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9-外地人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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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9-外地人在北京-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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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冒嘴里不说,可心里和他老爹是一个想法。爷俩儿琢磨了一下,最后决定去北京。因为刘冒的一个本家哥哥在北京的工地上干活儿,他知道刘冒的手艺不错,已经来信催过他好几回了。临走时他们父子俩洒泪而别:“走了也好,反正三分地也养不了咱们一大家子。”老爹拉着刘冒的手。“在北京好好干,能挣钱就多捞些。可你别忘了咱家的大事。”刘冒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    
    刘冒来到北京没几天就在本家哥哥的施工队安顿下来,他本人做泥瓦匠,一个月七八百块钱,老婆帮施工队做饭,管吃管住却不给工资。    
    说实话刘冒两口子一个月里还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苏北老家虽然并不贫困,但也不过是丰衣足食,至于现金,一年也见不到几百块。初到北京一下就挣这么多钱真是有些喜出望外了,刘冒平时不爱说话,心里可有谱儿。人家给你这么多钱可不是为了逗你高兴的,工地上不练出点儿玩意儿来,人家不给你脸色看就不错了。    
    刘冒来北京时,别看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可实际上刚三十岁。年轻力壮,手上的活儿还特别有准,瓦刀下去,要砍掉半块砖,绝不会切第二回。施工队的老板是北京人,早年也是建筑工人出身,他盯着刘冒干了几次,就对他的本家哥哥说:“行,手上的活儿挺利落,先做个组长吧。”实际上刘冒的活儿不仅利落,还比别人快呢,一般小工一面山墙一天也就起四块砖,而刘冒保证起六块。一来二去,老板算是对这个新人放心了。    
    可谁知道,好景不长,在刘冒上班的第三个月的时候,工地的吊车坏了,没办法大家只好一起往楼上抬钢筋,连抬了几次,有个四川小孩实在盯不住了,刚到地方的时候他提前撒手了。这一来他身边的刘冒可倒霉了,钢筋的一头正好砸到刘冒的大脚趾上。当时刘冒一下子跳起一尺多高来,疼得他直喊日本话。大家赶紧就把他送到医院去了,照了张片子,大脚趾骨裂。医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静养,哪儿都不能去。    
    当时刘冒气得真想把四川人扔到河里去,可一来他跑不动,二来老板已经把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开除了。刘冒没法上工地了,让他憋闷的是身上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就是走不了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天天吊着脚,在工棚里躺着。老板本来答应给他开一半的工资,可刘冒的老婆不愿意,她和老板吵吵着硬要自己上工地,条件是工资不能减:“我们是工伤,我好歹也能顶半个人吧?”老板不愿意跟女人较劲,再加上他对刘冒的印象不错,就答应了。    
    现在刘冒想起自己受伤那两个月来就心疼,主要还是心疼老婆。老婆岁数不大,可已经是四个孩子妈了,她天天跑到工地去和小伙子们一起搬砖头,作为男人刘冒实在是受不了。可他怎么说老婆听不进去,她算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刘冒能走动以后,闲着没事就在他们去工地的时候给老婆洗菜、择菜、钭米,一般下午的时候老板就叫老婆回来做饭了,刘冒这么做多少也是为减轻老婆的负担。    
    两个月后,刘冒又下工地了。老板对他真不错,两个月工资一分没少。    
    可刘冒回工地后不久,老板却当着众人把刘冒臭骂了一顿。那件事是刘冒叫人和沙子灰引起的。一般来说,盖楼房用的沙子灰配比应该是三比七,也就是说三成沙子,七成水泥,这样配出来的沙子灰结实,时间长了水泥面还发亮呢。刘冒老实,该怎么配就怎么配,头几次老板没看到,终于有一次老板在旁边看了个满眼。    
    “谁让你这么配的?”老板一把将和灰的小工拽开。    
    刘冒赶紧跑过去,由于他技术好,在工地大家都听他的,有的小工开玩笑,甚至管他叫刘工。“是这么配呀?”    
    “我就问,谁让你这么配的?”    
    刘冒摇摇头。“一直这么配的。”    
    “一直就这样,我就欠扣你工资。都他妈这么配沙子灰,得费多少材料?水泥多少钱一吨,沙子多少钱一吨?你们这帮人的工资是从哪来的?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那”刘冒傻瞪着俩眼,不知该怎么办。    
    “还不赶紧把比例调过来?多加沙子。木头脑袋!”老板哼了一声。    
    “那就变成四六吧。”刘冒低头去拿铁锨。    
    “谁告诉你四六啦?还是三七。”    
    刘冒这回可搞不明白了。“那不是没变吗?我是让他们按三七配的。”    
    “说你傻吧,你还吐舌头。谁说没变?三成水泥,七成沙子,还用我教你呀?”老板说起来理直气壮。    
    刘冒看了看已经盖起了五层的住宅楼,手心竟冒出了汗。“那,那,那不结实啊,早晚得出事,时间长了肯定出裂逢…”    
    “你呀!”老板气得用手指点着他的脑袋。“你这人,一辈子就是个泥瓦匠,一脑袋沙子!这房让你住啦?你害什么怕?竣工报告一交就全他妈没事了,谁管它质量怎么样,就是他妈出了事,也轮不到找我,就是轮到我,我没准还先死了呢。加沙子!”老板抄起铁锨亲自往泥里加沙子。    
    后来刘冒的本家哥哥告诉他,老板这么干也是迫不得已的。要知道现在要包个工程太难,这个工程到老板手时已经转了四道手了,一层层地扒皮,老板接的价钱已经非常低了,按正常工程造价这价钱肯定得陪钱,就这样甲方管事的人隔三岔五的还来吃老板一顿,回扣不给人家照样不给验收。咱们要是材料上不捣些鬼,老板得赔死,大家伙全没活儿干。刘冒这才明白,原来干工程里还有这么多道道儿哪!    
    以后刘冒学精了,该减料的就减料,能往墙塞碎砖头的,绝不用沙子灰,砌墙的时候能用破砖头就用,大不了把砖头好的一面冲外吗。    
    有一回,老板看见他往墙逢儿塞碎砖头,他笑着走到刘冒身边:“这还差不多,你得记住咱不是给自己盖房。没准住这楼上的就是昨天晚上吃我回扣的那帮孙子,要是能把他们丫砸死,咱还给国家除了一害呢。”    
    刘冒到北京没半年,老板就升他做了泥瓦匠的领班,另一件让他高兴的是,老婆的肚子又大了,而且这回老婆肚子的形状和前几回都不一样,肚子前面好象有个尖儿,按老人们的说法,一般这种孕像都是儿子。


