲话》说:“我们要是劝告女志士们,以后少加入群众运动,她们一定要说我们轻视她们,所以我们也不敢来多嘴。可是对于未成年的男女孩童,我们不能不希望他们以后不再参加任何运动。”(《现代评论》六十八为什么呢?因为参加各种运动,是甚至于像这次一样,要“冒枪林弹雨的险,受践踏死伤之苦”的。    
    这次用了四十七条性命,只购得一种见识:本国的执政府前是“枪林弹雨”的地方,要去送死,应该待到成年,出于自愿的才是。    
    我以为“女志士”和“未成年的男女孩童”,参加学校运动会,大概倒还不至于有很大的危险的。至于“枪林弹雨”中的请愿,则虽是成年的男志士们,也应该切切记住,从此罢休!    
    看现在竟如何。不过多了几篇诗文,多了若干谈助。几个名人和什么当局者在接洽葬地,由大请愿改为小请愿了。埋葬自然是最妥当的收场。然而很奇怪,仿佛这四十七个死者,是因为怕老来死后无处埋葬,特来挣一点官地似的。万生园多么近,而四烈士坟前还有三块墓碑不镌一字,更何况僻远如圆明园。    
    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    
    三    
    改革自然常不免于流血,但流血非即等于改革。血的应用,正如金钱一般,吝啬固然是不行的,浪费也大大的失算。我对于这回的牺牲者,非常觉得哀伤。    
    但愿这样的请愿,从此停止就好。    
    请愿虽然是无论那一国度里常有的事,不至于死的事,但我们已经知道中国是例外,除非你能将“枪林弹雨”消除。正规的战法,也必须对手是英雄才适用。汉末总算还是人心很古的时候罢,恕我引一个小说上的典故:许褚赤体上阵,也就很中了好几箭。而金圣叹还笑他道:“谁叫你赤膊?”    
    至于现在似的发明了许多火器的时代,交兵就都用壕堑战。这并非吝惜生命,乃是不肯虚掷生命,因为战士的生命是宝贵的。在战士不多的地方,这生命就愈宝贵。所谓宝贵者,并非“珍藏于家”,乃是要以小本钱换得极大的利息,至少,也必须卖买相当。以血的洪流淹死一个敌人,以同胞的尸体填满一个缺陷,已经是陈腐的话了。从最新的战术的眼光看起来,这是多么大的损失。    
    这回死者的遗给后来的功德,是在撕去了许多东西的人相,露出那出于意料之外的阴毒的心,教给继续战斗者以别种方法的战斗。    
    四月二日。    
    解读    
    鲁迅先生是清醒的,经历了这一场惨案,在悼念和愤怒之外,他已经开始反思。面对惨痛的现实,激烈的情感是可贵的;但是建立在深沉的感情之上的理智的思索,更为可贵。牺牲者的鲜血,是应该擦亮活着的人的眼睛,使他们将现实看得更清楚的。更何况,鲜血之外,闲话家们在轻描淡写地说风凉话:牺牲者们是“自蹈死地”参见《华盖集续编•;死地》。对他们来说,爱国群众的牺牲,不过是增加一点谈资;他们向死难者的尸体投去嘲讽和轻视的目光,然后继续喝他们的茶。    
    反动政府残害生命,而闲话家漠视生命,但战斗者自己,却应该珍惜生命。鲁迅先生说“但愿这样的请愿从此停止”,与闲话家截然不同的地方,正在于他言论的出发点。他是为的战斗者们自身而作这样的劝告,在“不赞成”下,蕴藏的是他对于战斗者生命的珍惜和爱护。假若一再重复徒劳的牺牲,得益的是敌人,得意的则是在一旁的闲话家们。    
    他不赞成请愿,是希望减少志士的流血,能够更有效的战斗;牺牲并非为了浪费生命,而是将生命换得更大更珍贵的胜利,因为战斗者自己也应该知道,也惟有战斗者自己能知道;反抗与战斗的目的,最终是为了“人”,为了社会的大多数人,也包括战斗者们自己的和平与幸福。    
    ——孔庆东等《解读鲁迅经典》    
    


第三部分马上支日记

    (1926年7月4日)    
    七月四日    
    晴。    
    早晨,仍然被一个蝇子在脸上爬来爬去爬醒,仍然赶不走,仍然只得自己起来。品青的回信来了,说孔德学校没有《闾邱辨囿》。    
    也还是因为那一本《从小说看来的支那民族性》。因为那里面讲到中国的肴馔,所以也就想查一查中国的肴馔。我于此道向来不留心,所见过的旧记,只有《礼记》里的所谓“八珍”,《酉阳杂俎》里的一张御赐菜帐和袁枚名士的《随园食单》。元朝有和斯辉的《饮馔正要》,只站在旧书店头翻了一翻,大概是元版的,所以买不起。唐朝的呢,有杨煜的《膳夫经手录》,就收在《闾邱辨囿》中。现在这书既然借不到,只好拉倒了。    
    近年尝听到本国人和外国人颂扬中国菜,说是怎样可口,怎样卫生,世界上第一,宇宙间第n。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的是中国菜。我们有几处是嚼葱蒜和杂合面饼,有几处是用醋,辣椒,腌菜下饭;还有许多人是只能舐黑盐,还有许多人是连黑盐也没得舐。中外人士以为可口,卫生,第一而第n的,当然不是这些;应该是阔人,上等人所吃的肴馔。但我总觉得不能因为他们这么吃,便将中国菜考列一等,正如去年虽然出了两三位“高等华人”,而别的人们也还是“下等”的一般。    
    安冈氏的论中国菜,所引据的是威廉士的《中国》(《MiddleKingdombyWilliams》),在最末《耽享乐而淫风炽盛》这一篇中。其中有这么一段——    
    “这好色的国民,便在寻求食物的原料时,也大概以所想像的性欲底效能为目的。从国外输入的特殊产物的最多数,就是认为含有这种效能的东西。……在大宴会中,许多菜单的最大部分,即是想像为含有某种特殊的强壮剂底性质的奇妙的原料所做。……”    
    我自己想,我对于外国人的指摘本国的缺失,是不很发生反感的,但看到这里却不能不失笑。筵席上的中国菜诚然大抵浓厚,然而并非国民的常食;中国的阔人诚然很多淫昏,但还不至于将肴馔和壮阳药并合。“纣虽不善,不如是之甚也。”研究中国的外国人,想得太深,感得太敏,便常常得到这样——比“支那人”更有性底敏感_的结果。    
    安冈氏又自己说——    
    “笋和支那人的关系,也与虾正相同。彼国人的嗜笋,可谓在日本人以上。虽然是可笑的话,也许是因为那挺然翘然的姿势,引起想像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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