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处,郝石还哽咽不止,泪水涟涟。耿强被他说得心里酸酸的。
耿强瞅准一个空当,使劲把话头揳了进去,说:“常委,领导的时间宝贵,我不敢太耽搁你,抓紧时间问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题……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小林望望耿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耿强说:“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不是又说不清了吗?”
郝石说:“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是我要求单独谈的,有什么说不清,首先是我,对吧?”
看来不这样,他是不会合作的,耿强朝小林使了个眼色,小林会意地离开接待室。
小林刚出门去,郝石便起身离席,走到耿强面前,扑通就朝耿强跪下了。
“你、你……这、这……”耿强哪里见过如此高档的下跪?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以前曾经听说过,官场上的官油子有一句通行名言叫做“龙门也能跳,狗洞也能钻”,不想竟也被自己见识了。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打眼钻洞,磕头作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要事情能成,只怕喊你一声亲爹也无所谓了。
第一章 耿强与风流客房250朝自己猛击一拳(4)
郝石垂泪说道:“求你放过我一马吧!我上有双亲需要养老,下有两个孩子在念大学,妻子体弱多病早就内退在家……我拼到今天容易吗?一旦我出事,这个家就塌了……”
耿强说:“你先起来吧,有话好好说,起来再说,啊!”
郝石垂下头,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耿强考虑了一下,说:“我看这样吧,我只查盗窃案,其它的横竖不管,还不行吗?”
郝石头垂得更低了,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要瞒也瞒不住了,我带到250的人是个舞女,我们在房里……说得简单点就是交易,你要是查下去,势必扯出藤萝带出瓜,我这双开是跑不掉的!我求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耿强沉默了良久,说:“我最多只能把你这头尽量淡化,至于要撂下这个案子,对不起,我做不到……”
郝石还是不肯起来,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耿强想说什么,终觉该说的都说了,自己已经让到了底线,往下再也没有空间了,便不再理睬他。你喜欢跪你就跪吧。耿强避开了他的正面,侧身歪在靠墙的长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若无其事地抽了起来。
“你刚来的时候,说有东西……”郝石调整了一点角度,又正对着耿强了,说了半句,还留了半句。
耿强这才想起了那盘磁带,便从包里拿出来,丢在茶几上,说:“其实它也没有多大用处,充其量只能证明我的清白,而我并不能用它来指控你。”
一直低头的郝石,这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讶然而费解的神色。
耿强看出他是对“不能用它来指控你”这句话不解——毕竟他没有从事过具体法律事务,对证据规则、证据程序当然知之不深了,便解释道:“我是明人不说暗话——这份录音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录制的,同时也未经过一定级别的机关批准,严格来说它是非法的。它最多只能证明我的无辜,而不能用来反告你,因为它压根就不具备证据的效力……”
耿强的话还没说完,郝石便站了起来,坐回原先的位置上,也点燃一支烟,非常惬意地吸了起来。耿强以为他想通了,便来到他对面坐下,说:“常委,是不是……”
“关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郝石紧绷着脸,全身透着威严、自负与自信。看着他现在的这副神情,耿强很难想象一分钟之前他还在卑躬屈膝,五分钟之前还在讨饶咻咻,十分钟之前还在泪水涟涟。联想到上次栾来与今天类似的表演,耿强着实佩服这些人的化敌为友的超级熔力,在敌友之间的极速变频,以及性情心理上的恢弘气度,这是自己可能永远望尘莫及的,这大概注定了自己只能是做小事,不能做大事的命吧。
“你、你……不是说那个舞女……”
“我可什么也没说!你不要信口雌黄!”郝石粗鲁地打断了他。
“我……你……”耿强气得说不出话来。现在轮到耿强讶然与费解了。
“我很忙,如果没有其它事,就到这里吧。”郝石边说边走出接待室,回到办公室,坐进了那张豪华的老板椅上,朝外间招呼道:“小苟,把文件拿进来!”已完全视他俩为无物了。
耿强讪讪地走出了接待室,他感觉刚才还被人像皇上一样尊崇着、膜拜着、奉承着,顷刻之间就被人像奴隶一样鄙视了、冷寞了、厌恶了。小林透着屏风,不解地朝这边张望。耿强愤愤地掼下一句话:“我们还会见面的!”便高视阔步地走出了屏风。
“顺便问一句,如果不喜欢那两枚金币,是不是可以丢下来?”
