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学会害怕
烟岚握着鱼竿怔怔得坐在湖畔。
深邃的湖泊连水波的纹路都转瞬即逝,静谧如同时间停止在了风吹过的时候。记得还在明月乡的时候,每逢下雨的天气,他就会去后山的湖边上钓鱼,一动不动直到那雨下完。现在天没有下雨,可她学着他那样,动也不动得坐在那里,手上拿着长长的鱼竿,鱼漂吊着引线安静得浮在水面上。整个世界宁寂得毫无声响。
她一直都在等待,就算前方是空白是虚无她还是始终等待。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厌弃这样的等待。
白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她,更别提是这样长的时间。
她的额上还留着他轻轻吻过的触感,她的身上一直有他紧紧拥抱时传递的温度,现在,它们都在一点一点流失,就像他留给她的印象,也在随着时间的逝去随着内核的运转,离最先开始的那点越来越遥远。而这再次让她感觉到,自己与他的世界相隔得是何等遥远的距离。
你的世界和我不一样。原来你也不能一直、一直停留在我身边。
你知道吗?睁开眼看不到你,我会害怕……如果我有害怕的话。
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来说都是全新的,而不是程序自动运行的机械改变。
你为人的责任与牵挂始终束缚着你,可我只是数据。总有一天,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像是法则之于智脑,你会变成比一切还重要的东西,可你知道吗?
原来爱情是疯狂到这样孤注一掷的东西。
烟岚分辨不清,但那似乎……确确实实有一种惶恐。她对于情感的定义越来越清晰,那些笼罩的迷雾淡薄得如同一用力就能戳破。
你看,我已经学会害怕。就算调动所有的数据也阻止不了这些因子,所以说,我学会了害怕是不是?
我的人格所指代的部分越来越像一个人类。可我的程序所建构的本体却越来越像一个智脑。
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
地卫11。
远程联络的对话框已经布满了整块巨大的屏幕,舰队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忙碌得与一个个人接洽,收集信息分析情报分。身乏术。银发男子面前的是他属下最高级别的副官。
塞西尔恭敬得向他汇报宇盟的新指示与帝国方面的动向,面色平静看不出多大焦虑,但眉眼间掩不住的疲惫,却显出近来她处在何等高强度的紧张工作状态中:“……总之,这一次死亡海域的血红星云的异动提前了十多个宇宙年,前线猝不及防。一级战备已经开启,最新的情报还在分析中……还未探明这次星云侵蚀的方位是哪里……帝国方面请示是否要您回母性坐镇,我已经拒绝,但是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还是请大人立即返回领地……”
他只静静站在原地。听她巨细无比得汇报本职工作。沉默的面容,饶是跟随他多年的副官亦没有办法从中探寻出任何真实的想法,视线平和而无所波动,一直到塞西尔讲完,恭敬得等待指示,他还是那个模样。
塞西尔很自然得陪着他沉默。然后听到她的大人缓慢得下达一个指示:“瑟费洛留下,其余人随舰离开银河系。最高权限转交亚尔曼,艾特拉塞不参战,其余随便。”
说完就扭头准备走。
“大人!”塞西尔已经习惯他的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被他的不负责任惊了一惊,有些欲哭无泪。看他平静得回过头来,就着这个姿势等待她接下去的话。静寂的银眸仿佛容纳着一个深渊般蛊惑,作为高精神力者的象征,看一眼都恐自己的灵魂会被吸进去。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般,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闷闷得先顺了他的意再讨价还价:“桑娜也留下。舰队至少留下一半!”
那人淡淡看了她最后一眼,没有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指挥部。
塞西尔松了口气,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把整个舰队都留下的……反正让他再开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就是本能得揣测他心中合适的限度,不愿做任何会触到那个限度的事……事实上,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就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他来说也是全然无用的吧。她的大人下定的决心,这世上有谁能将其改变?反正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没见识过,以后想来都还是这样的。
银发的男子平静得往回走。所有人都忙着,除了定点站岗的士兵外,舰舱中竟是意外得空旷。路过窗户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美丽深邃的宇宙,广袤无边无际,很久很久以前……他早已忘了自己第一次踏足这片太空是什么时候了,可那时也是这样觉得的吧,这片星云,是如此美丽。
坎塔斯已经做了联盟几千年的前锋,这次也没有任何退缩的可能。那是贯彻在族人骨血中的骄傲,更何况,在人类最为深重的危机面前,一切都必须以战争为优先。血红星云一旦释放,被其侵蚀与毁灭的星球便再无生机。星云包裹中的异兽与虫子一直是人类最可怕的敌人。
艾特拉塞是他的私人领地。而举世皆知,他已经退役多年。艾特拉塞不可能参战,这个先例不能开,但亚尔曼还在帝国任职,若他想要自然可以无条件借用艾特拉塞的一切人力与物资。
他现在所想的……只有,离她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必须留在这里,若有一日,她学会真正的情感,若有一日,她睁开眼睛,他便将她带走。
唯有她无法放手。
※※※※※※
烟岚问虚无:“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片宇宙?”
