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樊妙音的眼睛里有冷冷寒光一闪而过。
“哦,是云妃娘娘买来的新奴隶。”枭神一面解释,一面将樊妙音接过去,“将军五年没回来啦,后宫的路不同了,小心着些——这边走。”
丁闲所能做的,唯有急步赶上去,希冀在樊妙音之前赶回宫室,通知陈静走避。
但樊妙音虽然醉着,偏偏脚程极快,短短路程,走得丁闲心浮气喘、才堪堪与樊妙音同时踏入自己宫室。
却只见在那里伺候的小宫女古丽咪拉。
丁闲长出一口气,走过去灌了两口奶茶,倒在榻上缓口气。
“好了,”樊妙音轻笑道,“我换衣服时不喜欢有人伺候,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枭神与古丽咪拉躬身应退。
“对了,那个奴隶陈静——”樊妙音看一眼丁闲,丁闲紧张地坐起身,樊妙音才嫣然一笑。“也不许进来。”
丁闲躺回去,翻翻白眼,继续喘气。
樊妙音脱去厚重的外甲,走到丁闲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住她。
“好可人的面纱……闲姑娘。”
“闲姑娘是我名字么?”丁闲烦乱地扯掉面纱扔在一旁,面颊上被烛油烫到的地方还一片微红。“我并不记得往事。”
“我本也以为你会不记得。”樊妙音的血红内衣被穿帘而入的风吹起,“但若真什么都不记得,又为什么要戴面纱?”
她捏住丁闲小巧的下巴。
手劲之大,几乎可以将丁闲的骨头生生捏碎。
“放开她。”
沈微行从暗处转出来,冷冷喝止。
樊妙音甲胄虽脱,但佩剑尚在身上,铮然一声长剑出鞘,指向沈微行。
“桑九爻立妃之事七杀国内外皆知,你早就明白是丁闲被李代桃僵。”沈微行迎着剑锋踏前半步,“此事阴差阳错,对七杀国有利无害,你本无说穿之意。我若不叫她戴面纱出现,又如何能引起你注意,来到此间?”
丁闲不可思议地看住沈微行,“原来你是故意设计我?”
“闭嘴!”樊妙音喝道,“没你的事。”
她剑光一抖,已割破沈微行所着的奴隶上衣,浅浅刺入她表层肌肤。“早知你在玉京,我又何必羁縻不返,在天池整整搜寻半月?”
“你搜寻得太晚了。”沈微行道,“我从额尔齐斯河上岸后两个时辰内,就被蔡无觉部所获,当夜送往当地有司,第二日便被运往玉京。”
“——然后那么巧,便遇上了她?”樊妙音瞥一眼丁闲,“你有何图谋?”
“我能有何图谋?”沈微行苦笑着,“你认为现今的我,还有什么能力,图谋你的家国大计?”
樊妙音持剑不放,另一手已将沈微行推在墙上,扯下她衣襟,露出肩膊。
烙痕清晰。
樊妙音伸手轻触“奴”字烙印。
沈微行闭上双眼。
“做奴隶的滋味不错吧?”樊妙音终于松手,扯住衣领将沈微行揪近自己。
“你刻意引我来此,是想要救你出去?——早知如此,何必那么倔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当时一心求死。”沈微行老实地回答。
“现在呢?”樊妙音的面上泛起玩味的微笑。
沈微行沉默不语。
樊妙音反手扔掉剑,一个狠狠的耳光掴在沈微行面上,吓得丁闲叫了一声。
“叫你闭嘴。”樊妙音凶狠地看了丁闲一眼。
丁闲乖乖收声。
樊妙音抓住沈微行衣襟,“你毁我傀儡中枢,使我多年心血、付诸流水——我凭什么要救你?况且现今你已无昔日之能,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要取你的性命不过在我垂手之间——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救你?”
“那便杀了我。”沈微行冷冷回答,“我活着一日,你总也寝食难安。为何不捡起地上剑,割断我喉管?”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樊妙音伸手取剑。
一剑挥过。
沈微行的一缕头发被剑割断,悠悠从肩头落下。
丁闲看得大气不敢出,到发丝落地,方敢怯怯开口。
“你们……曾经是恋人吗?”
樊妙音与沈微行同时答,“不是。”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们继续,继续。”丁闲抱着头,继续装死。
樊妙音僵了片刻,态度慢慢温和下来,自嘲地笑了笑。
“连她都看出来,我对你惜才之心。沈微行,你千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所以,现在作何打算?”沈微行单刀直入。
“我要在宫中留到国主的登基大典过后……算来不过十来日的功夫,你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大典一过,我就带你回我军中。”
沈微行挑了挑眉,并未说什么。
樊妙音已经看透她疑惑,“你不过是个奴隶,我是堂堂妙音天王。随便找个借口要你,何需吹灰之力!”
☆、(81)俪影重现
十月初一。
七杀国主桑九爻,正式称帝。
自始皇帝起,天下真主,唯有一帝。
七杀称帝,便与中原不共两立。
孰为君?孰为臣?
乔从嘉寄去国书,质问七杀国已得至宝,为何不依约定议和,却要行此大不敬之事?
