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放,面孔朝上,金旭和文士同时一惊。文士厉声道:“你这小子真会扮坏装俊,居然把金老爹放在箱内前来敲诈……”人到匕首到,此人袖内无手,却有装在断腕上的伸缩钢刃,长尺半,锋利无比。
在一片啸声中,晶芒寒气划掠流泻,刀刀不离高凌宇的咽喉和其它要害。大匕首装于腕上,和握在手中不同,装在断腕上用惯了之后,就等于人臂上的一部份。就像挥手去扫去切一样。
更绝的是,这种义手,也就是两腕上的匕首有时会伸长两尺余,有时也会缩到半尺左右。因为远攻时越长越好,如敌人贴上,就必须缩短,反之,必然尾大不掉。
这工夫金震天已醒了过来,乍见儿子站在一边,像老鼠见了猫,讷讷道:“旭儿爹无能……”金旭看也没看他一眼,道:“无能不是罪过,一个人就怕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金震天甜着脸,一副奴额卑膝之色,道:“旭儿,实在是这人大……”金旭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金老爹大致说了一切,金旭的目光移向高凌宇。他知道文士支持不了二十五招。这还是高凌宇收敛了些,故意使旁观者估不出他的实力来。
此刻文士双匕搅起一团银浪,似乎在主人面前与敌借亡也在所不惜。但是,一只手白银浪中插入,抓住了他的左腕猛然一划,“刷”地一声,右臂自肘部一切两开,一截残臂带着匕首飞了出去。
高凌宇手一抖,文士右臂上血雨溅洒,人也被抖出七八步之外。此人正是陕甘一带名气颇大的“阴阳双匕”刁水裕。
这小子也有种,大叫一声:“金爷,有辱使命,生不如死,后会无期……”左手长匕洞穿咽喉,匕身自颈后探出三四寸长。
金震天接住倒下的尸体,轻轻放下,道:“姓高的,你太毒了!”高凌宇冷漠地一笑,道:“金旭,你知道这位为什么要自绝吗?”金旭兀立不动漠然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高凌宇道:“很好!想必你也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了?”金旭冷冷地道:“金某并不知道。”高凌宇道:“昔年高牧群高大侠被狙杀,有你们父子一份?”目光一凝,金旭狞视着他,道:“原来你是高家漏网之鱼。”高凌字摇摇头,道:“这是倒果为因,应该说是上级留了这么一步棋,要我来收拾昔年狙击家父的人。上面这一手很高明。”金旭想了一下,道:“果真如此,的确高明。不过,像你我这种角色,上面就是要消灭证据,使咱们互相残杀而灭口,似乎也太早了些。”高凌宇道:“的确,不过,两虎相斗,未必会同归于尽,活的一个仍可为上级继续利用,清除不稳份子。”金旭道:“这么说,你就是‘白骨断肠刀’了?”高凌宇摊摊手,道:“正是区区。”金旭凝思了一会,道:“这么说你也是身份极高的人物了?是左右拥护吗?依我猜想,这对你来说,身份不能算低了?”高凌宇苦笑一下,不承认也不否认。
金旭道:“看来你和金某的身份差不多了!”高凌字道:“如果你未参与狙杀家父之举,也请直说。”金旭哈哈狂笑一阵,一字一字地道:“我们父子都曾参加过,凭我金旭,有什么理由否认这件事?你真以为‘白骨断肠刀’已经成了气候?”高凌宇道:“至少,你不是一个窝囊的敌人。你是知道,武林中人,在一生中遇上几个有骨气有份量的对手,也是一件快事。”金旭傲然地仰仰头,道:“不知道你的份量和我能差多少?”高凌宇道:“那要看你是什么身份了,是左右拥护抑是金旭道:“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来人那!取我的兵刃!”不久,两个部下各扛了一只钢环,和他的老爹用的兵刃相同,只是重量相差太多,金旭的各重四十七斤。金震天缓缓走近,道:“旭儿,欲语说:上阵还要父子兵。咱们联手……”金旭冷冷地道:“你永远扮演着可厌的角色……”高凌宇道:“金旭,你们父子应该联手。当初如果我在家父身边,我一定会和父亲联手而共生死的。”金旭冷笑道:“就像你我一样,既是为人利用,利用完毕,杀之灭口,这种仇不报也罢!”高凌宇冷冷一晒,道:“家父的情况不同,由于他的武技自成一家,阉党急于利用,就以舍弟作人质,家父为了幼子,只好听命虚与委蛇,本想救出舍弟远走边睡,结果既未救出舍弟,他自己也……”金旭漠然道:“姓高的,你有几成胜算?”苦笑着撤下“白骨断肠刀”,道:“姓高的从不如此计算,只要立意对决,对方的结局必然是停止呼吸!”又是一阵狂笑,金旭双环轻击,“锵锵”声中,有如身在巨钟之下震耳欲聋。四十多斤重的龙虎双环交泻飞舞,和云片似的“白骨断肠刀”相比,后者的重量不成比例。
