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只是四目相对,最后陈然毅然转身离开,那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离别,没有眼泪,没有挽留,没有留下哪怕是最后的一点温柔。回去的时候汪磊一直沉默,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秦晋也不说话,我突然有些恐惧,会不会他们的现在,只是我和秦晋的将来……
晚上无事,秦有应酬,让我去看看汪磊,我约了汪磊出来吃饭,他也同意了。下楼时外面路灯还没开,夜色微浓,竟然遇见很久没有见到的金酒桶。当然这里也没有规定他老人家不能来,于是我礼貌性地和他打招呼,不知道是否是我看错,他竟然有一分惊慌,但这个人早已成精,立刻很快掩饰了过去,说自己只是路过这里。
我耸肩,是否路过与我何干。
与汪磊去了樱花大道北段的一家叫夜归人的酒吧,点了酒,却一时无话。他点了烟,目光穿过这一片灯红酒绿,于是第一次,我从那个一直严重自恋的男孩身上看到忧郁。
“陈然……是不是不回来了?”
“阿落,我和他之间隔着的,比我们想象得多。”他深深抽一口烟,我突然很不忍那个一直阳光明朗的汪磊染上沧桑:“他起码还有一个哥哥,我是家里的独子,老爸常说的三代单传。”
他吐出一个烟圈,我一直不知道汪磊也会抽烟,我宁愿他一如往常地自恋,说烟会熏黑他那口连上帝都得嫉妒的牙。
“其实有时候真的很想为自己活一次,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只遂着自己的意愿去做。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够这样潇洒。”他轻轻地转着桌上的杯子,声音低到黯然:“这个世界爱我们的人太多,我们的背负也太多,有时候不是不爱,只是不能……就算再怎么难过,再怎么舍不得……”
秦晋你错了,你怎么可以让我来开导他。我一直以为汪磊是那种小孩子心性的人,可是他一直就清醒得可怕。二十一世纪的人,已经没有了勇气梁祝化蝶,即使我们可以不在乎世俗,可是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责任,深爱我们的人我们不能辜负,于是便只有放弃了我们最深爱的人,松开了那双想牵一辈子的手……以最冷静的姿态,承受伤害。
于是将心剥丝抽茧,一点一点抽成了空白。
“傻瓜,别哭啊。”他伸手揉着我的长发:“所以你看,你和秦的阻力其实是多么渺小。如果有一天,我老婆问我为什么没有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呢,我就告诉她,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成年了啊。”
原来,这世界不管是兵荒马乱还是国泰民安,永远都有它残酷的一面。总有这么一些死别生离让我们学会坚持,学会放弃,学会珍惜。
曾经我们都那么地渴望着成长,却未曾想过成长原本就需要我们付出代价。等有一天终于长大,却多么希望能够永远不长大,每天忧愁着第二天的作业,每天担心着试卷上的分数,偶尔花痴一下隔壁班的男生,偶尔口水一下某本漫画的主角……
可是最后,我们都成年了啊。于是那些一时冲动的承诺,都成了空话。
最后他送我回家,我趴在阳台上看着他驱车离开,在陆离的灯光中消失在樱花大道的尽头,也许……也许多年以后,陈然和汪磊的副驾驶座终将被另一个女子代替,谁来保留曾经……那些最珍贵的记忆,和那些、沉到心底的遗憾……
老娘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后,问我在看什么呢。我轻轻摇头,我说妈,这一辈子你有没有什么非常非常遗憾的事?
她只是微笑着抚过我的长发,她说乖,太晚了,去睡吧。
我依然好好地上班,经常也去秦晋那里。老娘教我炖汤,她说秦喜欢抽烟,要多炖猪血汤给他,也教我怎么样给男人买衣服,说秦经常应酬,哪些衣服适合什么场合。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不明白,像我老娘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作一个未婚妈妈?是哪个男人这么混蛋,辜负了她的爱情?
那几天上班,老总让我比较几款游戏,作成数据分析表,这是一个比较浩大的工程,我每天都忙得比较晚。秦几乎每天下班都过来接。
每次当我从旋转的玻璃门走出去,看见他靠在车旁安静等待的样子,总觉得特别温暖。我已经回忆不起他游戏花丛的样子,现在的秦晋真的非常容易让人依赖上瘾。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世界,即使天塌地陷,只要他在身边,便没有可以让我惧怕的危险。
那一晚,我们正在吃晚餐,秦一如既往地和老娘谈笑,细心地帮我挑鱼刺,一个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人来访。
是太后。
开门的时候我看到秦几乎僵硬的脸色,她倒是径直进来,依然带着骄傲贵气:“你果然是在这里。”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打招呼,秦一手拥过我,半保护性地揽在怀里,声音依然非常镇定,也透出不可动摇的坚决:“妈妈,如果接受她,你会多一个媳妇。”
“如果我不接受她呢?”针锋相对之下,两个人都不肯半点退让。
“那么……”秦晋一字一顿,非常清晰地道:“你会少一个儿子。”
我低声唤秦晋,他安抚性地拍拍我,话已说绝,不留任何余地。
“你……”太后的声音里透着可以想象的愤怒,但是她依然保持着她的高贵:“我十月怀胎,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样对我吗?二十年的高等教育,你就学会了这样对你的母亲吗?!”
