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单脚的后跟旋转着,同时打着响指,说着:
“要承认你在这方面稍逊一筹。难道是这个拉乌尔嫉妒亚森?还是亚森嫉妒拉乌尔?或者是勒诺曼先生嫉妒他们两个人!啊!我的老天!”
电话铃声响了。他心怦怦跳着,匆匆地走过去。
“喂……啊!迪努阿小姐……您显得特别激动。发生什么事啦?”
“我不能来了。”
“这太不严肃了。沃塞尔夫人就要来了。”
“有人监视我。”
“好啦,冷静一点。您是在哪儿给我打电话的?”
“从我家里,在絮斯纳区。当我中午离开办公室时,我马上就感到被人跟踪了。我很害怕……”
“请说准确点……您是发现有人跟在您的后面。”
“是的……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是汽车司机?”
“不是,肯定不是。应该是一个化了妆的男人。我一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里,我看到他在透过栅栏观察房子。我再也不敢出来了……您快来吧……我一定要跟沃塞尔夫人谈一谈。”
“跟我描述一下您的房子。”
“这是一幢带花园的小楼。当然,四周有围墙啦,但是很矮。只要一跨就可以进来。”
“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个街区行人稀少。”
“噢,那又怎样!房子呢?它有什么保护装置吗?”
“楼下有铁护窗。我已经把它们关上了。当然还有门了。”
“这是薄弱的地方吗?”勒诺曼先生在问,同时他在想象着现场的情况。在混沌的想象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幢郊区的小楼,有点孤零零地,磨石粗砂岩墙面,绿色的护窗,还有窄窄的点缀着向日葵和绣球花的花坛。
“根本不是的。”老姑娘语调十分尖厉地反驳道,“我父亲曾有一间小制锁公司,他为自己的房子发明了一种谁也无法强行打开的锁。”
“很好。”勒诺曼在想,“她自己以为受到了威胁,但她还能找到出气的办法。”
“谁有钥匙?”
“当然是我啦。只有两串钥匙,它们全都在我的手里。”
“那么,您是安全的。千万别动。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回答。一个小时之内,我们就会赶到的。”
“谢谢。”
“我不允许您提心吊胆。”
“我尽力去做。”
她的话语已经不那么断断续续了。她中断了通话。勒诺曼先生茫然不知所措,陷入了沉思。是否需要带上两三名警员去拦截这名可疑分子?是否只有这一个可疑的人?阿代尔·迪努阿是否头脑不清醒?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疯呢?她老板的悲惨的死亡彻底摧垮了她。不!不要警员。那么带上古莱尔?也不要他。只要条件允许,勒诺曼先生喜欢单独行动。于是,他不打算告诉古莱尔,他现在对沃塞尔夫人另眼相看了。他让司机把他送到库塞尔大道。
埃莱娜·沃塞尔正在人行道上等着。她朝汽车跑过去,但是当她发现勒诺曼先生时,又吃惊地站住了。
“您?……我还以为您会在局里等我呢。”
“是的。但是有个小意外。”勒诺曼先生以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微笑着说道,“迪努阿小姐不能来。那么我们就到她那儿去。快上车。”
沃塞尔夫人坐进汽车里,坐在勒诺曼先生的旁边。
“迪努阿小姐?……她是谁?”
“奥贝尔特先生的女秘书。您肯定在报纸上见到过她的名字。”
“可能吧。”
勒诺曼先生用眼角打量着她。她忘记戴面纱了,而且也不想遮掩自己的焦躁不安。不过她的脸上表现出某种纯真,甚至是青春活力。生活没有使她显出苍老来。只要有点滴幸福就可以令她再现年轻姑娘的光彩。“我会把你的儿子还给你的。”勒诺曼先生暗暗许诺道,“你是对的。你太美了,致使他成了罪犯。”她一言不发。于是他俯身向前。
“再快一点。”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首长。”司机说道,“都是这些走不动的出租马车造成的!”
布瓦路特别拥挤。现在正是贵夫人们趁着大好阳光,坐着敞篷车出来散步的时候,她们中有些人还有骑士小心翼翼地陪伴着。所以,尽管不停地按喇叭,也还不得不慢慢爬行。过了入市税征收处之后,交通不那么拥挤了,汽车也开始加速了。勒诺曼先生不时地看着表。随着絮斯纳区的临近,一种沉重的不安紧紧地抓住了他。可是无论如何,阿代尔·迪努阿,把自己紧紧地关在了像碉堡一样坚固的小楼里,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么,为什么这样地焦躁不安呢?“难道是一种警告,”勒诺曼先生在想,“或者是一种未老先哀的征兆?”