金震天提环旁视,不敢贸然出手。儿子就是他的上司,怕儿子的心情就像他年轻时怕他的老子一样。
双环沉猛,白骨刀迅速诡谲。金旭走过之处,地上青砖粉末飞扬,罡劲震动环身发出“嗡嗡”声。金旭龇牙咧嘴,目红似火。二十招之后,他知道对方和自己的身份和份量了。刀芒雪崩浪滚,仅眨眼工夫,五七刀已自身边或顶上呼啸而过。
双环一味去碰白骨刀,他希望碰飞它,而碰不上刀会消耗内力。老头子在一边观战,金旭希望速决。双环的声势已占了上风,胜利已在望。“彭”地一声,左环在高凌宇的左腰臀之间蹭了一下,白骨刀一缓。双环“嗡嗡”声大盛,闪烁晶芒,烁烁耀目,一重重一叠叠地罩下,高凌宇几乎又被砸中左肩。
金震天赞叹道:“旭儿,爹今夜算是开了眼界哩……”“吟”地一声,右环又在高凌宇的左后肩上砸上一下,衣破肉肿,跟舱格架,似已是强弩之未了。
金旭冷蔑地挥舞双环,道:“妈的!看你这份德性,像是经得住折腾似的,原来是个软皮鸡蛋,一捏就破……”哪知“白骨断肠刀”路子一紧,好象刀身上散发砭骨的寒气,芒焰如丝,干绕万缠,剪不断,理还乱,视觉已不暇跟踪刀芒,有如织布机上的梭子,本是左右穿射,却又突然上下泻流起来。
“嗖”地一声,一片头皮,带着长发飘出七八步外,金震天一把捞住,发现是儿子头顶的皮肉。
为什么强弩之未还能反客为主,攻势突然凌厉起来呢?这念头还在金震天脑中回旋,如月爆星落,令人眼花缭乱,刀声如嫠妇夜泣,荒郊鬼哭。“唰”地一声,一只右耳又飞了出去。
金震天走近捡起耳朵一看,鼠目溅出了火星,怪吼着挥环扑上。而在此时同,金旭也伸手模了右耳一下。不一会自顶上及耳上流下的鲜血在脸上婉蜒弥漫。他嘶声道:
“姓高的……你使诈……”冷峻地一晒,刀芒中传来了他的回答,道:“像你这等高手,岂不知‘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们攫人噬物之手段。所以要聪明不露,才华内蕴,才有肩鸿任巨的力量……”的确,金旭学到了极重要的人生哲学,只是代价太大了。只闻“咯”地一声,金震天喉头一道裂口像西瓜露出了红瓤,血箭随着他临死前的惊悸狂嘶而喷出。
金旭因是不孝逆子,见此景象,总有免死狐悲的震撼。
瞬间的分神,刀芒自钢环中央射入,头额“呱”地一声,如剖开一只不太成熟的椰子,自前额到上唇,一劈两开。
父子俩的尸体交叠呈十字型压在一起。
喘声重浊,高凌宇心情一松,踉跄退倚在墙上。
杀人实非他所愿,说不定有人隐在暗处作出得意而会心的微笑了吧?而这一些杀人戏,却又是绝对难免的。
如果不是铁梅心的安排,今夜这场面就不会发生。“这个小人物,她到底是何居心?难道仅仅是为了助我?不会吧?她难道未想到,我高凌宇一天不死,她的老子总会走上金氏父子这条路?”有人探头看了一下,缩回身子掉头狂奔,当高凌宇离开这片庄院时,连一根人毛也没有了。
station 扫校
鹰扬天下第四章
第四章
一条羊肠山径在曲折的山林中穿过,有星无月的夜晚,仍将林木的叶影洒落一地。前面,有个小亭,高凌宇在亭中歇脚。
被金旭砸中的腰臀之间及左后肩上仍然未愈。不过人在江湖中,这点皮肉之痛也就微不足道了。有很多人羡慕他的成就,他看得出那些眼神。但是,久陷江湖的人想退出,身在局外的人又极想进来。这似乎是十分可笑的事。想到这儿,他真的摇头笑了,“这就是人生……”“沙……沙……沙……”极轻微的步履声在夜风中似有似无,但在高凌宇,却无异相当大的声浪敲击他的耳膜。
游目四顾,不见人影;他相信人在林在。
这小亭在林外约百余步外之地,左边是绝崖,右边是如削的峭壁,只有这小亭四周有五七丈之地较宽敞。再往前,就只有一丈多宽的小径了。
他泰然道:“朋友如果是冲着姓高的来的,别像大姑娘小媳妇,忸忸捏捏地……”突然,弦声“□□”乍起,如飞蝗似流矢向他集密射来。他射出小亭,“白骨断肠刀”已在手挥舞挡箭。
像这种下三滥的作风简直使他想吐。可是左阻右挡,不太大的箭好象水无休止,也永不灰心的射来。
反应敏捷的高凌宇突然心头一凛,“会不会是一种消耗战的前奏?只要准备几千支箭,或者几万支箭,使十名箭手不停地轮番瞄射,我就得不停地架格而到筋疲力尽盏茶工夫之后,他初步证实了这个想法。
箭是不停地在射,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支。
而他又不想且战且走,而且还有个顾虑:返回林中面对四面八方的箭太危险,如果继续向前,万一这条小径越来越窄,只有二三尺的宽度,一边峭壁,一边绝崖,那岂不是自陷绝路?他觉得刚才还以为这些人是下三滥,笨鸟,看来自己倒有些天真了。“他们能有多少箭呢?”箭虽较细较短,却不知有无淬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