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微微摇曳。元朝暮玉冠束发,轻裘华服,风采依旧地坐在床沿,但却是一脸矛盾。
她拉高被子,不动声色的摸了摸颈子,手里触到一物,不禁松了一口气。羽千夜当初送给她三颗珍贵无比的小药丸,但那小玉瓶太过精美,她怕回到元府被人发现,到时有嘴说不清,便把药丸留下,玉瓶还给他了。
她把药丸用蜡密封好,然后用一小块皮革缝上,再穿上结实的线,直接戴在脖子上。此时这东西犹在——想来是因为过于其貌不扬,引不起人抢夺的兴趣。但她心里却挺后悔的,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回到元府前就应当还给羽千夜。
“你,你怎么来了?”见元朝暮一径沉默,萌紫玥率先出声,但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难听,嗓子既疼痛又干涩。
元朝暮狭长的美目微抬,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默默地端过小桌上的粗瓷白茶杯递给她。
萌紫玥默默地接过来,抬到唇边,不料却碰到嘴唇上还未愈合的伤口,疼——她蹙了蹙眉头,没什么表情的饮光茶杯里的水。
茶水还是温热地,她感觉嗓子好受了些,便将茶杯递给元朝暮:“再来一杯。”
说罢,她突然又捂着嘴唇咳嗽了几声。
元朝暮见她双腮染红,艳过三月桃花,嘴唇虽上有几道黑色的伤口,可一双纯净的眸子却氤氲着水汽,仍是那么灵动摄人。再加上她一头乌亮的青丝不梳不挽,笔直的倾泄而下,垂至素色的床铺上,也笼住了她半个身子,令她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动人,弱质芊芊。
他如夜色般漆黑的眸子泛起温情,心里怜惜顿起,再倒了杯水递给她,低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怎么能那样做呢?那只闹事的猴子,想必阿呆吧?”
父亲也见过阿呆,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一致认为犯事的是那只机灵的猢狲,只可惜丁虎那天没能跟着父亲去接九王爷,因此不曾见过阿呆,没法子肯定。
他倒不笨。萌紫玥不以为意的勾唇,浅浅一笑,毫无惧色地反问:“我哪样做了?这事跟阿呆扯不干系,别攀上它。”
元朝暮见她做了错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声音不由得微微上扬:“夏语她们打小服侍我,常日里纵然嘴巴不饶人,但也是无伤大雅的事,你怎么下此狠手,将她们伤成那样……你让她们以后怎么做人?一生都毁了。”
萌紫玥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子,纯属意外事故,但此事并不是我挑起来的,你的丫鬟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她们欺负我时你袖手旁观,见到的还少了吗?”
元朝暮气息一窒,事实的确如此,但那是以前啊,后来他不是老护着她吗?为什么还要怨他?他有些不悦地道:“照你这么说,那她们岂不是咎由自取?”
“我说过那是意外,意外!”
萌紫玥不顾嗓子疼痛,瞪着他道:“所谓意外,就是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若要怪,就怪我好了,总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为你的丫鬟讨回公道,我无话可说,这事儿,我承认我是做的过了些。但你亦不能否认,她们变成这样,也与你的纵容分不开。”
“你!”元朝暮见她丝毫不知悔改,气焰越来越高,俨然一副豁出去,无所顾忌模样,他也冷静不下来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事说来还怪我了?你少强词夺理!你怂恿阿呆伤人,还打算姑息它,自己也死不认罪,若是将你交到官府,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
“咳咳咳!”
萌紫玥喉头一痒,又连连急促地咳嗽起来,右肩的伤也扰的她少了些耐性,待不咳了,她语气便冷厉起来:“我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拖上一只猴子说事儿!再说,你那些丫鬟既然有本事挑衅,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决心——别以为人人都是好欺负的,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
“萌紫玥!”
元朝暮被她冷硬的语气彻底激怒了,冷着一张俊脸,温润不在:“你少强词夺理,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不配做我无朝暮的妻子,自今日起,你我夫妻名份不在!而现在,你就在这里好好思过吧!”
萌紫玥怔怔地听完,春水似的美眸眨了眨,似不敢相信地求证:“这么说,你要休了我?”
元朝暮身体一僵,非常不自在的撇开脸,语气随之低了下来:“我们之间不存在休不休……谁叫你这么坏呢!”
靠,老子神马时候说过自己是个好人?谁说老子打谁!
萌紫玥一边腹诽,一边蹙着眉头苦苦思索。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过,却总想不起来自己是忽略了哪里。
元朝暮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那双会说话的双眸,他垂下头,望着地面,硬下心肠道:“一直以来,你就只是我的一个妾侍。”
萌紫玥脑子灵光一闪,突然间想到了那个坑爹的婚书,这玩意儿和卖身契具有相同作用,不得不防!
