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多终于看见了它。
印第安人走到水池旁,向清澈的池水瞥了一眼。
一只大猿坐在池底的白石板上,它从水底下惊奇地望着克里斯多。克里斯多惊愕得不能恢复神志:猿在水里呼吸呢。它的胸部忽起忽落。
从惊愕中恢复常态后,克里斯多情不自禁地纵声大笑:使渔民丧胆的“海魔”原来是只两栖猿。
克里斯多心满意足:他毕竟把一切都探听出来了。可是,这时候他感到失望。这只猿根本不象目击者所叙述的那个怪物。
可是得想到回去了。克里斯多回头朝门走,爬上围墙旁边一株高大的树,冒着跌断腿的危险,从高墙上跳下来。
他刚刚站起身,就听见萨里瓦托尔的嗓音:
“克里斯多,你在哪儿呀?”
克里斯多一把抓起小径上的草耙,把枯叶耙做一堆。
“我在这儿呢。”
“我们走吧,克里斯多,”萨里瓦托尔说着,一面朝岩石里那扇隐蔽的铁门走去。“瞧,这扇门是这样子开的。”萨里瓦托尔在粗糙的门面上把那个克里斯多已经知道的凸出的地方按了一下。
“大夫迟了——我已经看见过‘海魔’了,”克里斯多心里想。
萨里瓦托尔和克里斯多走进花园。萨里瓦托经过那座攀满常春藤的小屋子旁边,向蓄水池走去。猿依旧坐在水底,吐着气泡。
克里斯多惊讶地叫了一声,仿佛是第一遭看见它似的。
萨里瓦托尔丝毫不理会这只猿。他只不过对它摆摆手,仿佛它妨碍他似的。那猿立刻泅上来,爬出水池,抖掉身上的水珠,爬到树上去。萨里瓦托尔弯下腰,在草丛中摸索,使劲地按了按一块小板片。只听见一阵暗哑的响声,池底四边打开了几个地道口。过了几分钟,水池于了。地道口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一条通往池底的小铁梯从旁边什么地方伸了出来。
“我们走吧,克里斯多。”
他们走下水池。萨里瓦托尔踩了踩一块板,马上又有一扇新的地道日的门打开了,这扇门在池子中央,宽度有一平方米。铁道通往地下不知什么地方。
克里斯多跟着萨里瓦托尔跨进这个地洞。他们走了相当长时间。脚步声在这条地下走廊里暗哑地回响着。
萨里瓦托尔停下来,用手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卡嗒一响,明晃晃的光照亮了四周,他们站在一个钟乳石洞里,面前是一扇雕刻着狮头的青铜门,每个狮头的嘴里都衔着铜环。萨里瓦托尔把一个铜环拉丁一下。这扇笨重的门平稳地开了,两人走进一个黑暗的大厅。开关又卡嗒一响。一盏毛玻璃的球形灯照亮了这宽广的地洞,地洞的一面墙是玻璃的。萨里瓦托尔转换灯光:地洞陷入幽暗中,几支强烈的探照灯照亮了玻璃墙背后的空间。这是一座巨大的水族馆,说得更正确些,是海底下的一所玻璃房子。地面长着海藻和珊瑚丛,鱼儿在它们中间邀游。突然克里斯多看见一个象人一样的生物由藻丛后面走出来,它生就一双凸出的大眼睛和青蛙脚掌。这个陌生的生物身上闪耀着蓝幽幽的银鳞,它以迅速灵巧的动作游近玻璃墙,向萨里瓦托尔点点头,走进玻璃小室,随手砰的地声带上门。小室里的水很快地流于,陌生的生物打开第二扇门,跨进地洞。
“脱下眼镜和手套,”萨里瓦托尔说。
陌生的生物听话地脱下眼镜和手套,于是克里斯多看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的英俊青年。
“你们认识认识吧:这位是伊赫利安德尔,人鱼,或者者正确点说,水陆两栖人,他就是‘海魔’,”萨里瓦托尔介绍青年说。
那青年亲切地含笑伸手给印第安人,操着西班牙语说:
“您好!”
