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啦,我抹了防晒霜。”
“这个,哎呀,天好像有点变了,大概一会儿要下雨,真扫兴呀。”怎么还不下,再不下雨又要上演惨剧了,到时就等着六月飞雪吧。
“防晒伞也可以当雨伞用呀。”
“其实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想又要当一天苦力和跟班,心里当然不舒服。
“刚才你教训我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吗,口沫横飞慷慨激昂的。”
“我跟你说,一会儿恐怖分子要到大街上空袭你信不信?”
“不信!”
“……”
“……”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真的不想说,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夏天上街会导致女性长胖!”莎莎报以怀疑的眼神。“我没骗你,这是有科学根据的,法国著名女科学家‘蒙塔垂亚’是这样解释的,女孩子在夏天逛街会出很多汗,导致体内缺水需要补充大量水分和营养,所以这时身体对所摄入食物的吸收效率是惊人的,也就是说虽然你的食量没变,但摄入的热量大大增加了。”
“可是你们男生……”
“我们男的因为平时锻炼较多,对这种缺水的状况比较适应,所以影响不大,可你们女的……哎……不信你拿‘简易体重秤’量下……”我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两分钟后,一声尖叫直冲云霄。
我站在客厅嘿嘿窃笑,“蒙她吹呀”的解释你也敢信!打出院后成天鸡鸭鱼肉各种营养品的给你“食疗”着,不长两斤肉都见鬼了。
女孩子呀,一涉及这些关于美容减肥的事情都会变笨。
她是在想我吗? 减肥
你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知道。
要说有什么能令从八岁到五十八岁的女性都咬牙切齿乐此不疲的事情,那就是减肥。莎莎对减肥所抱有的执著令我吃惊,那架势就好像身上多长出的那两斤肉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直欲歼之而后快。自从她宣布她要进入紧急减肥状态后,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从烧肥鸭、扣肘子、各色小炒变成了早餐牛奶午餐粥晚餐两苹果,我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吃上顿米饭,要是偶尔发现粥里多了两滴香油,我就会很虔诚地左手画十:感谢上帝,您也知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然后暗暗怀疑今天莫非是什么重大节日。
刚开始的日子还比较好熬,毕竟减肥的是莎莎而不是我,虽然正餐差点可我还能偷吃点零食,但不久这种情况就产生了变化,每次当我抱着袋零食打算往嘴里送的时候,莎莎就会飘飘悠悠地出现在我身边,什么也不说,就是那么哀怨地默默看着我,零食每接近嘴一分,她眼里的哀怨就浓一分,等我抱着非常的毅力把零食送进嘴里的时候,她眼里的哀怨委屈浓得仿佛能滴出来,看得我一阵心虚,有点恬不知耻地对着贫穷山区的孩子炫耀手提电脑的感觉,只好悻悻地把零食放下。
不过这样几次之后,我的免疫力在饥饿的压迫下终于有了极大的提高,虽不能对莎莎可怜巴巴的目光做到视若无睹,但起码可以狠下心闭着眼不去看她,一边拼了命往嘴里塞东西,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流泪:莎莎,你要理解我呀!我这都是为你好,要知道零食对减肥大业是非常危险的,就让我一个人为你尽情地长胖吧!
俗语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此得逞了一段时间后,莎莎也迅速改变了战略,每次看到我双目紧闭一边狂吃一边在心里忏悔的时候,她就会走过来轻轻地拽我的衣角,一直拽到我睁开眼为止,结果我每次睁开眼后迎面而来的都是一幅让我迅速产生极大罪恶感的画面:莎莎正仰着苹果似的小脸委委屈屈地看着我,红润娇俏的双唇高高地嘟着,那表情像极一遭人欺负无人理睬的小可怜儿,把我心疼得不行。
如此这般几经斗争之后,我终于认清即使是放下拳头的莎莎也是不可战胜的,认命地陪她一起喝西北风,临死前还不甘心地把“小盛”拉下来垫背,妈的,要死一起死,凭什么它能有骨头吃,搞种族歧视呀。
陪莎莎减肥的日子,那叫一个惨,一整天补充的那点儿热量还不够我打个喷嚏,一到吃饭时间别人家煎炒烹炸香气四溢,我就流着热泪躲在客厅里数数,从1数到100,再从100数到1,实在饿得挺不住的时候就抱着个门角家具什么的狠狠咬几口……听说莎莎父母回来后发动小区抓了一个星期老鼠,十余只无辜耗子在此役中落网,就是没抓到最切齿痛恨的那只,连防盗门都咬……