秦侧过脸不看她,我扯扯他的衣袖,他只是抱着我不肯放手:“妈妈,我是真的爱她,我是真的想和她在一起。这和我对你的爱,是并不冲突的。”
“秦晋,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我只是问你,你爸爸心脏病发,在医院昏迷不醒,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什么?”我感到秦晋的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我连着三天打你电话,你有接过一次吗?”
“我……”
“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这是今天晚上十点的机票,你自己看着办。”
她把那张机票压在桌上,转身走了。秦轻轻地拿起来,握在手心里,我什么也没说,其实去与留,他早已有了决定。
“阿落,我们一起回去。”他拉着我的手,眼中是一直以来的坚定,我笑着拨开他额前的那缕头发:“太上皇也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吧?”
他沉默不语,我低笑:“人家心脏病,你还敢带我回去刺激他?”
旧事
第一百零六章:旧事
他最终回了台南,那是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临走前始终不肯让我送他,于是在我家楼下,樱花大道旁边,我默然地看着他开车离开。以前一直告诉自己要有把握,坚信我们会在一起。可是当事到临头,也难免彷徨。
老娘站在我身后,他拉开车门,半晌终于抿唇发动了车子。我轻声唤了一声:“傀儡。”
他突然侧过头,尽管动作很快,可是我还是看到他眼中瞬间闪过的晶莹。
“沐湘妃,我会回来的,你TMD一定要等我。”他只说了这一句,然后调转了车头。我转身靠进老娘怀里,她轻拍着我的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敢去看他消失在樱花大道尽头,这是我和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别,而前路难测。也许有一天,东方落的秦晋会在某一天回来,也或者他不得不屈于压力,永远不会再回来。
妈妈说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相信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增加他的负担。我点头,我会的,我会好好地生活,不让爱我的人担心我。因为东方落、也已经成年了啊……
我依然朝九晚五,准点地上下班,整个公司的同事待我非常好,关系也开始日渐融洽。某天老总让我把某游戏的运营计划转给我们部门经理,我无意间看到执行董事那一栏上面虽然潦草,但仍能辨认的签名:金士伟。
金士伟,也就是传说中的金酒桶了……
怎么真的到他的地盘上来了呢?
把那叠文件交给贺经理,看他反正也闲着,于是拐弯抹脚地套点东西。他却是非常警觉,一提到公司上层的时候,就只肯谈到徐总,别的什么也不肯提了。
要找金酒桶的电话,还是容易的,毕竟迟八卦她们跟我也算是非常交好的。我打过去的时候他似乎在一个饭局,很吵,但是很快安静下来。
“东方小姐,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非常温和,温和得完全没有喝酒时那种豪气冲天。
“金总,我想和你谈谈,不知道有没有空?”简单的一句话,我总相信天上不会凭白掉馅饼的,他人虽然不错,但也没必要这样帮助一个几面之缘的人吧。
他却是顿了一顿,终于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他过来的时候离我打电话给他不过二十分钟,我肯定他所在的地方离我家不会很远。
甚至连寒暄也没有,他坐在我对面,点了一杯素咖啡,我觉得我无什可说,我只要等,等他后面的话。
“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跟你开口。”他搅着杯里的咖啡:“都一大把年纪了,再给小辈提这些事情,或许会显得很可笑。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也都还年轻着。”
他的目光看着浓郁的咖啡,缓缓整理着思路:“那时候金臣刚刚开发中国的游戏市场,我被家族派到这边来开荒。那时候正是经济低迷的时候,游戏这种娱乐性的产业真的还非常奢侈。当时起步非常艰难,虽然有总部的支持,但是整个市场情况并不乐观。我虽然背着亚洲执行总裁的这个名,但实际上无数人等着看我怎么收场。”
“就在那时候一次校园推广活动,我认识了一个女孩,”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笑意,连目光也溢满温暖的光采:“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学,十九岁,那么年轻啊。她很有才华,那种灵气,就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出自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神秘国度。我还记得那时她是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