克里斯多默默地握了握伸过来的手。他惊讶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待候伊赫利安德尔的那个黑人病了,”萨里瓦托尔接下去说。“我留下你待候伊赫利安德尔几天。如果你能应付这新职务,我就让你做伊赫利安德尔的永久的仆人。”
第10章 水陆两栖人 还是黑夜,不过快破晓了。
空气又温暖又湿润,伊赫利安德尔顺着花园黄沙小径踱去。短刀、眼镜、手套和脚套(青蛙脚掌)在腰带间晃动着,只有小贝壳的碎片在脚下发出僻僻啪啪的碎裂声。
小径向右急转,然后下坡,伊赫利安德尔感觉到脚下是石板,放慢脚步,停下来。他不慌不忙地戴上厚玻璃的大眼镜,手套和脚套,吐出肺中的空气,跳人水池。水使全身有清凉愉快的感觉,使寒气侵入鳃部,鳃的蹿隙有节奏地动起来——人变成了鱼。
两手使劲拨几下,伊赫利安德尔便到了池底。
青年在漆黑中有把握地游着。他一伸手,便找着了嵌在石墙里的一个铁把手。旁边是第二个、第三个把手……这样,他好容易到达一条水满到顶的隧道。他战胜迎面而来的寒流,沿隧道底走去。他用力一蹬,离开隧道底往上浮——接着象浸在暖洋洋的浴盆里一样。水在花园的池中变热了丫由隧道上面流出大海。
隧道的尽头近了,黑黝黝的。他伸手到前面去,手掌触着铁栅栏,栅栏的铁条布满了又软又滑的海中植物和凹凸不平的小贝壳。青年抓住栅栏,拉开了机关复杂的闩,把它打开。圆栅门慢慢开了,伊赫利安德尔就从门缝溜出,栅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水陆两栖人用手脚划着水,向大海游去。水里依然黑黝黝的,只是漆黑的深处,夜光虫蓝幽幽的火垦和暗红色水母在闪烁。伊赫利安德尔感觉鳃里有千万条小刺——呼吸比较困难了。这意味着,他正在经过岩石的呷形部分,呷形部分外边,海水被矾士的微粒,砂砾和人家抛弃的各种东西弄脏。
伊赫利安德尔略微浮上,向左转了个急弯,然后沉到深处。这儿比较干净些,又可以任凭潜流摆布了,——它会把他远远地冲到汪洋大海里去。
天还黑,海中的凶猛大鱼还在睡觉。日出之前假睡片刻真惬意。
这时他的耳朵听见一声暗哑的、雷鸣似的响声,接着是第二、第三声,这是锚链在锒铛作响:海湾里,渔船在起锚。快黎明了,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船舶引擎声:港口和海湾都睡醒了。伊赫利安德尔睁开眼睛,小心地从水中探出头来,向四面张望。
水面上,燕鸥和海鸥低低地飞翔,黑夜退到遥远的群山背后,东方已经现出红色。平静的海面出现了隐约可见涟漪,涟漪上金光万道。白色的海鸥飞得高一些,变成了粉红色。
淡白的水面上荡漾着许多深浅不同的蓝色和淡青的弯弯曲曲的纹路:这是最初的几阵风。
一队渔船驶过来,父亲吩咐过不要让人看见。伊赫利安德尔深深地潜入水中,一直潜到寒流。
上面传来轧轧的声音,水变暗了。这是一架军用水上飞机低低地掠过水面。
伊赫利安德尔把头略微昂起。太阳差不多正在头顶。四周一片浅绿色的昏暗,可是隔着水还可以分辨出太阳———个大光点。
他不时仰卧着,借着那深蓝又发绿的昏暗微光检查自己的游泳方向。右边和左边隐隐现出老早熟识的暗礁轮廓,它们中间是一块不大的台地,他管这块小地方叫水底港口。
聚集在平静的水底港口里的鱼真多呀!万头攒动,象在沸鼎里一样。
平台上,陡直的礁石附近有许多蚝,这就是早餐。伊赫利安德尔游过去,在平台的蚝堆旁边躺下,就吃起来。从壳里挖出蛇肉,放进嘴巴。他惯于在水底吃东西:一块蛇肉放进了嘴,巧妙地把水从口腔经过半闭的嘴唇吐出来。虽然这样,他还是连食物一起吞下了一些水,不过他已经喝惯海水了。
为什么忽然这样黑?伊赫利安德尔头顶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会是什么呀?他小心翼翼地向头顶上的黑点浮去。原来是一只大信天翁停在水上。他往上伸手,一把抓住信天翁的脚。那吃了一惊的鸟展开它强有力的翅膀飞起来,把伊赫利安德尔拖出水,在空中伊赫利安德尔的身体顿时沉重,于是信天翁用羽毛浓密的、柔软的胸脯遮盖着青年,同他一起笨重地落在水里。伊赫利安德尔不等信天翁用红嘴啄他的脑袋,便潜下水去。
在清凉的空气中待过以后,浸在水里多暖和呵!
为了比较一下,伊赫利安德尔浮出水面。
从港口传来了低沉漫长的汽笛声,这是巨轮“荷乐克斯号”准备回航。时间不早了,快破晓了。伊赫利安德尔离家差不多整整一昼夜,父亲也许会责骂他。
伊赫利安德尔向隧道游去,把手伸人铁条中间,打开了铁栅栏,在漆黑的隧道里游着。这次归程不得不在下面,在从大海到花园蓄水池的冷流里游。
肩膀上轻轻的一撞唤醒了他,在蓄水池里,他迅速升上去,开始用肺呼吸,呼吸着充满了熟悉的花草芳香的空气。
过了几分钟,他已经象父亲吩咐的那样,在床上睡熟了。
第11章 海的惆怅 有一天大雷雨后,他在海洋里游泳。
伊赫利安德尔浮出水面,看见离自己不远的波涛上,有件东西很象风雨从渔船撕下的一块白帆。他游过了一些,才惊奇地看出这是人———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绑在一块木板上。莫非这位标致的姑娘死了?伊赫利安德尔因自己的发现非常激动。
他鼓起全力游着,只是间或作些短暂的停顿,扶正那姑娘又从木板上滑下来的头。他希望姑娘睁开眼睛,但又怕她睁开眼睛。他很想看见她有生气,但又害怕他会把她吓坏。是否要脱下眼镜和手套脚套呢?他急忙地游着,把载着姑娘的木板推往岸边。
这一带有拍岸的怒涛,他终于到了浅水的地方,背姑娘上岸,把她从木板上解下来,抱到长着灌木丛的沙丘的荫影里,就着手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