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庄所来众人均是咋舌,暗叹落玉门这些年来已暗中发展得规模巨大,若要当真率众来围攻,确是一件难成之事。不过此时他们已扼住此派咽喉,大势在握,只余落玉门那些中坚力量未被肃清。
所来众人既是邵奕精挑细选之人,乱场之中自然很快已各司其职,按照既定计划,或组织众弟子投降遣散并去往预定地点等待身上蛊毒解药,或肃清在场不降之人。
混乱的火光中喧闹声仍是极大,却在这个时候,自远方不住地传来一阵阵冲天剑光。
那位置是落玉门的主殿,邵奕与沈焰所在的地方。
而此时莹雪已撇下众人,几个翻身起落,向着远方那处仍未染火的正殿掠去。
人还未到,又是“轰”的一声,数道剑气已四散飞起,直冲周围殿宇!落玉门主殿前方的空场之上,正有两道身影,以极其诡异的速度缠斗游走。
莹雪奔到近前已是微微发愣,眨眼看着前方那激斗中的两人,只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已然用不过来。
二人使的是怎样的武功招式,早已在这疾斗中看得不甚清晰,莹雪甚至觉得自己仍能够分清哪一人是邵奕,哪一人是他的对手,已算不错。
可以看清二人各持一柄长剑,应是普普通通的铁铸长剑,但在这二人手中使来,却是挥做了千万道疾光厉煞,令观看之人不觉咋舌。
空场的一边,沈焰在那里一瞬不停的盯视战局,在更远处的屋檐之上,楚淮和楚袖两兄弟手持着破空之箭,却已撤箭直立,视线完全无法离开那缠斗中的两人。
周围其他人不论有多大的本事,均无法插手一点半分。
那是惊天的战局,莹雪在这个世间十几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以常人之态,斗出如此这般的慑人场面!
激斗之中二人身边皆是险象环生,尤以邵奕更甚。莹雪瞪着眼睛,一瞬不停地盯着那两人的身影,只觉得下一刻,邵奕便要措手中招!
但,一次一次,一招一招,无数次的险境之中,却都给他躲了开去,化解开来。
莹雪不由得感叹,这邵奕,明明功力与对方相差一截,却能够险中求生,稳中得变,不仅丝毫不输于对方,竟也能在交错的几招当中,抓住反击的机会。
她已有些后悔应当早些奔来此地,这样的对战在整个江湖之中,绝无仅有!
这时沈焰已站在莹雪身旁,眼望战局,有些愣愣地开口道:“他们已斗了千余来招,初时拳脚相向,后来用剑,内力涌出的是源源不绝,我自己都无法相信,邵奕竟会有如此强大实力。”
莹雪“嗯”了一声,与沈焰同望一点,定定地道:“他那也许并不算做实力,更多的是一种能力。我想也许邵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发挥到何种程度。”
他只是在时刻变换着自己的身法,因对方的一招一式,而临时疾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那是一种赌博,更是临场应敌的实力。
敌人愈是强,自己愈是强。
周围观战之人均在凝神细看,无人不为此时邵奕身边的无限凶险担心万分,莹雪在旁看了一会儿,低声向沈焰问道:“韩佑峰和朔月呢?”
沈焰道:“那主殿中有个黑洞,韩佑峰与朔月进入了那里,我们却被那个白发老者所阻。”他说着指了指与邵奕对战那人,继续道:“落玉门派这人来取邵奕性命,他们已打了几个时辰,在这期间内不知何时,韩佑峰与朔月进入的那个黑洞,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哦?”莹雪看也不看沈焰,只定睛关注远方战局:“那黑洞定是赤血石的杰作。”
沈焰深吸一口气,沉色道:“现在,已经不知去何处寻找他们,逸云毫无音讯,邵奕他……他现在……”
他说着眉头紧皱,无限焦虑。
莹雪亦是神色沉肃,她的那一身赤血族内力虽已回归,但那两人斗得如此疾速,旁人却毫无插手的空隙。她不知邵奕还能够撑多久,若他们可以停下来,其他人或许还会有帮忙的余地。
正想着,忽见那焦斗着的两人身形一错,竟然分远了开来。
二人相对而立,同时停手,堪堪望着对方身形。
一旁的莹雪微微诧异,心道怎地这般心想事成?这时远方对话已然传来,只听梅孤鸿道:“这位少侠,老夫已二十余载未认真出手与人相战,今日,少侠令老夫佩服至极!”
