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常找出以前的老东西——那些可以帮她重温过去温暖回忆的零碎,比如旧照片,上面凝结着过去时光的甜美和幸福。语彤翻看这些相簿,目光在纪玮小时候的全家福照片上久久停留。她是那么投入,甚至纪玮开门提着糕点进来,都没有觉察。
纪玮轻轻地走到语彤身边:“妈,我回来了!”
语彤起身,母子二人互相凝视着。语彤眼神满是爱怜与渴望,从未有过的浓烈,不加以掩饰地流露出自己对儿子的情感。
纪玮回避了母亲的视线:“我……帮你带了点心,先拿到厨房。”
正要转身,被语彤叫住。语彤的声音温暖又慈爱:“纪玮,妈妈今天听了你表姐的节目,那首曲子是你拉的吧?”
“妈——”
“我知道是你,第二音习惯性的颤抖,不符合规矩,可是很有激情。有很久没有听到了,真好,真好!”
纪玮这时反而有些慌乱:“是小薇安排的……她……”
语彤轻轻地打断他,“我知道……”走过去拉起纪玮的手,端详一番,语彤笑了,“这双手让我欣慰,这份心思让我感动……小玮,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纪玮没想到语彤一反常态的温和,一时间无言以对。
“妈……您过来坐下,吃些点心,我帮你倒杯热水……”手忙脚乱中,纪玮不小心将热水瓶里的水一股脑地冲出来,烫到了手。
语彤心里一紧,赶紧过去检查纪玮的手,好像他还是个娇气的孩子。
“疼吗?没烫伤吧?”
纪玮握住她的手,“妈,不要紧。从小,您就已经教会我保护自己的双手。因为您总是念着,这双手对我有多重要,我都知道。”
“纪玮,妈好多年没听过你拉小提琴了。今天,我感受到你的琴音中带着丰沛的情感……”
“妈,这是我第一次不为甄试、不为比赛,只为你而演奏的……”
语彤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头:“这也是我第一次以一个母亲的心情来听你的演奏,我终于了解了你的心情。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妈妈听到她的孩子这样的琴声,都会感动。你没说出来的话,你的琴声都替你说了。”
纪玮因母亲的了解而感动,情不自禁上前抱住语彤。
母子两人的心终于重新靠近了。
“妈,我答应你。我会继续在音乐上努力,让你为我感到骄傲!”
语彤喜极而泣:“好孩子。听到你这么说,就算我来不及看到你的成就,我也会安息的。”
“妈,你不要那么说……”纪玮忍不住更加抱紧了重病的母亲。
语彤环顾屋子,沉吟着:“孩子,等我走了,带着你爸一起回巴黎去吧,争取爱乐的机会。这里没有了我,对他而言就只剩下永无止境的伤痛,他对我的感情太深,我不要你爸一个人留在这里……”
纪玮看着语彤,困惑了。他终于下定决心,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折磨了他十年之久的问题:“妈,你知道你是爸爸一生的至爱。可是,你也同样爱着他吗?”
语彤一怔,沉默了片刻。
纪玮终于证实了自己多年的疑虑,深深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说,我都明白的。我相信爸这辈子惟一爱过的女人就是你,可你最爱的人却不是爸爸……”
语彤惊讶,不语,也是不解地看着纪玮。
“妈,其实在我十三岁的那年,我就知道了……”
十三岁那年。
参加甄选的那天,小纪玮拿着蔓芝送的幸运天使布偶跑出休息室,在长廊上东张西望寻找语彤。他一边走,一边探头看看每间房间,希望在里面发现妈妈的踪影。
《巴黎恋歌》 第二部分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3)
突然远处传来语彤痛苦的,哽咽的声音:“求求你,别再说了……”
小纪玮好奇地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间休息室前,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透出光亮来。
小纪玮伸手,想要推门,却又听到妈妈语彤的声音:“你就……让我走吧!”
接下来,是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语彤,别这样对我,我不要再错过你了!”
好奇的小纪玮透过门缝向里张望。一个男人背对着门站在语彤面前,语彤泪流满面。男人紧紧地抱住语彤,语彤无从抗拒。
门外的小纪玮慌张的后退,他的脸上和心里都充满着害怕与惊讶。
这时,蔓芝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过来。
“纪玮,快回来,就快轮到我们了!”