汽车驶过塞纳河,进入了絮斯纳区。老暗道街,没有人行道,没有商店,就像是一条乡间的路。几栋简朴的房子被空旷的荒野分割开来。不时地,有猫穿过马路又躲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只是见不到一个人。
“这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勒诺曼先生强调道,“就是这儿。”
汽车在栅栏门前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没有弄错。房子真的是磨石粗砂岩的外墙。可是长疯了的杂草已经替代了绣球花。他帮助沃塞尔夫人下了车,又仔细地观察起现场来。围着小楼的花园处在两条街的街角,也是同样的荒芜。一道很容易翻越的矮墙,把这个地方围了起来。栅栏早就该漆了。勒诺曼先生转动了一下把手,但是门却打不开。他拉了拉门铃的绳子,但是房内没有任何反应。
“她太害怕了。”他解释着,“她在等着我们,可是却又不敢露面。活该!我们可没有时间好浪费。”
他从口袋里掏出从不离身的钥匙串,找出了一条万能钥匙。门马上顺从地开了,同时还发出了吱嘎声。一条很短的小路通向一个三级台阶。在登上台阶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房子的正立面。其实,楼下所有的护窗真的都是紧闭着的。在门的上方,有一扇装有彩色玻璃的窗楣。其中一块玻璃已经碎掉,还没换上新的。坏天气在墙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迹。勒诺曼先生重重地朝门上敲打了几拳。
“小姐……请开门,是我们?……勒诺曼先生……您听出来了吧……开门!”
“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埃莱娜·沃塞尔说,她已经变得脸色惨白了。
他们伸长耳朵在听,但是捕捉不到任何声音。房子里的沉寂突然让他们觉得奇怪、害怕。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勒诺曼先生强调道,“一定要进去。我还得采取非法的行动。”
在沃塞尔夫人面前采取梁上君子的行为,他感到很不自在。可是她已经惊讶得不知所措了。她靠在一面墙上,满脸憔悴,不停地低声咕哝着;“太晚了!太晚了!”
勒诺曼先生开始用他的钥匙来撬锁。然后又换另一把钥匙。很快,他就把那串钥匙的每一片都试了一遍。
“毫无办法。”他喃喃道,“她说对了。她父亲制做了一个谁都无法打开的锁。”
“她已经死了!”沃塞尔夫人说。
“好啦!”他不耐烦地说道,“别老是胡说八道。您看好,没有人能强行破门而入。而且护窗都已经关得紧紧的了,所以要尊重事实。没有人能进去。”
“那她为什么不回答呢?”
“也许是某种不适……或者,”他也不能肯定地接着说,“在等我们时,她睡着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喊了起来。
“迪努阿小姐!给我们开门。”
沃塞尔夫人把耳朵贴在门上,留心着极细微的声音。随后她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没有反应。”她抱怨道。
“好!呆在这儿。”他突然专横地说道,“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有办法进去的。”
罗平在勒诺曼的外表下暴露出来了。他几乎要冲上去,但是又适时地控制住了自己,而没有跑步到房子的角落去。但是当他走到墙脚时,也就加大了步幅。楼下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在房子后面,还有一个也是关着的老虎窗,它是为楼梯采光用的。
“妈的!总得有个办法吧。”
他看中了花园尽头的一间附属小屋。如果能在那里找到一把镐头或铁锹,那么他就可以用它们做撬棍,就一定能用力打开楼下的某个护冒了。他跑过去,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有一架楼梯!而且还是个人字形梯子!它满是灰尘地沿墙倒放着。管它那么多呢。这个小老头以一种惊人的力量把它举起来,把它展开后,靠在了老虎窗的下面。他慢慢地朝上爬,到了上面,毫不迟疑地用肘捣了一下,把玻璃敲碎了。现在要进到里面去就如同儿戏了。
一条走廊把楼上分割成两部分,左侧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像修道院里的房间似的。这无疑是阿代尔·迪努阿的房间了。右边是一个装饰得古香古色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只独脚小圆桌、两张坐垫已经破旧的扶手椅。显然,这是她死去的双亲的卧房。勒诺曼先生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全身心地搜寻着某个动静:细微声响、喘息声以及任何难以察觉的小动作。他又想起了不幸死去的科萨德的办公室,那里也是没有回答。渐渐地,他确信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荒唐的和不想发生的事情:有人闯进了这幢房子,让可怜的阿代尔永远地安静下来了。
他慢慢地走到楼下,站在小前厅的门口。窗楣处射进来的光照亮了小前厅,还在地板上投下了五颜六色的光点。两把椅子分别安放在竹制挂衣架的两侧,衣架上挂着一顶黑色帽子和一条紫罗兰色的头巾。在靠墙的半圆桌上,有一把钥匙和一只手袋。勒诺曼先生打开手袋,看到了第二把钥匙。那么,没有人为了闯进这幢房子而偷到它。
像楼上一样,两个门通向两个房间,一间屋在左边,另一间在右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