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堂多么激动人心的课程啊！叫人一辈子难以忘怀！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体验！
贾洪清双手挥舞，从会议室健步向前台小跑。他是个中年男子，一米七几。他白衬衣，蓝裤子，黑领带，腰挂“掌心雷”手机。瘦削的面庞笑容微露，精神饱满，一脸书生气，又俨然像阔老板，平时定是个寡笑之人。
他与女主持人亲切拥抱。
“伙伴们，朋友们，在祖国大陆传销公司如雨后春笋涌出之际，我们福田公司为什么能在短短两年多就发展成一个拥有80多万个传销商的健康的网络呢？这其中除了有神奇的产品，合法的公司，健康合法的网络组织外，最重要的是公司迷人的‘奖金分配制度’。
“我们公司董事长刘娟，总经理柯伟。广州市东山大厦二十九 、三十两层写字楼是公司的财产。公司是国家工商总局批准的全国 4 1家合法多层次传销公司之一，在福建、湖南、石家庄、青岛等省市设有分公司。福田公司迷人之处，在于它有一整套迷人、合理、公平的奖金分配制度！
“福田氧气健康器是高科技产品，在祖国大陆没有第二种价格，就是在全世界，它的销售价格也是基本平衡。
“福田氧气健康器俗称摇摆机，每台3900元。其中关税400元。余下3500元为分配基数。其中1400元为公司的成本和利润； 公司把另外2100元作为奖金按一定的级别分配给传销商。这2100元中，拿出1％为代理费和我们公司总裁出国旅游、考察基金！拿出7 ％作为总裁分红。
“只要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年满 18周岁，由一名经销商推荐购买一台产品，到公司办理填写经销商资格申请表，附上你的身份证复印件、银行户头，你便在消费神奇的保健产品的同时，成了福田传销事业的一名经销商。你的推荐人成了你直接上线，你叫下线。尔后，当你也同样推荐了一名消费者，你就成了你推荐的新经销商的上线！
“当你自己介绍新朋友到公司购买1— 2台产品时，你是传销员；你个人小组购买了3台产品时，你即晋升为组长；你个人及网络成员总销售业绩达10台时，你即晋升为主任级经销商。
“当你个人小组及网络成员总销售业绩达到65台时，并且培育两个直接下线成为主任时，次月一号，你便晋升为经理级经销商；
“当你个人小组及网络成员总销售业绩达到 393台时，并且你培育出四个直接下线经理，隔月1号，你可晋升为总裁级经销商。公司自动把你的奖金存入你银行的户头。
“福田有限公司传销网络分‘五级’‘三阶’‘三大奖金’。
“五级，即传销员、组长、主任、经理、总裁五个级别；
“三阶，即三个阶段，由传销员至主任为第一阶段；由主任至经理为第二阶段；由经理至总裁为第三阶段。
“三大奖金，就是直销奖金、差额奖金、总裁的领导分红……”
6
下午的课上到夜色降临，华灯已上才结束。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啊！5个小时的长课，时而有人离场方便，人数却没有减少。我脑细胞兴奋异常，思维一直被精彩的分享所吸引；我并不觉得腰酸背痛。很多人做笔记，始终没人抽烟，秩序井然。真是匪夷所思！
我们一行慢悠悠往回走。堂弟像关心三岁小孩似的步步紧跟在我身边。我觉察到他内心无限的期盼。“世上再没有比传销更好的事业了！”华绥武急切地等待我的表态。
我们点了香烟。我深深吸了一口，多舒服啊！“课堂真令人激动！从理论上讲，做福田传销是能赚大钱。不过，我关心的是传销的合法性，合法是事业的基础。公司合法吗？传销网络健康吗？产品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倘若世界上已发明了治爱滋病和癌症的药了，我想，不用广告，准会供不应求！”
“不要那么书呆了！我们是要做传销赚钱。福田传销有 80万人做呢！”
回到甄海龙住处，甄经理招呼我喝茶。
“世界上没比福田传销更棒的事业了！”他也这样说。
“整个下午很激动人心。场面热烈、新鲜……”我递给他一根香烟。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又是老师，干这事业更适合。”
晚餐后洗澡，谁都在让我。他们在尽一切努力“感化”我。
我脱光衣服，闭上双眼，让那柔和的，带有氯气味的水流，温柔地冲抚着肉体，梳理兴奋的思绪，浑身惬意无比。
洗完澡，我正收拾衣裤，堂弟抢了衣服放进洗衣盆里，说：“先泡一泡，等下我一起洗。”
他骗我来石碣，我再也气不起来。
我多想躺下来舒展全身，好好休息。
“大家快一点，过去参加会后会。”甄海龙经理催促大家。
什么是会后会？我想去看个究竟，便打扎好衣裤，系上领带，跟他们走。
对面那栋楼六楼露台上，已有不少都是福建网络的传销商。场中竖着一支竹杆，吊着一盏不很亮的白炽灯，四周还有不少塑料矮凳。
