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2-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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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2-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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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超越一辆空的公共汽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民兵。在我们超越的时候,这个民兵把头伸出窗外,挥舞着双手,喊道:“汽油……”塞斯摇摇头,大声回答说:“上前线去!”那公共汽车后面有一个小女孩独自蹲在路旁嚎哭,嘴里衔着大拇指。我看见难民中有一个民兵伸出一只手,把她举到后背上。这个民兵身旁有一个农民,背着一个妇女,好像扛着一袋马铃薯似的。    
    海岸又离开公路了,我们在两片甘蔗地中间行驶。甘蔗的顶端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绿色的叶子飘落在路上并在光脚底下被踩过。在另外一辆抛锚的公共汽车旁边有一群民兵摆手叫我们开回去。我们从车窗里还是喊着:“上前线去!”    
    我们又来到海岸边,这时候太阳正开始西沉。天上一片霞光,火焰似的光芒在地中海海面上颤动着,随后天就骤然黑了。我们感觉到周围的难民加快了脚步。塞斯扭开了卡车的前灯,立刻我们就听见忿怒的喊声:“关灯!”在那些被围困的城市里,孩子们在成长,却不知道人类早就征服了黑暗;在这儿,当年陶醉过游客的景色优美的海岸上,灯火也是一种威胁,只有在黑夜中才有安全。    
    不开前灯,车是几乎不能行驶了。我们按喇叭,我们大声嚷,可是都没有用处。在一个小时里,我们只走了很短的距离,随后我们就停住了。我们坐在卡车驾驶室里想主意,这时候有一群民兵走了过来,样子很狼狈,可是似乎还保持着纪律。他们向我们要证件看,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敬了个礼,然后把他们后面的情况报告给我们。他们说,法西斯军正在迅速地向东推进,下一个城是摩特里,大概已经落到敌人手里了,或者不久就要陷落。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前线;阿尔梅里亚这一边的地方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抵抗。这不是败退——这是崩溃,南方沿海的地区像一个熟了的梅子落到佛朗哥的外国军队手里。    
    卡车门忽然开了。黑暗中有一个男人用肩膀顶住门,他的张大的眼睛注视着我,怀里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他把孩子举到我们面前,瘦弱得不像样子,并且因为发烧而在浑身发抖。随后他就讲起话来,他说得非常快,一个字接着一个字从他嘴里飞出来,一开始声音发哑,随后就高昂起来,到后来就好像一只孤独的火鹤的哀啼。我用不着翻译;他的话是通用的,用任何语言说都会听得懂的:“我的孩子病得厉害……等不到我把他带到阿尔梅里亚他就会死的……我自己愿意留在后面……我只替他求情……请你们把他带走——把他搁在一个有医院的地方……告诉他们我随后就来……告诉他们这个孩子叫胡昂·勃拉斯,我不久就来找他。”    
    我接过那孩子,轻轻地把他放到座位上。那西班牙人很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在我胸前面十字。对着那个陌生人,那些从黑夜和骚乱里显露出来的脸,那些在我周围因恐惧而扭动的脸,那些像暴风中的树林一样伸出来的胳臂,那些恳求我的声音,我即使会讲西班牙语,也不能表达由衷之情。    
    “同志……做做好事……救救我们,”他们喊着,我用不着听懂他们的话就能明白他们的吁求。    
    “把我们的妇女和孩子带走……法西斯军快追上我们了……”    
    “可怜我们吧,同志,救救我们,请看在上帝份上……”    
    “让我们搭你的车走,我们走不动了……”    
    “同志,孩子啊,救救孩子们……”    
    我跳到踏脚板上。他们围住我,拉着我的衣服。我心里燃起了满腔愤恨:他们今晚到哪里去了,那些以执行基督教的上帝的意旨为己任的人们,那些给世间带来神的爱和救赎的人们——他们到哪里去了,怎么他们就听不见这些在向上帝求救的众生?人的爱又被赶进什么黑暗的洞穴里去了呢?在这个病态的世界上,怜悯和良心哪里去了?    
    空话——啐!到处都是像洪水一般滔滔不绝的空话,而这洪水淹没了马拉加公路上这些人间地狱里的人们。假若我有一千双手,每只手里有一千支杀人的枪,每支枪有一千发子弹,每粒子弹都对着一个杀害儿童的刽子手——那我就知道如何来表明我的愤恨了!我要用每只手上的每支枪来宣布这些败类的死亡,我要用天使加伯列①的号音在这个昏睡的世界的耳旁大吼,压倒那些仍在世上信口开河的蠢人和骗子的叫嚣。我要用加伯列的号音般的呼声,来唤醒被侵犯的西班牙国境以外的那些漠不关心的亿万人们:“你们的手上沾满无辜的人们的鲜血,所有你们这些今天晚上安然熟睡的人们!假若你们对于今天晚上马拉加公路上可耻的惨剧漠视无睹,你们的城市就要成为索多玛和俄摩拉②了!你们的孩子将要同样在死亡和恐怖的荒野里飘荡,所有你们这些今天晚上听见西班牙的痛苦呻吟而默不作声的人们!”    