这时莹雪与沈焰终于看清了邵奕身形,只见他身姿依然挺拔,神色如常,外表看来似乎全无倦怠狼狈之意。只是他那手中磨损的长剑,身上破碎的衣角与领口,都在宣示着这场生死较量的激烈。
只见邵奕提剑立于远方稳稳一笑,向梅孤鸿道:“老前辈,邵某今日能够与您一战实是三生有幸,也要多谢前辈之前多招相让。”
梅孤鸿依旧是那副沉冷之色,一抬手中软剑,定定望着邵奕道:“老夫并未让你,但接下来,定当使出全力。”
邵奕闻言神色不变,只微微摇头,语气略带遗憾地道:“看来老前辈,今日是定要取邵某性命不可了。”
梅孤鸿凛色,真气又缓缓笼罩全身,沉声而道:“邵公子,老夫并未想到公子的遇变不惊已达如此境界,公子这一身武功若是再苦练十年,定会是当世第一人,临场决斗,无人能挡。只是很遗憾……”他目光中精气上涌,缓缓吐气道:“若是二十年前的老夫,必将与你斗出胜负,但今日……老夫乃是负命在身,对不住了。”
邵奕立于原地一动不动,恭声道:“敢问老前辈,是否姓梅?”
梅孤鸿道:“正是。”
邵奕一笑而道:“一叶孤鸿尊世梅,武尊老前辈,您的大名邵奕如雷贯耳。”
梅孤鸿顿了顿,神色更加冷淡,忽然抬头望向远处那参天的熊熊大火。
整个寄梅苑,似乎都已在大火中燃烧。
这里曾是他的家,他所主宰的地方,但他早已将此地给了一人,连同自己心灵,与他的全部生命,双手奉上。
他面色沉寂,缓缓地道:“一叶孤鸿尊世梅、武尊、寄梅苑,那些,早已过去了。”
他说着向邵奕冷冷一望,提剑而道:“邵公子,今日老夫定要杀你,你有多少本事,便统统使出来罢!”
邵奕定定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事,猛地转首向旁,大声喝道:“楚淮,楚袖,不可放箭!”
他那声音喊出,正逢屋顶上的楚淮与楚袖即将放箭,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对准方向,却被邵奕阻止。
沈焰在旁看得更加急躁,飞身一跃,已来到邵奕身旁,凛色而道:“邵奕,你我联手!”
但邵奕却默默摇头,叹道:“沈焰,不可。”
沈焰已在运气,邵奕却望向一旁莹雪,向她微微一笑。
莹雪亦在定目望他,随即回以一笑,扯了扯裙摆,在远处遥遥地问道:
“邵老头,你确定你不需要帮忙?”
邵奕“嗯”了一声,笑意优雅,温然而道:“雪,你有办法能够找到逸云他们么?”
莹雪眯眼笑了笑道:“应当可以,不过我觉得你这边的战局,也许会更加有意思一些。”
邵奕摇头,淡淡而道:“雪,你还是先去找他们罢,如何?”顿了顿,他兀自一笑,目光炯炯,带着点坏坏的神色望着她道:“我么,不会有事的。放心。”
莹雪打个哈欠,向他淡淡一瞥道:“你有没有事与我何干?”她说着已侧身转首,随随便便地摆了摆手:“不要太逊哦,你若死了,我可是会笑话的。”
邵奕应了声,在原地遥望她那小小的背影,已头也不回地远去。
于是这边,战局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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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另一处地方,鲜红色的衣摆如幻尘般飘过,堪堪垂落,停于一处宽广漆黑湖泊的岸边。
“这是什么地方?”
清淡而暗哑的声音,隐着一丝自骨子中透出的清冷,与不尽的疲惫,渺渺轻轻的飘来,犹如幻梦中的靡茫梵音。
那红衣女子身旁另一道声音缓缓地笑了笑,略带嘲弄地道:“骆逸云,你的眼睛当真看不见了么?”
身上披着红袍的淡眉女子正是骆逸云,此时她已收了逆灵剑,长发披散在身后,宽袍与长发依然掩映不住她那满身的伤痕。
当逆灵剑自体内跳出来的那一刻,身上那些遍布的痛似乎停止了,身体变得轻了起来。但那一切仅仅是一瞬间,当力量爆发过后,那些刺痛、灼痛、与深入到骨子中的撕裂般的屈辱钝痛排山倒海地袭来,令她险些晕倒。
是的,那些已经发生了,永远也不可能被抹去。
身体上满是被蹂躏践踏过的痕迹,体内仍能够感觉到那陌生的入侵气息,很脏,很冷。
她仍是骆逸云,却已无法回到原本那个自己。
但她仍站立着,□的足跺摩挲着大地,让她能够感到一丝真实的触觉。
只能听,只能感觉,因为她的眼睛,已然看不见。
眼前黑茫茫的一片,恍惚中,似乎可以看到前世的景象。
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只在力量爆发的一瞬间,眼前骤然漆黑,整个世界,对她关闭。
她将眼眸向苏颜那边转了转,并不知道自己的眸子此刻已淡得犹如透明无色的薄冰——薄冰,那样的瞳仁,定然是看不见东西的罢?
她倦而轻叹,淡淡而道:“苏颜,你为何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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