小纪玮转头,拔腿朝小蔓芝跑过去。
重温那个痛苦的回忆,对于纪玮来说是无比残忍的,悲伤与愤怒的感觉像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包裹了他十年。终于全盘托出,竟像一种解脱,纪玮长长吐了口气。
语彤痛苦地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心都碎了。原来当年那天,儿子演出失常,远远逃开自己,竟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竟然是自己,害得孩子放弃了音乐,断送了前途……
语彤拉过纪玮的手,“如果妈告诉你,那天我是去解决所有你以为会发生的问题,你会相信吗?”停了停,才缓缓道来,“那个男人是我的初恋,我们念同一所大学。当年我在前途和感情的路口,毅然选择了出国深造,他因家里的关系无法跟我同行,所以我们分手了。谁也没想到多年之后,我们居然又碰面了……”
纪玮忍不住打断语彤:“你们发现彼此还爱着对方……所以,就只有对不起爸爸。是吗?”
“不……小玮,情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承认,我的内心确实迷失过、挣扎过,但是当我看着你快乐地拉着小提琴时,我就知道,不管我心里是如何想重拾那段感情,那段感情却像我的青春,一去不回头了。我终究克制住了自己,决心让一切过去……”语彤的声音低下来。
“可是,你知道吗,那一瞬间,却成了我梦魇的开始,我再也无法把那一幕从我的脑海中删除。只要我一拿起小提琴,那一幕就赫然出现在我眼前!妈,你知道我的痛苦吗,我无法面对你,也无法面对爸,只好拼命往外逃……却终究逃不开这段梦魇。”纪玮的声调变得哽咽,好似又回到了当时那一刻,内心将以往的痛苦又重放了一遍。
语彤心疼地看着儿子:“小玮,妈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把我的悲剧解决了,没想到却造成你悲剧的开始。唉,这么多年了……如果我能够早一点发现你的痛苦,就不会耽误了你的前途。孩子,我希望现在……会不会太晚?”
纪玮却再次打断母亲的话,抬头认真地问道:“妈,你后悔嫁给爸爸吗?”
“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我选择留在这个家。孩子,你可以原谅妈妈无意中带给你的伤害吗?我很庆幸在我走前,还有机会知道你痛苦的症结所在,也可以跟你把这些事都说清楚。小玮,让它过去吧,我知道你深爱着你的爸爸,不愿他受一点伤害,所以就让我带着这段往事走,让这段痛苦永远离开这个家吧。”
纪然看着眼前的母亲。两人相对无语,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耘宽跟冰冰,对于他们脚下所踏的这块空旷的地皮,同样的踌躇满志。周围的腹地很广,再要扩建都不是问题。一年之后高速路会经过这里,交通会更便利,光这点,这块地皮的价值就要翻倍。
不远处,有些厂房正在兴建。
两人都很明白长辈们的意思,无非是找工作的借口让他们多接触,以便促成两人的结合,也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耘宽对于留洋回来的冰冰能遵从家里的安排颇感意外,试探着问冰冰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冰冰却说不一定会接受,她是有自主权的,只是策略性的结合她也不反对,关键在于对方是否够优秀,是否看得上眼。
耘宽有点佩服眼前的这个女孩,不仅见过世面,还很有野心,很有想法。于是对冰冰的态度逐渐变得友善。
冰冰接着说:“就算不作男女朋友那也可以是工作伙伴啊。”很直率的性格。
耘宽想起姑姑的叮咛,因此并未全然拒绝冰冰的好感。两人正要跨过一个工地的水沟,耘宽先跨过去,转身伸出手去扶冰冰。冰冰将手递给耘宽,一跳而过,并未停步,反而走到耘宽前面去了。耘宽有一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但觉棋逢对手,决定跟她继续玩下去。旋即跟上她脚步,与她说起工作来,还说以后在多个方面都还要倚重她。
两人终于很真心地把手握到了一起。
蔓芝一边给耘宽拨电话,一边找着谢峰的店。
《巴黎恋歌》 第二部分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4)
耘宽那边传来了工地的噪音。他不同意蔓芝签约,一定要等他回来才能决定,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耘宽跟蔓芝通电话,讲说话不方便,这还是头一回。
“喂,蔓芝!过头了,在这儿呢。跟谁讲电话,这么专心。”
听到纪玮喊自己,蔓芝才发现自己走过了店门。
“欸,没什么,我男朋友,他在外地出差,根本没时间听我说话。”
两个人坐在露天的咖啡座里。
“要跟我签约的这家唱片公司听了我们的《天使协奏曲》,觉得很有创意,希望能将它作为我将来发行的单曲,所以他们想找你谈谈,也许还希望你能再多创作一些好的音乐。明天我陪你去一趟,跟他们谈谈,也许我们又有合作的机会,就像小时候,我总是帮你伴奏……”
纪玮没有多少反应,他笑了笑:“嗯。现在该我为你伴奏了。”
“不对,我们四手联弹,我的建议相信他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