《外地人在北京》 第二部分三分地养不了五只虎(4)

    有时候刘冒想北京真是块风水宝地,怪不得连皇上都喜欢这地方呢。他刘冒跑到北京能挣钱不说,北京的风水还保佑他有了一个大儿子。就在他到北京的第二年,在经历了一系列东躲西藏的游击战后。刘冒的老婆还真生了一个儿子。孩子降生的时候他们不敢去医院,反正都是老手了,刘冒自己给老婆接的生,当他听到孩子洪亮的哭声时,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他特地把自己的老妈从老家叫来伺候月子。老妈到北京后告诉他,他爹听说刘冒媳妇在北京生了个儿子后,跑到祖坟上磕了三个响头,他还找人算了一卦,先生说咱家这个儿子是贵人,只有跑到北京去,他才会来。    
    刘冒等老婆做完月子,就让她和老妈一起回去了。他告诉她们,自己过一段时间就回去,到时候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出来了。可老妈她们到家没两个礼拜,老爹的信就到了。信上说“三分地养不了五只虎”,村委会又罚了家里一笔钱,老爹让他在北京多挣些钱,将来孩子上学时好用。反正家里只有两亩地,不用操心。    
    刘冒后来只在九九年春节回家的时候见过儿子一次,小家伙已经会走路了。    
    现在他还在施工队里当泥瓦匠的领班,他真盼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当上工头儿。可他一直搞不清人家的工头是怎么当上的。    
    像刘冒这样的建筑工人,在北京怎么也得有三四十万。实际上所有的豆腐渣工程都是出自他们的手,而另一方面这些伪劣工程与他们本人又没什么关系。刘冒不知道自己盖的楼什么时候会倒,正如他不知道一个工程为什么要倒好几次手一样。不过有一点他清楚,这么倒来倒去的结果就是非把楼弄倒不可。    
    他们在北京生活、工作却从来不知道北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吞噬人的巨兽还是一个摸不着边儿的聚宝盆。不过他们没这个心思弄明白这些,因为他们本来就没什么野心,只不过是生活所迫,挣些钱贴补家用。实际上他们本人就是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可令人不解的是,他们明明知道三分地养不了几只虎,也明明清楚家里人多地少的情况,可还在锲而不舍地制造新的剩余劳动力,他们在北京不分春夏秋冬地吃苦受累也不过是为了养活本来已经多余的人口。难道经济基础竟无法改变中国人传纵接代的观念?还是人类的确已脱离了自然法规的约束而为所欲为了呢?其实只要人生下来就不是多余的,谁知道刘冒那个得之不易的儿子将来能不能成为贵人呢。


《外地人在北京》 第二部分没成名但过得挺滋润(1)

    (外地演义界人士的辛酸)    
    “一南一北两大扒,扒戏扒活满地爬。”    
    这句话说的是北京的两大独特现象,所谓“扒”就是找活儿干的意思。南,指的是西罗园到赵公口一带的南三环路边儿;北,主要指的就是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扒活儿指的是南三环一带的北京郊区的运输专业户,他们天天在路边等货主们来雇车;至于爬戏,也就好理解了,自然是在北影厂门口等戏演的那帮人了。至于他们是不是满地爬,笔者倒没看见,不过只要路过这两个地方,就会有不少热情的面孔凑过来:“要车吗您?长途还是短途?130够吗?还有1041哪!”“有戏吗?跑龙套就行。您说个价儿,什么地方我都去。”如果你不明确表态的话,他们就会一直追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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