“对不起,”耿强隔着屏风说,“这是一种馈赠行为,不是随便可以收回的!我们将按规定上交,你实在想要就跟我们单位要吧!”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小林也快步跟了上来。
见耿强黑着脸,小林一直不敢问他,直到出了大楼,小林实在憋不住了,才问道:“怎么样?”
“妈的!杆子!”耿强轻声骂了一句。耿强虽然性子狷急,但很少骂人,可见他这次恚恨到了极点。“杆子”是当地的骂人话,兼有“混子”、“棍子”、“油子”的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嘛?”小林又问道。
耿强便将郝石前恭后倨的丑态叙述了一遍。小林听得扑哧扑哧直笑,他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的常委,竟会做出跪地求饶的滑稽事来。耿强说:“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事后想想,这也没什么,高官怎么啦?高官也是人,你若同他到澡堂里洗澡,衣服一脱,跟你我一样,甚至还不如咱高大魁梧呢。”小林笑笑说:“这倒也是。”
两人走了一程,小林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说:“坏了,你错失了一个绝好的良机!”
“什么良机?”耿强问道。
“我分析,他之所以下跪求你,一方面当然是希望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同时,他当时并没有掂准那盘磁带的分量,他怕你以此反告他。是你自己道破了那盘磁带其实伤不着他毫毛,帮他搬走了心头的一块巨石;至于250的那种交易,只要他不说出那个舞女是谁,你到哪儿找她?最后至多是‘查无实据’的谣言罢了,又能把他怎么样呢?你当时若不点破那盘录音,瞧准他这个软肋使劲捅捅,他可能会权衡利弊,抛出那个舞女,至多再求你别把他扯出来就行了。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放弃了一根分量很重的筹码?”
耿强照着小林的思路回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难怪他听到那句话后,态度一下子就从太监变成了皇上。这么说,你的分析还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并不后悔,明人不做暗事,我喜欢明刀明枪地干,不喜欢搞这些小动作。”
“这也不能叫小动作,这是一种策略。有些事情是要讲究策略的。”小林说。
耿强没有接话,“策略”一词引起了他的本能的反感。他曾多次听到别人或直接或委婉地批评他不懂策略,可没人告诉他策略一词的真正含义——那种词典和辞海里查不到的意蕴。郝石的下跪算不算策略?为了“跳龙门”而去“钻狗洞”算不算策略?这样的策略太深奥太可怕了,耿强心想,我一辈子学不会,也罢!当然,小林是出于好意,再说策略通常是褒义的,所以耿强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到紫金饭店门口的时候,耿强说:“我顺便弯一弯看一看当事人;你先回吧。”
“好吧,回见。”小林挥了挥手,径自走了。
第一章 耿强与风流客房250跟着唐伯虎找秋香(1)
见到耿强来,我只是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这大概是一种复杂的感觉的表现吧。耿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处境,自己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还跷起了二郎腿。
“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我以淡漠的语气问道。
“办得不顺。”他的回答倒也言简意赅。
“听说把大老板也扯进来了?”
“不能说扯进来了,不过大老板来过这里,而且不是一个人来——可能有点干系。”
此前的传闻得到了证实,我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别人会怎么看我?大老板会怎么看我?别的不说,单是一个“不可靠”的定语,让我在这里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重,几乎要把我压垮了。最要命的是,案子到了这一步,无论能不能办下去,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里外不是人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被你害惨了!”
他的口气也呛了起来,说:“你这话我不要听——什么叫被我害惨了?我图什么呀?”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图什么呀?我要撤案,你不让我撤;案子办不下去,你是硬往里面凿。干吗呀?!”
“你说干吗呀?说得轻巧,撤案?刑事案件能随便撤吗?办不下去就打住,我们这些人不都成了吃干饭的了?”
我不想跟他争吵,他也没什么错,怪只怪我自己时乖命舛,也许压根就不该到这鬼地方来。我叹口气说:“你让我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哇?”
“你过你的日子呗,他能啃你的大腿丫子?”
我一下子愣住了,第一次听他说粗话,而且他的话粗中带棱,穿透力极强,把该说的意思说透了、说绝了。想不到这家伙还有这么一副好口条。
他接着说:“你们这些文人啊,日头晒不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舒坦的日子不会过,成天忧心忡忡的,自己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