我倚着露台栏墙眺望，沉思。圆月已上东天，月辉如水，已有凉风，但地板还散发炙人的热气。“各位福田事业的新老伙伴们，晚上好！”
“非常好！”
“首先，我把自己推荐给大家，我叫邺倩，来自福建霞浦。很高兴晚上为大家主持会后会。”
“主持人叫邺倩，是邺霞的堂姐。”堂弟嘴巴凑近我耳朵告诉我。
一位粗壮的中年男子跛着脚走向场中，与邺倩主持握手后，大声喊道：
“各位福田事业新伙伴，晚上好！”
“非常好！”
“首先，我把自己推荐给大家。我来自福建漳州，叫岑志军，志愿军的志军。”他语音不准，声音宏亮，说话时摇身晃脑，憨态可掬。他为大家演唱一首闽南语歌曲《爱拼才会赢》。
“还有哪位先生，哪位小姐上台为大家分享？”邺倩朗声道。
没人举手。
“要想当总裁——”
“勇敢上讲台！！”
邺霞上场了。“现在，我为大家演唱《摘下满天星》：
漫漫长路幽幽梦清，雪里一片清静。……”
之后，又有几人上去唱歌。我已不再怪堂弟，对传销不再反感了。我开始在考虑是否加入。
“‘开心一刻’到此结束。下面，我向大家推荐一位在我们公司干得很棒的经销商甄海龙甄经理。掌声有请甄经理为大家分享成功心得！”
甄经理衣着整齐，精神饱满。
“我在家乡做传统煤碳生意，拥有小轿车，运输车。今年年初，邺霞打电话给我，骗我广东有好生意。我已有一段时间没她的消息，就开车来淡水找她。当天下午，邺霞把我带到课堂，听到那么多人爱呀，花呀，我浑身发麻。
“‘做什么传销，那是骗人的！’我责备她，要她跟我回去，她不肯。我找来她的电话簿，一一给她的朋友打电话，告诉她们邺霞在广东做传销，不要被她骗了。
“她气得半死，还是不跟我回去，我只好给她留了些钱，自己回去了。‘五一’后，她回漳州找我，浑身金光闪闪，金项链，金手链，金戒指，居然还带了一台摇摆机给我母亲。难道做传销真能赚钱？
“她做传销心意坚定，希望我也做。为不伤她的心，我答应跟她重回淡水。
“回到淡水，她带我去见经理。我想，经理家一定很气派吧！可到了经理家一看，只是普通房子，普通装修，普通家具。经理说，做传统生意不及做传销。我想，你把我看扁了！但为了邺霞，我还是加入了，才区区3900元。
“我开始尝试邀约朋友。第一个就是刚才的胖子岑志军。他是我的战友。”甄海龙国语不准，声音沙哑，但分享得很有激情。
岑志军又站了起来，向大家挥了挥手。
掌声响起。甄经理继续分享：
“我骗他说，广东一家大公司要安装闭路电视，几十万的业务。他是搞电器的，连夜赶来了。
“第二天上午，他赶到了淡水。下午，我把他带到公司，就是安排他到‘O P P课堂’。听了奖金分配制度，他拍手叫绝，当天晚上就要回去拿钱。我告诉他，我先替他垫钱。初战告捷，我更积极邀约。第二个月月底，我便发展了60多个下线，本月已晋升经理！”
“哗！”
“现在，我把车子都卖了，我要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全世界最棒的事业！我相信，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今天的经理，明天的总裁！”
掌声经久不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听了甄海龙经理的分享，我的心动了，或许，我真的该做传销！
回到甄经理的住处，已近午夜。
“海龙和邺霞？”我问。
“邺霞是酒家小姐，是海龙的姘头。海龙已有一个 10岁的孩子。他妻子容不得邺霞，和海龙离婚。海龙给她一栋房子，80万现金……”农黑说。
“邺霞性情温和，年轻美貌，海龙矮个子……”
“有钱还愁缺什么。海龙花在邺霞身上的钱够我们花一辈子。给她家造了一栋两层房子，给她哥哥买了部小客车……海龙常打邺霞。邺霞就是被海龙打跑来广东的。”
除了钱，海龙和邺霞实在难于匹配。富贵思淫欲。有了钱，哪几个不思淫逸？或许，爱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存在于每个男人心中的一种自然欲望。这种欲望，因有了钱势而得到激发和鼓励？
7
晨光红柔，万物依旧。邺霞已在叮叮当当做早饭了。我们相互示意后，我来到南边的阳台。对面那座楼房也有人在阳台上谈话，看样子也是传销商。
甄海龙经理也起床了。“荣季，尝尝这泡茶，一斤200多元的。”
“喝茶有益身体，尤其是好茶。”
“做传销，不用愁有什么好茶喝不到！”海龙三句话不离本行，“你是教师，能说会道，更适合做！”
“……”我不置可否。我现在关心的是喝茶抽烟的感觉。
“下午上‘N D O’。学习了‘N D O’，你对传销会更热爱，更有信心。”
“我只有一个多月的暑假。”
“一个月多少工资？”
“一千余块。”
“才一千余块，不够我上一次酒家。”
“公司会不会骗人？传销合法吗？”我说出了我的担忧。
“全国有 41家合法传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