她曾把这个世界当做自己唯一的归宿的,可她现在竟然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困住了它。
属于人类的欲。望在她身上慢慢显现出来,她也说不清楚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多,她好像有些厌恶自己,却又是那样急切得期待着自己能掌握更多。
按照她的思维,她总要掌握尽可能多的情绪,才能从中筛选出适合自己的那些,就像她处理自己的程序数据一般。
她对虚无这样说的时候,虚无半天没有回给她一句话。
白发离开她,她抱着鱼竿等待他回来,然后虚无就那样突兀得出现在她身侧。依然没有带上形体,但确确实实那样存在。主脑只是虚无的一部分,约莫是怕程序有悖或者有别的顾虑吧。
‘你与我们是不一样的。’虚无说,“等你明白人类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AI要升级为智脑的其中一条,就是找到“自我”,所以无论虚无有着多少个为它所认可的人格,他都不会混淆。而人类就是“自我”的集合体。程序与人类之间有相似,有不同,而她作为两者之间的存在,没有任何先例可以为她参考,就连虚无,都是在摸索与最大的可能性中前进。
然后虚无回答她:‘我无法给你确切的时间,你本就来自那个宇宙,最后定然还要回去的——等到你能破除这个世界桎梏的时候。’
她想想也是。等到六界开了之后,主脑为她准备的混元正道的数据库她全然吸收,这个世界就困不住她了。虽然她还在黎明岛的掌控中,但虚无是会帮她的吧……就算虚无一直语焉不详,可对她的关爱她总能感受到,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便还要一直等待。毕竟,那是她要去创造的未来。
“可我有想知道的事。”烟岚轻轻道。
出乎意料,虚无没有隐瞒她:‘因为战争。’
战……争……?辨别清楚这两个字之后,她愣在原地。
她已经没有了在那片宇宙中流浪时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个词的准确内容是什么。但她知道它的意味,宇宙中的战争……
那瞬间脑袋甚至出现空白的间隔期,连思绪都混乱起来,然后她终于放下了手上的鱼竿,扭过头注视身边那团好似扭曲了时空的空气。
‘我不知道。’虚无说,‘未知是无论人还是智脑都无法抵抗的一样事物。’
而她只是愣愣得注视着它,明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答了,还是喃喃出口,声音轻得几乎不闻:“他会离开我吗?”
她茫然得坐在那里,连虚无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天色近晚了,她还没有钓到鱼。或许,这个湖里,原本就没有鱼。在没有鱼的湖里钓鱼……这样的感觉,会觉得愚蠢吗?不,只是打发时间而已……现在时间流动得好像快了点,她的思绪只是一个恍惚,便过去了那么久。
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很害怕。
她无错得站起来,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走。她的视线从湖面移开,却不知道可以往哪里安放。她只能站在那里,只能站在那里。
然后她记起,虚无曾说,她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那么,加快这个游戏的进程?让主线剧情的过渡提前开始,尽快结束?让六界快点开启,让世界的交替尽快展开?她做得到的……是的,她能做到。
那么,就让这个江湖再多一点厮杀吧。多一点血火,多一点混乱,六界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这个江湖就那样作为基底得腐败去吧,在它身上的六界能开出更鲜艳的花的。
然后,她就能破除这个世界的桎梏。冥冥中她能感觉到的,若她掌握了主脑想给她的,若她找回内核中缺失的东西,连黎明岛都无法阻拦她——正如虚无所说的,她来自于那片宇宙,她迟早总要回去的。
就算与他隔着不同的世界,至少,可以,离他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你怎么……还不回来……
※※※※※※
混元正道又被震动了。
当系统公告先后昭告整个世界,一则是灵鹫宫完成玄机任务,解开门派禁制,天山童姥传位于血姬晏情,江湖开启“辉煌门派”资料片;一则是白夜叛出慕容世家成为门派公敌,剥夺内门大师兄称号,将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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