小盛的日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没过两天就饿得眼睛直冒绿光,看啥都龇牙,要不是我拼命拽着差点把哑铃当骨头啃了,这几天倒是安静不少,只是一到没人的时候就跑到阳台上打转,先是一阵仰天长啸,然后就呆呆地望着楼下发呆,我总担心它起了轻生的念头,后来果然得到了证实,附近有个精通狗语的哥们儿告诉我,它每天仰天长啸其实就叫那么两句,不是“黑夜给了我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找不到半根骨头……”就是“汪汪的我走了,正如我汪汪的来,我蹬一蹬腿,带不走一袋狗粮……”
莎莎减的也很辛苦,从她很少再缠着我玩这玩那就能看出来,一有机会我就劝她,何苦呢,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你本来就贫血,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再说长点脂肪也没什么不好,你没听说肤如凝脂吗,脂肪多点会让你肤美人娇。可是每次她都执拗地摇头拒绝,也不知道她执著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她瘦了两斤,我瘦了六斤,小盛再脱脱水就可以挂在墙上当标本了,这是何等的一幕人间惨剧。量完秤后我就发誓,如果这个暑假能侥幸不死,我必将择一吉日,沐浴更衣,三叩九跪以谢上天。发完誓后心潮澎湃,趴在桌上开始奋笔疾书《与莎莎书》《与父母书》《与团支部书》《与欠我钱那孙子书》……
谢天谢地的是这些遗书终于没寄出去,一个突发事件拯救了我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又是一个令人烦闷的夏夜,我正对着两个仙人球琢磨怎么把丫当菠萝给切着吃喽,突然身后穿来一声哀鸣。我转身一看大惊失色,小盛全身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双眼紧闭,似乎终于不堪长期的忍饥挨饿营养不良,打算撒手西归了。
在这一阵儿的受苦遭罪中我已经和小盛培养出了深厚的同志般的革命友谊,见此情景自然大为焦急,扑上前去拼命地晃着它的两只前爪:“小盛!小盛!你要挺住……莎莎离不开你呀……难道你忍心看到她因为你伤心欲绝,从此失去阳光般灿烂的笑脸吗,想想你陪伴她的日子,想想她轻轻抚摩你的温暖,想想你调皮地围着她撒欢的情景……”
两滴泪水从小盛紧闭的眼角滑落,艰难地动了一下四肢,小盛的求生欲望强烈起来。
我一看鼓励有效连忙继续,“你再想想咱俩一起度过的日子……”
小盛的呼吸猛地微弱下去,四肢一阵哆嗦,嘴角扑扑喷白沫,似乎已萌死志。
靠!真伤感情!我赶紧展开其他急救,先是电击强心,然后推拿,针灸,三温暖——无效。
咬咬牙,凝气静心,双手幻灭,连点其天池、涌泉、百会诸穴,耗费一甲子功力打通其任督二脉,沟通其天地之桥——无效。
看我上古魔道“生命女神之泪”,照头给它一盆凉水。——无效。
那就只剩下传说中每个男主角必备的救命神功,阴阳和合大法了……嗯……嗯……还是算了……小盛你安息吧。
“可怜的孩子,饥饿即将夺去你的生命,我自私的胡言乱语是一切灾难的源泉,如果我现在能偷进厨房搞出来点吃的,那么一切……”我沉痛地蹲在小盛的身体旁,面向厨房大门,虔诚地悔过着。
“噌”,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盛猛地翻身站起,望望我,再望望厨房的大门,眼睛瞪得锃亮锃亮。
“我靠!你就那么想偷点吃的吗……”小盛的诈尸吓了我一大跳。
“汪呜”小盛短小的尾巴一顿狂摇,硬是在屁股后面幻出副孔雀开屏的架势。
“可是莎莎知道了一定又会闹委屈,怪我不肯和她一块儿同甘共苦,更可怕的是……如果她以此为借口再削减我们的伙食……”
“呜……呜……”小盛也低低地回了两声,一人一狗脸上惊惧的神色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是实在太饿了,要不我们拼一把!”狠狠地跺了下脚,欲望终于战胜了理智,我眼中射出兽性的光芒。
小盛低头来回一阵踱步,再抬头时狗脸已经坚毅无比,尾巴在空中画了个圈,作了个OK的表示。
门无声无息地被我推开,偷偷摸摸地拉开厨房的小灯,抬头看去,脸色刷地惨白……
“咳……嗯……好巧呀……你也在……”小盛误我!小盛误我!我恨不得仰天长叹,没想到莎莎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吾命休矣。
“啊!……是……是呀……好……好巧……”莎莎大概是被突然亮起的灯吓了一跳,神色有些慌乱。
“那个……那个……你也要去阳台赏月呀……”趁着莎莎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掩饰自己的作案企图。
“啊……是……不!不!……我已经看完了……我要回去了……”莎莎不知为什么一直扭着头不敢看我,小脸蛋通红,好像要冒出烟来。奇怪,难道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的魅力值会狂长吗,我试着抖了两下胸肌,摆了个健美的pose。见我神态怪异,莎莎脸红得更厉害了,“我……我……我要去睡觉了……”声音低的像从地底下传来。
“好……晚安……”好像不是胸肌的问题,难道是我一枝独秀的肱二头肌……要么……是我峰峦起伏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