    ①基督教神话中的七大天使之一,见《圣经》《但以理书》第八、九两章。——译注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二部分第三部 敌人——法西斯主义(11)

    ②见《圣经》《创世纪》第十八、十九两章;这两个城市的居民罪恶深重,被天火毁灭。——译注    
    我弯下身子,隔着那孩子的发抖的身体去瞧塞斯。“他们说得对,”我说,“现在再往前走是毫无意义了。只有一件事是我们能做的——尽量设法把这些人带到阿尔梅里亚,能带多少就带多少。我们得把车后面装的东西都卸下来,腾出地方,这些东西交给头一辆过路的救护车带走。我们只带孩子……”    
    我们在这狭窄的路上把卡车掉过头来,卸下器械和储藏的血液,随后我就打开卡车的后门。一阵兴奋传遍我眼前的难民,他们都在等候这个机会,可是没有一个敢希望轮到这个机会。我仔细地看了看卡车,估计一下能容纳多少人,随后就跳到地上。“只带孩子!”我宣布道,但是在那乱糟糟的喧嚷声中我的话没人听见,而我却被涌上来的人们推到后面去了。现在,走向安全的门户打开了,每个难民都仿佛认为错过眼前的机会,就再也不能得救了。在他们的疯狂的进攻之下,我一面往后退,一面甩开胳臂挡住了开着的车门。“只带孩子!”我拦住他们,愤怒地喊道。“孩子!只带孩子!”塞斯急忙跑到我身旁来帮助我。    
    “我们怎么办好呢?”塞斯气咻咻地,往后推那来回转动的群众。“他们会急疯的——那些被丢在后边的人!”    
    “不许成年人上,”在这一片哀求和啼哭声中,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是冷酷的。“我们只能带孩子,没有别的办法。我把他们递给你——不要让别人上来,即使必须用武力也得拦住他们。”    
    帮助逃离马拉加的难民们。    
    我不慌不忙地挤到这些歇斯底里的难民的行列中间,嘴里喊着:“孩子!——只带孩子!”现在来决定让谁走,让谁留下,实在太可怕了,比当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更让人难受。“你,”我喊道,指着人堆里的一个妇女,她怀里有一个婴儿搂着他的脖子,“我们可以带你的孩子!”一双双心甘情愿的人把她推了过来。过一会我就在人堆里走到了她身旁。“我们可以带这孩子,”我重说一遍,可是这母亲只抬起头,以她那又大又黑的陷下去的眼睛望着我,把孩子抱得更紧。也许她没有听明白?我伸出胳臂,但是她仍然没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抬头看着我,这时候我才看出来孩子太小,不能离开母亲。我突然感到难过,不知如何是好。“只带孩子”,这话说来容易,可是这个妇女陷下去的黑眼睛似乎在回答:“你若是只带我的孩子,你就使我们母子俩都活不成了。”我用胳臂保护着她,给她开路,把她送到卡车旁边黑曾的手里。“两个都带走,”我说,随后就又挤回人堆里。    
    我来回地走着,下命令,安慰这些妇女,选择年纪最小的孩子,硬着心肠拒绝成年人上车,把被挑中的孩子一个一个抱到车旁。当我往车上送人的时候,痛苦的声音追随着我。我听见人们在叫唤黑夜里走散的家人。自己的孩子已经在车上的母亲们站在车旁边,低声说些安慰和鼓励的话。男人们一声不响地看着,等到车上快装满了,他们就绝望地走开了,躺到附近的地上。“我凭什么在这儿决定他们的命运?”我问我自己。    
    “还能装几个?”我对塞斯喊道。    
    “硬挤一下的话——两个。”    
    我觉得有人碰我的胳臂。我转过头去,看见一张苍老的脸,伛偻的背,眼泪,以及泪眼里无言的哀求。我望着这个老头儿,等到我喘过气来,我就慢慢地摇摇头。“朋友,我以后做梦也忘不了你的脸,”我心里想,可是我把那只手从我袖子上推开了——一个老年人伸出来向我求援的手,就像一个孩子似的。    
    车上只能再带两个人了——这些等候着的难民一明白了这个情形,全愣住了,突然寂静了下来:这种寂静是在监狱的院子里,在那绞刑吏把绞索套在犯人脖子上,旁观的人们硬起头皮来看这难以相信的酷刑的时候,才会有的。但是这儿没有旁观者。这儿全是犯人,都觉得绞索在各人自己的脖子上套得越来越紧。    
    我从一个五十岁模样的妇女面前走过,她未老先衰,可是死去究竟还太年轻。她几乎不能站直了。她的腿粗大得惊人,肿胀的血管在黑暗中都看得出来,筋络盘曲着,像酷刑用的九尾鞭,血往下流,渗入她的布鞋的鞋面。我回到她面前。假若这是我自己的母亲——我将怎么决定呢?我站在她面前,用手摸着她的骨瘦如柴的肩膀。我自己的母亲?虽然不是我自己的,总是另外一个人的——一个西班牙人的母亲,因此也就是我自己的母亲。我扶住她的摇摇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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