七杀国回信说,称帝原因有二:
其一:中原不仁,依约送瓶,却起炮火,平地毁损。唯天命护佑,梓晨放光,淬火不破。故证七杀国有帝运。
其二:七杀国主,命格清奇,英明果敢,四海扬名。更得嬴氏女,始皇血脉,配为佳偶。故证桑九爻有帝运。
大典依足古制、效仿中原礼仪,办得堂皇风光。典礼上麦麦着全凤之衣,立于桑九爻左侧受封;而丁闲着龙凤呈祥的礼服,立于桑九爻右侧受封。
从此桑九爻便是七杀皇帝;麦麦为七杀皇后。
丁闲获得奇怪的封号叫作“嬴云仙妃”。
除了麦麦与丁闲之外,桑九爻的两名有子女的侍妃亦获封为嫔。
称帝一旦完成,丁闲便如那只朝堂上高高摆着的梓晨瓶一般,空积灰尘,并无用处。——近日桑九爻几乎都宿在皇后宫中——那里有美貌的女奴悦岚。桑九爻对她颇为喜爱,不仅赦免为自由民,还特别赐予了“娘子”的低级封号。
丁闲趴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看住宫室外来来去去的宫女与奴隶身影。
为称帝而新建的恢弘宫殿已经完工,众人都将陆续搬入毫宅居住。这几日正是宫中最为忙碌而混乱的时候;一旦搬入新殿,势必人群拱伺,届时更难私相授受。
沈微行跪坐在她脚下,用牙咬着针在缝一张很厚的毛皮。
学习缝补并不如学沈门六艺那么费力;她非手拙之人,一旦开始研究,进境颇为神速。
“陈静。”
“嗯?”
“好像三日后妙音天王就要离宫了。”她低着头看沈微行,“你真的要跟她走?”
沈微行微笑一笑,“你不舍得我?”
“你会回来吗?”
“如果回得来的话。”
“我这几日好像隐隐约约记起来一些事情了。”丁闲望住一格一格的窗棂。
“哦?”沈微行抬头。
“记得一个簪子,银的,上面有一个风车。不是风车的样子,而是真的风车,银片子做的风车,风一吹,会转。”
“应该毁于炮火之中了。”
丁闲啊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中原这样的奇巧之物很多,”沈微行柔声安慰,“若有机会,再给你买一支便是。”
“那支簪子是你买给我?”
“不是,是我弟弟。”
“你弟弟是什么人?”
“你丈夫。”
丁闲死死看住沈微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直瞒着我,现在却又这么轻描淡写地告诉我?”
沈微行摇摇头,“我从未如现在这般,并无计划,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步都可能踏过去便不能回头。丁闲——”她叫她真正的名字。“你为何而活?”
丁闲看疯子一样看住她,“我怎么知道?”
“你曾经对我说,你想要每一刻都过得精彩,永不白白虚度。”沈微行缝好毛皮围脖,起身给丁闲试戴。
丁闲看住镜中那灰绒绒的颜色,心中有个极模糊的人影呼之欲出。
“……大小姐?是不是很多人,叫你大小姐?……还有一位大少爷?丁闲……我叫丁闲……”丁闲喃喃自语,脑中车水马龙,春花竞开。“那位大少爷,就是我的夫君!”
沈微行摇头,“这并不是记忆,只是推理。”
不知为何,胡天九月,竟是轰然一声雷响。
“我为何而活?”丁闲被炸得脑中一痛,伸手按住自己太阳穴。一些极其可怕的记忆不由得自记忆的枯井中浮上来。
“生……?死……?我好像……我溺死过!我是不是溺死过?”
她因恐惧而浑身发抖,“我是人,还是鬼?”
沈微行蹲下来,看了看背后,确认无人会看见,才敢拍了拍丁闲的脸。“你当然是人。别想了,你是有福之人,自有天命照拂。”
“天命是什么?我不懂。”丁闲不甘心地辩驳,“人是不是为了父恩母德而活着?又或者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我什么都没有,哪来的福?”
宫室外暴雨如注。
沈微行皱眉。
“好像不大对。”
“我说的哪句话不对?”
“你说的哪句都没不对,”沈微行尽力敷衍她,精神却被另一件事攫取。“这雨不大对。”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
丁闲跟过去,“下雨怎么会不对?”
“来了七杀国那么久,你见过几次雨天?……这样的暴雨,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季节,这个时候。”
沈微行抬头望天,正有一道紫电劈面而来,吓得丁闲叫了一声,后退了两步。
“……引雷术?”沈微行喃喃道。
古丽咪拉的声音欢快地传了进来,“竟然真的下雨了——娘娘娘娘,快出来看。”
丁闲看了一眼沈微行,转身扬声,“你进来。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的,娘娘。”小姑娘全无心机地跑进来,抓着一片大羊毛毡子顶着雨。“是有两位高人前来拜见皇上,说有通灵彻玄、呼风唤雨之能。皇上命他们求雨,结果真的下雨了咧!”
“什么样的高人?”沈微行脱口问。
古丽咪拉瞪她一眼,跑去丁闲身侧,仰着脸讨好,“是一对夫妇,听说是中原国师的仇敌,叫什么狼的。……哦,对对对,我想起来啦,是贪狼!”
丁闲看看沈微行。
沈微行面色凝住,看不出是喜是忧。
丁闲挥挥手,“你继续去看热闹吧。”她随手塞了一片桌上供贵族食用的肉脯给到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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