她咳嗽几声,试探地道:“好吧,妾就妾,那婚书呢?我可是记得官府有报备过的哦,一查便知。”
元朝暮迅速地站起身,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儒雅动人,但他放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发抖,“没有婚书,你,其实连妾都还算不上,官府里是没有登记造册……”
等得就是这句话,真是太好了!萌紫玥心里乐开了花,迫不及待想要放鞭炮了。此时此刻,她心如明镜,想起了被撬的木箱,原来那个小偷是想偷放在箱子里的那份婚书啊。
无婚一身轻,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我知道,我顶多算你的通房。”
她正为这已婚的身份日夜烦恼,纠结不已,既便被元朝暮休了,那尚有个不光彩的二婚身份呐。
可他们权大势大,不但帮她把官府的记录销毁了,还把她那份婚书也偷走了,毋庸置疑,铁定也是销毁了——因为他们害怕她以婚书要胁,求正妻名份,岂不知她巴之不得甩掉这个包袱。
元朝暮觉察到她非便没有伤心,那声音反而有种隐约可查的快乐,这与他想像中的可不同。在他想像中,当他说出这样的事实,萌紫玥不说扑天抢天的痛哭失声,并苦苦哀求他不要做的这样绝情,最少也应该伤心欲绝。
毕竟正妻和通房天差地别,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
他心下狐疑,甚至怀疑萌紫玥伤心过度——疯了。他转过身,仔细端详萌紫玥,却发现,那人脸上既没有眼泪,也没有绝望,只有云淡风清……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感到非常失落,再开口时,便掺了些负气的成份:“这个结果,还是我尽力争取的,若依娘的意思……”他顿住了,想到他娘怕紫玥妨碍到他和公主,打算等他病好后,便把她发卖得远远的。若不是自己舍不得,固执的要把她留在身边,也许就不会和娘起了争执。
他难得这么执着一回,娘气的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烂了也没拗不过他,这才将她留下了。但前提是,什么名份也别想给她,能留下她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萌紫玥以手托腮,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元朝暮接着道:“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正妻名份了,往后,你老老实实的,乖顺些,念及我们之间的情份,我总归会护着你的。”
妈了个巴子!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和你有情份了?
萌紫玥心里暗啐,渣!真渣!比豆腐渣还渣!元朝暮渣,他爹娘老子更渣,简直没半点人性。
她都没得嘴说这些渣货了,现在,她只希望这事顺顺利利,不要有人从中做梗就行了,其它的她才不在乎。
她一脸认真的望着元朝暮,“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会肖想正妻之位的,送我也不要,真的!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昏迷几天了?”
元朝暮没想到自己难得的表白,她却不当一回事,还敢嫌弃妻位,令他有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感觉,他恼火非常,生气地道:“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莫要口是心非!”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发誓,若我想当你的娘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话说,我到底昏几天了?”
“两天一夜!”元朝暮气坏了,俊脸铁青,转身拂袖而去。
萌紫玥赶紧用被子蒙到脸上,笑得打迭,连身上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
这几天,三姨娘被色鬼摸了娇臀,并抓伤娇臀的事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沈月香洗清冤屈后,觉得甚是丢脸,严令下人不许传出去,奈何世间万事,只要掺了“鬼神”二字,任凭你有铜墙铁壁,也是挡不住流言的趋势地。
众人一边神神叨叨的窃窃私语,一边又担心那色鬼再度出现,却又矛盾的想见到色鬼本尊,这种心情真是很复杂的说!
是一种既期待,又害怕受到伤害的心情!
但奇怪的是,后面几天府中都很平静,不说色鬼,便是色狼都未出现一只。诸人绷地紧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心想,也许是三姨娘倒霉吧,哪里有什么鬼啊?
丁虎为了那只莫须有的色鬼整日忙碌,这晚,好梦正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练武之人本就警醒,他迅速翻身而起,抄起枕边的宝剑,飞快奔出去。
外面寒夜生霜,冷风拂面,月不明,星黯淡。
偌大的院子里和走廊都挂着灯笼,烛火时明时暗。丁虎大步向前,问几个值班的侍卫:“发生何事?”
那几个侍卫手持着武器,一脸惊惶,其中队长回禀道:“属下等只听到尖叫声,具体情况还待彻查。”
有个侍卫擅自揣测:“莫不是那色鬼又来摸女人屁股了吧?”
饶是这种严峻的时刻,众人也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起来。不过,这侍卫也没料到自己会一语中矢。
就在这时,又有几道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传来:“色鬼来了,我刚上茅房,被色鬼抓了……头发……”
“有鬼啊,他们在屋顶上跑来跑去,还砸烂瓦片……”
“我去厨房做宵夜,却发现厨房被砸的稀巴烂,就连几个大水缺都未能幸免,全砸碎了。”
这么一番吵吵嚷嚷,全府不得安逸,没碰到鬼的人也被惊醒了。丁虎和那些侍卫忙的不可开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